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細雨如絲。
丁小開拉著阿月的手,在臨江鎮錯綜複雜的小巷中疾奔。
身後,捕快們的火把如同一條蜿蜒的火龍,越來越近。
“這邊!”阿月突然拽著丁小開拐進一條窄巷。
巷子儘頭是一堵高牆,看似無路可走。
丁小開正欲詢問,卻見阿月從腰間取出一根細繩,繩頭係著個精巧的鋼鉤。
她手腕一抖,鋼鉤飛上牆頭,牢牢卡住。
“你先上。”阿月將繩子遞給丁小開。
丁小開挑了挑眉:“你隨身帶著這個?”
“聽雨樓的人,總要有些準備。”阿月嘴角微翹,“快走,他們追上來了!”
丁小開不再多言,抓住繩子幾下攀上牆頭,回身將阿月也拉了上來。
兩人剛翻過牆,捕快們就衝進了巷子。
“奇怪,明明看見他們往這邊跑的!”
“搜!挨家挨戶地搜!”
牆的另一側是個廢棄的染坊,院子裡堆滿了破敗的染缸和木架。
丁小開拉著阿月躲在一排大缸後麵,屏息靜氣。
“不對勁。”丁小開壓低聲音,“這些捕快反應太快了,像是早有準備。”
阿月點頭:“有人通風報信。我猜是柳家的人。”
雨絲漸漸變密,打濕了兩人的衣衫。
阿月不自覺地往丁小開身邊靠了靠。
丁小開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桂花香,混合著雨水的清新。
“冷嗎?”他輕聲問。
阿月搖搖頭,卻打了個寒顫。
丁小開脫下外衫披在她肩上,手指不經意觸到她的脖頸,冰涼滑膩。
“謝謝。”阿月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牆外,捕快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丁小開鬆了口氣:“我們得離開臨江鎮。”
“去哪兒?”
丁小開思索片刻:“往北三十裡有個青林寺,方丈是我舊識,可以暫避風頭。”
阿月猶豫了一下:“你確定能信任他?”
“慧明大師是少有的真正得道高僧。”丁小開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五年前那晚…他曾幫過我。”
阿月眼睛一亮:“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不急。”丁小開望向雨幕,“先等等,看他們搜查的方向。”
兩人在染坊裡靜靜等待。
雨聲漸大,打在瓦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阿月的肩膀不知不覺靠在了丁小開臂膀上。
“你還沒告訴我,”丁小開輕聲道,“為什麼聽雨樓會對五年前的事感興趣?”
阿月沉默了一會兒:“因為死的不僅有武林盟主之子和我哥哥,還有三個聽雨樓的密探。樓主認為,那晚的事不是簡單的江湖仇殺。”
“確實不是。”丁小開聲音低沉,“但我也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
“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丁小開正要回答,突然神色一凜,猛地捂住阿月的嘴:“有人來了!”
染坊的大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三個黑影幽靈般飄了進來,正是先前那三個幽冥穀的黑衣人!
他們手中的奇門兵器在雨夜中泛著幽藍的光。
“出來吧,丁默。”為首的黑衣人嘶聲道,“我們知道你在這裡。”
丁小開悄悄將短刀滑入掌心,另一隻手捏了捏阿月的手,示意她躲好。
“不出來?”黑衣人冷笑,“那就彆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他突然揮動兵器,一道藍光閃過,旁邊的染缸“砰”地炸裂,裡麵的染料如鮮血般噴濺而出!
丁小開知道藏不住了,縱身躍出,短刀直取黑衣人咽喉!
“來得好!”黑衣人怪笑一聲,兵器一橫,架住短刀。
另外兩人立刻從兩側包抄,三件奇門兵器如同毒蛇,從不同角度攻向丁小開。
丁小開身形如風,在三人圍攻中穿梭閃避,短刀化作一片銀光,與藍色幽光交織在一起,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幽冥穀的武功果然邪門。”丁小開心中暗驚。
這三人的招式陰毒刁鑽,專攻人體要害,而且配合默契,如同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物。
“丁默,交出劍譜,給你個痛快!”為首黑衣人獰笑。
“我說了沒有劍譜!”丁小開怒喝,刀勢一變,使出“無影刀法”中的絕招“流星趕月”,短刀如流星劃過,直取一人手腕!
