翎焰看著赤影的眼神,漸漸連最後一點期待也消失。
“兄長,這具身體本來就是我的,我自己可以做決定。”
斂下眼中的幾分脆弱,再抬起眼簾的時候,翎焰重新打起精神,伸手勾在伏洲的肩頭,叫他撐一下自己。
但是落在赤影眼中,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想起之前伏洲的偽裝,還有翎焰和他的親近,赤影胸中的憤怒愈加濃烈。
怒火無處發泄,轉而朝著其餘人吼道。
“是誰傷了她?”
見此情景,晴雪城主也不指望誰能網開一麵,隻能一聲歎息,揮開玉湖抓自己的手。
“狐長老,是我。”
孫子不中用,人又糊塗,但好在兒子尚可。
既然那雌性是巫,答應做的事想必定會做到。
舍她一個,保下兩個,也是劃算的。
晴雪城主已經老邁,這城中還有許多需要照看的事情,她回想起來,並不放心。
正欲哀求若要處置她,能否寬限些時日,卻見迎頭之時,已有利刃撲上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斜撲過來,手上憑空生出火球,格擋住那劈下的刀。
火焰灼熱的溫度將刀刃熔斷,赤影被滾熱的溫度灼得將刀脫手,不可思議地按著自己的手掌。
隔著獸皮,那股熾烈的燙依舊叫他心驚。
即使刀刃脫手之後,麵皮還能感受到火焰炙烤的熱度。
“這是……禦火之術,你怎麼會?!”
晴雪城主也愣在當場,她完全沒有想到翎焰會救自己。
眼前明亮的火光,托舉在那雙她的手掌之上,即使麵色已經蒼白,仍擋在她的麵前。
“我的身體,不需要你自作主張替我懲罰。我自己會解決。”
翎焰看著麵前的兄長,神情陰鷙,眼神裡除了極端的占有欲和控製欲,已經看不出從前的模樣。
“兄長若還念及阿爸阿媽的養育之情,應當做好聖獸城的長老,護好聖獸城的子民,而不是在這裡糾纏我。”
火光中,赤影的臉上光影變換,情緒換了幾番,最終咬緊牙關,沒再說什麼,憤憤甩手而去。
晴雪城主朝著身邊的近侍使眼色,那近侍擦著額上冷汗,趕忙追上去安置赤影一行。
而等她回神的時候,翎焰已經是強弩之末,整個人脫力軟倒下去。
“快快!拿止血草!快啊!”
晴雪城主此時的關切全是真心,一腳踢在玉湖的身上,慌張地扶起翎焰。
親自將她帶去城主住處之後,最靠近雪嶺的偏僻屋子。
“這是我在雪嶺腳下的彆院,之前的事,是我考慮不周管教不嚴,雲藤之事——”
眼看著伏洲在一邊的臉色越來越臭,晴雪城主愧疚地咽了咽口水,後退半步躬身在伏地叩首。
“晴雪懇請神使相助,事後處罰,不論如何,我都認。”
知道翎焰要處置傷口,之所以選在僻靜之地,定是為了掩人耳目,她識趣地帶著玉湖起身離開。
把空間留給伏洲二人。
“我給你上藥。”
伏洲拿著止血草的汁液上前,幫翎焰處理,卻被她用尚完好的手輕輕推開。
翎焰仰頭正準備解釋,卻發現伏洲眼眶通紅,手上拿著藥草不知所措。
“是不是,怨我騙你,然後你就又不要我了?”
他還在這裡傷心,身後阿克和阿奪一人抱著一盆炭火進來了。
“咳,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先出去一下。”
阿奪覺得鼻子有點癢,但是兩隻手都沒閒著,所以隻能用胳膊蹭蹭。
看著屋子裡的兩個人,覺得有點尷尬。
不過阿克是感受不到這種氛圍的,抱著炭盆放到翎焰的身邊,還一邊念叨著。
“阿奪說你會需要火把,需要炭火,我想著多拿一點,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令羽你不會有事的對吧。”
那麼大的一隻人擠在伏洲的麵前,老實地聽妹妹的話放好東西,才發現伏洲的眼眶紅紅的。
後知後覺到不對。
“小舟是沼澤之主……所以你之前把我們當夥伴,隻是騙我們嗎?”
憨直的人說話總是直接,伏洲百口莫辯,但礙於這是翎焰的朋友,不好動手也不好說話,隻能哀怨地看翎焰。
還是後麵阿蘭哆嗦著進屋,放下炭火把阿克拉走。
屋門口留下阿奪的一聲冷嗤,才又重新關上門。
“怕什麼,他要是想動手,在有兔就把我們都毒死了。”
門外是阿蘭幾人的聲音,這麼一鬨,氣氛反而不那麼沉重。
火盆把石屋裡麵照得亮堂堂,火光把翎焰包圍在中間,身體慢慢變得熱乎起來。
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原來她們早就發現了。
翎焰回想阿奪阿蘭的樣子,輕輕偏頭一笑。
火光把伏洲冷白的麵龐照得溫暖,眼眶的紅也不那麼明顯,反倒像是嬌羞的紅。
“今天,謝謝你。”
翎焰指的是他願意幫自己說話,傷口的血慢慢止住,被截斷的骨肉疼痛麻癢,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她隻能說話轉移注意力,幸好,他們有很多話可說。
“你要是不騙我,可能剛見到你,就把你打出去了。但看在你身體這麼好的份上,這次先原諒你。”
說著眼神掃過伏洲的肩膀和喉結,慢慢滑向健壯的胸膛。
火熱的視線遊弋,看得伏洲喉口微乾,張口說話時帶著幾分燥熱的啞。
“你,真的沒事嘛?會不會很痛?”
剛才在外麵的硬氣全都消失不見,伏洲小心翼翼地挪動著翎焰的身體,把她擺在一個更舒適的姿勢。
手指觸上她剩下的半截手臂,嘴唇抿得死緊。
“就不該放過他們,赤影劈了也好,我感覺挺解氣的。”
房間中隻有兩個人,聲音壓得低低的,安靜地敘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疼惜,憐愛,還有隱隱藏在語氣裡的酸味和不滿。
“虎無神智,晴雪無惡意,真該被懲罰的不是晴雪。”
翎焰說著,腦海中忽然想起赤影,睫毛掩住眼睛,說話時嘴巴澀澀的。
“赤影偏執,也不全怪他,隻是他變化太大,太執著於抓住。”
伏洲聽了心裡不舒服,故意重重地把止血草放在一邊。
嘴巴裡麵含含糊糊地嘟囔著,又怕翎焰聽不到,借著給翎焰整理頭發的時候,湊近她耳邊。
“不就是小時候身世可憐,我也可憐,你不還是把我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