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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垛後的函數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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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頭像顆燒紅的子彈釘在打穀場上。林穗攥著半截碳條穿過麥秸堆,工分簿上還粘著晨露——她剛在二道溝畫完引水渠示意圖,褲腳沾的泥漿裡混著周延川給的拓撲學筆記殘頁。

蟬鳴突然靜了一瞬。

穀垛縫隙漏下的光斑裡,周延川的樹枝正在泥地上疾走。麥秸的陰影切割著他瘦削的脊背,那些跳躍的數學符號在熱浪中扭曲成蝌蚪,撞碎在黎曼猜想的懸崖邊。林穗的呼吸卡在喉間,她認出那串未完成的積分式——與昨夜在井台邊窺見的如出一轍。

“誰?”

樹枝應聲而斷。周延川的解放鞋碾過算式,碾碎的麥粒濺起金色塵埃,像突然坍縮的星雲。他的中山裝第三顆紐扣鬆著,露出鎖骨下未愈的燙傷,形狀酷似歐拉公式裡的虛數單位i。

林穗晃了晃手裡的搪瓷缸:“主任讓我送鹽汽水。”

謊言在烈日下迅速融化。周延川的視線掃過她工裝褲口袋,那裡凸起《數論基礎》的棱角——今早他故意“遺落”在牆繪腳手架上的。

“吃嗎?”

烤紅薯突然遞到眼前,焦黑的表皮裂開,露出岩漿般滾燙的金黃。林穗的指尖剛觸及溫熱,周延川突然抓住她手腕翻轉,紅薯皮上的碳化紋路在陽光下暴露出隱秘的傅裡葉級數。

“王鐵柱在打穀機後麵。”他壓低的聲音像微分方程的漸近線,無限逼近卻永不相交。林穗的耳垂擦過他紐扣,金屬的涼意裡裹著硝化甘油的氣息。

烤紅薯在她掌心裂開時,張建軍帶著六個紅袖章衝進曬場。鐵皮喇叭的嘯叫驚飛麻雀:“有人舉報反動學術權威!”

周延川的鞋跟碾進泥土,最後一絲ζ函數痕跡被抹去。林穗突然咬破紅薯,蜜汁順著指縫滴在算式殘骸上:“張隊長嘗嘗?王鐵柱同誌親自烤的。”

黏稠的糖漿裹住麥粒,在泥地上拚出滑稽的愛心。紅袖章們哄笑起來,張建軍的三角眼眯成黎曼曲麵:“周會計好興致啊,跟小資分子搞對象?”

“在討論《紅旗》雜誌的農業數據可視化。”林穗踢開腳邊的麥秸,露出半截畫在石板上的柱狀圖——那是她今早用燒焦的樹枝描繪的畝產增長率。

周延川突然蹲下身,食指劃過柱狀圖的誤差線:“去年秋收的離群值,對應七月十四日的冰雹災害。”他的指甲縫還嵌著導彈燃料的硫磺色粉末,此刻卻用來刮去石板上的浮灰,“建議用箱型圖表現極端天氣影響。”

紅袖章們的影子開始搖晃。張建軍踹飛搪瓷缸,鹽汽水在曬場蒸騰成扭曲的蒸汽:“少他媽扯外國話!有人聽見你念俄文詩!”

“是葉賽寧的《我辭彆了我出生的屋子》。”林穗突然哼起調子,碳條在工分簿上速寫出白樺林,“主任讓譜成春耕生產歌——周會計在幫我校正俄語發音。”

悶雷碾過天際。周延川的喉結動了動,背過身時中山裝後襟掀起一角,林穗看見他腰間彆著的不是手槍,而是把銅製圓規——此刻正沿著他脊椎的弧度微微發顫,像等待發射的火箭尾翼。

暴雨砸下來時,曬場成了微分方程的戰場。周延川拽著她衝向穀倉,滿地打轉的麥秸像被驚擾的數學符號。王鐵柱的砍刀劈開雨簾,刀鋒上的紅綢帶吸飽了雨水,甩出拋物線血滴。

“進去!”

穀倉門閂落下的瞬間,黑暗裹著陳年麥香撲來。林穗的後背抵上麻袋,周延川的呼吸在頭頂交錯成概率雲:“西南角第三個麻袋。”

閃電劈開窗縫時,她看清那個麻袋的係法——死結處藏著哈密頓圈。割開麻繩的瞬間,蘇聯《應用數學》期刊雪崩般傾瀉,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半朵風乾的野菊,花瓣排列成等比數列。

“1968年第7期。”周延川的指尖劃過期刊編號,鉛字在他指腹留下青灰的痕,“你父親殉爆前三個月寄出的。”

驚雷在屋頂炸裂。林穗的瞳孔適應了黑暗,看清期刊邊頁的批注——周懷民的字跡將燃料配方拆解成拓撲模型,又在林穗母親的照片旁寫下普希金詩句:相信吧,迷人的幸福的星辰就要升起。

倉門突然傳來斧鑿聲。王鐵柱的咆哮混著雨聲:“搞破鞋的!老子的槍子可比賬本好使!”

周延川突然撕開期刊內頁,硝酸銀溶液的氣味刺破黑暗。他蘸著溶液在林穗掌心疾書:oжho!(小心)

當倉門轟然洞開時,林穗正舉著期刊高喊:“找到王鐵柱同誌私藏的先進經驗了!”暴雨卷著她的手稿飛向人群,《蘇聯冬小麥密植法》的標題在閃電中宛如聖旨。

張建軍的手電筒光柱亂晃:“這…這俄文寫的啥?”

“王鐵柱同誌每晚自學俄語!”林穗將野菊花塞進他槍管,“說要借鑒修正主義的農業技術,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農村!”

人群爆發出癲狂的笑。王鐵柱的臉漲成豬肝色,周延川突然從麻袋底層抽出賬本:“本月化肥損耗量異常,建議請王同誌解釋。”他的鋼筆尖戳在某個被篡改的數據點,墨水滴落處顯影出火藥配方的數字水印。

暴雨在黃昏時分轉成細雨。林穗蜷在穀垛裡烘乾工分簿,發現周延川的烤紅薯不知何時滾進了草料堆。掰開冷卻的薯肉時,一枚微型膠卷隨熱氣彈出——那是她穿越前修複的壁畫裡缺失的最後一塊拚圖。

月光漫過曬場時,周延川正在井台邊擦洗圓規。林穗的影子覆上他後背的瞬間,他猛然轉身,圓規尖在夜空劃出虛數軸:“膠卷顯影需要硝酸。”

“用這個。”她晃了晃偷藏的朱砂顏料罐,“主任說下周刷‘畝產萬斤’標語。”

周延川的嘴角第一次有了弧度。他蘸著朱砂在井沿書寫,鮮紅的數學符號在月光下宛如咒語。當王鐵柱的腳步聲再次逼近時,林穗踢翻了顏料罐,井水瞬間化作血池。

“鬨鬼啦!”

張建軍的慘叫刺破夜空。周延川將膠卷藏進圓規的空心軸,金屬管身殘留的溫度像他轉瞬即逝的笑。林穗在混亂中撿起他遺落的樹枝,發現泥地上的新算式不再是黎曼猜想——而是用極坐標寫就的流星軌跡方程,終點指向1976年10月的某個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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