“啊!”那黑衣人慘叫一聲,兵器脫手。
但另外兩人的攻擊已到眼前,丁小開勉強避開要害,肩膀仍被劃出一道血痕!
“小開哥!”阿月驚呼,從藏身處衝出,手中銀簪如雨點般射向黑衣人!
“找死!”一名黑衣人揮動兵器,銀簪紛紛落地。
另一人則直撲阿月,兵器直取她心口!
丁小開目眥欲裂,不顧自身安危,飛身擋在阿月麵前,短刀與奇門兵器相撞,火花四濺!
“走!”丁小開抓住阿月的手,衝向染坊後門。
黑衣人緊追不舍,兵器劃破雨幕,發出尖銳的嘯聲。
眼看就要被追上,丁小開突然轉身,從懷中掏出一物擲向地麵!
“砰”的一聲巨響,白煙彌漫!
黑衣人一時不察,衝入煙霧中,頓時咳嗽不止。
“煙遁彈?”阿月驚訝道,“你哪來的這個?”
“師父給的。”丁小開拉著她狂奔,“老家夥總愛搗鼓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兩人衝出染坊,鑽進鎮外的小路。
雨越下越大,打在臉上生疼。
丁小開的肩膀傷口火辣辣的痛,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你受傷了!”阿月焦急道。
“不礙事。”丁小開勉強一笑,“先離開這裡再說。”
小路泥濘不堪,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
身後,黑衣人的身影又出現在雨幕中,如同索命的惡鬼。
“前麵有片林子,進去甩掉他們!”丁小開指向不遠處的一片黑壓壓的樹林。
就在此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前方。
丁小開瞳孔驟縮——林邊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襲白衣,手持油紙傘,在雨中顯得格外醒目。
閃電的光芒下,他的麵容清晰可見:約莫三十出頭,眉目如畫,卻帶著幾分病態的蒼白。
“白公子!”阿月失聲叫道。
白衣人微微一笑:“阿月姑娘,好久不見。”
丁小開警惕地將阿月護在身後:“你是誰?”
“在下白無塵,聽雨樓副樓主。”白衣人優雅地行禮,“丁大俠,久仰了。”
“聽雨樓?”丁小開看向阿月,眼中充滿疑問。
阿月咬了咬嘴唇:“白公子是我上司。”
白無塵撐傘走近:“丁大俠不必緊張。樓主派我來接應二位。”
他看向追來的黑衣人,輕歎一聲,“幽冥穀的人真是陰魂不散。”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支玉笛,放在唇邊輕輕一吹。
沒有聲音發出,但三個黑衣人卻突然停住腳步,捂住耳朵,麵露痛苦之色!
“無聲笛?”丁小開驚訝道,“聽雨樓果然名不虛傳。”
白無塵收起玉笛,微微一笑:“小伎倆而已。他們暫時聽不見了,我們走吧。”
黑衣人跪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白無塵看也不看他們,轉身引路:“我的馬車在前麵。”
丁小開猶豫了一下,但眼下彆無選擇,隻得跟著白無塵走去。
阿月緊緊抓著他的手,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裡。
“彆怕。”丁小開低聲道,“有我在。”
阿月抬頭看他,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淚:“小開哥,我…”
“不必解釋。”丁小開打斷她,“等安全了再說。”
白無塵的馬車停在林邊,通體漆黑,由兩匹駿馬拉著。
車簾掀開,裡麵竟是個精致的小空間,鋪著軟墊,還有個小茶幾,上麵擺著茶具。
“請。”白無塵做了個手勢。
丁小開先扶阿月上車,自己隨後進入。
白無塵最後一個上來,收起油紙傘,輕輕敲了敲車壁。
馬車立刻平穩地啟動,速度卻出奇的快。
“茶?”白無塵優雅地倒了兩杯熱茶,“可以驅寒。”
丁小開沒接,直截了當地問:“白公子為何會在此出現?”
