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烏雲如同千軍萬馬般洶湧而至,沉甸甸地壓在那層層疊疊、錯落有致的梯田之上,仿佛是大自然在醞釀著一場未知的風暴。此刻,林穗正孤身一人,置身於這古樸而寧靜的村落一隅,用一根燒焦得斑駁陸離的樹枝,在那曆經風雨侵蝕的夯土牆上,一絲不苟地勾畫著傳說中的《天河圖》。
她的動作專注而虔誠,每一筆都蘊含著對星辰的敬畏與向往。隨著最後一筆銀河的悠然落下,那蜿蜒曲折的軌跡竟奇跡般地與周延川昨夜在井台上,借著微弱星光匆匆寫下的流星軌跡方程不謀而合。這不僅僅是巧合,更像是跨越時空的心靈共鳴,讓人不禁對宇宙的奧秘產生了無儘的遐想。
林穗的腳邊,一隻破舊的顏料桶在微風中輕輕搖晃,桶內是她精心調配的顏料——那是一種摻雜了細微硫磺顆粒的朱砂,它在昏黃的光線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蒸騰出一股刺鼻的鐵鏽味,彌漫在空氣中,如同古老預言中不祥的征兆,又似是某種危險即將降臨的預警,讓人心生寒意,卻又莫名地興奮起來。
四周,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尋常。遠處的山巒在烏雲的籠罩下若隱若現,仿佛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近處,幾株頑強生長的野草在微風中搖曳生姿,似乎也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變故做著無聲的見證。林穗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既有對未知的好奇與渴望,也有對即將麵對挑戰的忐忑與不安。但她知道,無論前路如何,她都將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因為在這條探索宇宙奧秘的征途上,她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方向,那便是——追尋那條連接天地、貫穿古今的《天河圖》之謎。
此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當墨雲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化作傾盆大雨傾瀉而下時,林穗的故事,也將隨之迎來最為驚心動魄的篇章。
“還有二十分鐘。”
周延川的聲音從三丈高的腳手架傳來。他正用黃銅圓規校準灌溉渠的弧度,解放鞋踩著的竹竿吱呀作響,褲腳被風掀起時,露出綁在小腿的鈦合金管——裡麵藏著從蘇聯期刊撕下的燃料數據。
第一滴雨砸碎在林穗的速寫本上。她舔了舔暈開的墨跡,嘗到電離層的金屬腥氣。遠處的王鐵柱帶著五個民兵逼近,釘耙齒在烏雲下閃著寒光:“公社通知暴雨紅色預警,所有人都去糧庫搶險!”
周延川的圓規尖突然刺入竹架。他單臂懸在狂風中的姿勢像鐘擺函數圖:“牆繪的抗滲測試還沒完成。”竹篾在他掌心勒出血線,暗紅液體順著腳手架滴進林穗的顏料桶,朱砂頓時沸騰如岩漿。
王鐵柱的釘耙戳向夯土牆:“破畫重要還是革命財產重要?”夯土簌簌剝落,林穗撲上去護住剛畫的水泵結構圖,肘關節撞上釘耙木柄。劇痛中她聽見周延川躍下的風聲,像顆逆行的彗星砸進雨幕。
暴雨在瞬間吞沒天地。周延川的蓑衣裹住林穗時,她摸到他後背凸起的紋身——放射性顏料在潮濕中發燙,灼得她指尖發麻。王鐵柱的咆哮混著雷聲:“給老子拆了這封資修的破牆!”
十把鐵鍬同時鑿向牆基。林穗的炭筆在暴雨中瘋舞,將坍塌的夯土塊速寫成函數圖像:“這是防洪堤應力分析圖!塌方數據還沒采集……”閃電劈開她的話尾,牆體內嵌的鋼筋裸露如森白骸骨。
周延川突然撞開民兵,後背抵住傾瀉的泥流。他的脊椎彎成懸鏈線,雙手死死扣住裸露的鋼筋:“去畫坍塌曲線!每秒三張速寫!”混著碎石的泥漿灌進他領口,紋身的熒藍在雨衣下若隱若現。
林穗的速寫本瞬間浸透。她撕開襯衣當畫布,碳條折斷就用指甲刻:x軸是坍塌時間,y軸是應力值,而周延川痙攣的肌肉群就是活體坐標係。王鐵柱的釘耙突然刺向他太陽穴:“反動學術權威破壞防洪!”
“接著!”
周延川踹飛顏料桶,硫磺朱砂潑進王鐵柱眼眶。趁民兵慌亂擦拭,他拽過林穗滾進牆基裂縫。坍塌的夯土在頭頂壘成克萊因瓶結構,逼仄空間裡,他的呼吸噴在《天河圖》的昴星團上:“膠卷。”
林穗從發髻抽出微型膠片時,整麵牆轟然傾斜。周延川用肩胛頂住承重柱的瞬間,她看見他後背紋身迸裂的熒光——那是用釙210顏料刺的導彈燃料比衝公式,此刻在重壓下滲入夯土,將《天河圖》的星辰染成毒綠。
“走!”他喉間溢出的血沫濺上膠片。林穗攥著浸血的膠片鑽出裂縫時,聽見身後傳來肋骨斷裂的悶響。回頭的刹那,閃電將周延川釘在牆體的身影照成青銅雕塑:左手攥著斷裂的鋼筋,右手比劃著暗堡密碼的指語。
暴雨衝刷著速寫本上的函數圖。林穗突然衝向糧庫,將膠片塞進柴油發電機火花塞。竄起的電弧中,王鐵柱私藏的蘇聯收音機突然爆響,莫斯科廣播的女聲用中文朗誦:“…獻給中國的普羅米修斯,他偷來的火種藏在……”
“敵台!有敵台!”張建軍抱頭鼠竄。所有民兵撲向糧庫的瞬間,林穗撞開變形的腳手架。周延川如斷線木偶墜落,被她用《天河圖》畫布兜住。浸透釙210的雨水在他們身下彙成發光的Ω形,像道未閉合的救生圈。
黎明時分,革委會主任的茶缸砸在搶救出的速寫堆上:“這些鬼畫符能防洪?”
林穗舉起腫脹的右手,在繃帶表麵畫出應力波傳導圖:“按這個函數加固堤壩,能扛住五十年一遇的暴雨。”她蘸著周延川的血點出極值點,“昨晚的數據證明,王鐵柱同誌主張的夯土比例會導致……”
悶響打斷彙報。周延川的銅圓規從擔架上滾落,在水泥地麵畫出完美的阿基米德螺線。醫生掀開他染血的襯衫,驚呼聲炸開:後背的釙210紋身已潰爛成星圖,與《天河圖》的裂痕精確吻合。
暴雨在正午重返。林穗握著他昏迷中仍緊攥的野菊花,將膠卷顯影液澆進防洪堤裂縫。當王鐵柱的槍管抵住她後腦時,對岸山體突然塌方——按周延川計算的軌跡,泥石流精準吞沒了民兵連的走私倉庫。
暮色染紅診所窗簾時,林穗在《數論基礎》書頁間發現血寫的密碼。周延川的體溫把俄文字母蒸得模糊:oгohь(火)。她咬破指尖在公式間隙續寫,窗外突然騰起火光——防洪堤上的《天河圖》被暴雨衝刷後,釙210顏料自燃成燎原野火,在暮色中燒出燃料配方的光譜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