白無塵不以為忤,將茶杯放在丁小開麵前:“樓主收到消息,幽冥穀派出了‘三毒使’追殺丁大俠,特地派我來接應。”
“消息真靈通。”丁小開冷笑,“我們剛遇襲不到一個時辰,你就到了。”
白無塵笑而不答,轉向阿月:“阿月姑娘,這三年來辛苦了。樓主很滿意你的表現。”
阿月低著頭:“屬下慚愧,未能完成任務。”
“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白無塵溫和地說,“至少找到了丁大俠,不是嗎?”
丁小開聽得一頭霧水:“什麼任務?”
白無塵正要解釋,馬車突然一個急刹!
外麵傳來馬匹的嘶鳴和車夫的驚呼!
“怎麼回事?”白無塵掀開車簾。
車外,一個高大的身影攔在路中央。
雨水打在他身上,卻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半點不沾身。
“碧杖仙翁!”丁小開又驚又喜。
老乞丐拄著碧綠竹杖,笑眯眯地看著馬車:“白家小子,把我徒弟帶哪兒去啊?”
白無塵麵色不變,恭敬地行禮:“前輩誤會了,在下隻是奉樓主之命,接應丁大俠和阿月姑娘。”
“少來這套。”碧杖仙翁冷哼,“聽雨樓那老狐狸打的什麼主意,我清楚得很。”
丁小開跳下馬車:“師父!您怎麼在這兒?”
“還不是為了你這不省心的徒弟!”碧杖仙翁瞪了他一眼,“上車就跟著走,也不問問去哪兒?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白無塵也下了車,拱手道:“前輩言重了。樓主隻是想請丁大俠一敘,絕無惡意。”
“敘什麼?敘怎麼利用他引出《幽冥劍譜》?”碧杖仙翁冷笑,“五年前那檔子事,你們聽雨樓也脫不了乾係!”
白無塵臉色微變:“前輩此話從何說起?”
丁小開聽得心驚:“師父,您是說…”
“小子,江湖險惡,不是所有人都像表麵上那麼簡單。”碧杖仙翁意味深長地看了阿月一眼,“特彆是那些主動接近你的漂亮姑娘。”
阿月臉色煞白,想要辯解,卻被丁小開製止。
“師父,阿月救過我的命。”丁小開沉聲道。
“救你?”碧杖仙翁嗤笑,“那‘三毒使’怎麼知道你們在染坊?幽冥穀的人又為何緊追不放?”
丁小開如遭雷擊,轉頭看向阿月。
阿月拚命搖頭,眼中含淚:“不是我!我怎麼可能…”
白無塵突然插話:“前輩多慮了。消息是我傳給幽冥穀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麼?”丁小開短刀瞬間出鞘!
白無塵不慌不忙:“丁大俠稍安勿躁。這是樓主的計策,目的是引蛇出洞,查出五年前的真相。”
“用我徒弟當誘餌?”碧杖仙翁怒極反笑,“好一個聽雨樓!”
白無塵坦然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樓主已經查明,幽冥穀與五年前的事確有牽連,但缺乏證據。今日‘三毒使’現身,正好坐實了這一點。”
丁小開腦中一片混亂。
他看向阿月,後者同樣一臉震驚,顯然也不知情。
“夠了!”碧杖仙翁一揮竹杖,“徒弟,跟我走。這些彎彎繞繞的事,咱們不摻和!”
白無塵歎了口氣:“前輩執意如此,在下不敢阻攔。但請丁大俠三思——唯有查明真相,才能洗清你的冤屈。”
丁小開站在原地,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
一邊是待他如子的師父,一邊是可能揭開真相的機會…
“師父,”他終於開口,“我想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碧杖仙翁盯著他看了許久,終於長歎一聲:“罷了,你長大了,自己的路自己選吧。”
他轉向白無塵,“白家小子,我徒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拆了你們聽雨樓!”
白無塵恭敬道:“前輩放心,在下以性命擔保丁大俠的安全。”
碧杖仙翁哼了一聲,將一個小布袋扔給丁小開:“拿著,保命用的。”
說完,他轉身走入雨中,很快消失不見。
丁小開打開布袋,裡麵是幾顆煙遁彈和一個小瓷瓶,瓶上貼著“解毒丹”三字。
“走吧。”丁小開收起布袋,拉著阿月重新上車。
這一次,他的眼神變得堅定而銳利,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馬車再次啟動,駛向未知的前路。
雨聲漸歇,但丁小開心中的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