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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頸間傷痕·疑似獸類撕咬痕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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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三刻,枯井密室的腐臭味中混入一絲檀香。許昭握緊驗屍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火折子的光芒在黑衣人的胎記上跳躍,那枚與他如出一轍的印記此刻正泛著詭異的潮紅,宛如燃燒的朱砂。

"你是誰?"許昭的聲音比井壁的青磚更冷。

黑衣人抬手輕撫後頸,動作與許昭方才在停屍房的習慣如出一轍:"十八年前,長生殿的大火燒死了三十六人,其中有兩個嬰兒。"他向前半步,馴獸鞭在石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你以為林秋娘頸間的傷是狼咬?錯了,那是我用虎牙刻下的標記。"

許昭瞳孔驟縮。他忽然想起林秋娘在公堂供述時,左手撫過傷痕的下意識動作——那不是恐懼,而是在觸摸一個約定的符號。黑衣人解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咬痕,齒印清晰可見,竟與林秋娘頸間的傷痕完全吻合。

"我們叫它'獸吻'。"黑衣人低笑,"用猛獸的牙齒在活人身上刻下印記,再塗上特製的香灰,傷口愈合後會留下永不消退的疤痕。十八年前,林秋娘抱著你逃出時,我被留在了長生殿,是她用自己的血在我後頸點上了胎記。"

許昭隻覺渾身血液倒流。他想起之前在林秋娘繈褓上發現的香灰,與王屠夫烙印中的成分相同,原來那根本不是尋常香料,而是防止傷口愈合的藥引。那些看似獸類撕咬的傷痕,實則是長生殿用來標記"實驗品"的殘酷儀式。

"為什麼?"許昭的刀刃微微顫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人?"

"因為我們不是'人'。"黑衣人忽然掀開袖口,露出整條手臂上交錯的鞭痕,"在宋清源眼裡,我們是會說話的畜生,是能賺錢的'人熊'。你以為王屠夫的金牙是怎麼來的?那是他幫宋清源拔下人熊的牙齒,自己鑲上的獎賞!"

火折子光芒忽明忽暗,許昭這才注意到密室牆角堆著數十顆金牙,每顆牙上都刻著細小的編號。他想起之前灰燼裡的半枚金牙,隻覺一陣反胃——原來那些看似貴重的裝飾,都是從受害者口中活生生敲下的。

"看這個。"黑衣人踢開腳邊的鐵盒,裡麵滾落出一卷泛黃的賬簿,"戊申年九月,購入幼童七名,均價三十兩;己酉年正月,售出'會唱戲的人熊'兩名,得銀三千兩"賬簿上的字跡力透紙背,許昭認出那是宋清源的筆跡,"每一筆買賣背後,都是剝皮削骨的馴化。林秋娘頸間的傷,是她為了保護你,主動讓我咬的——她知道宋清源多疑,隻有帶著'獸吻'的人,才能在獸園活下去。"

許昭忽然想起林秋娘在獄中咳出的血——那不是鶴頂紅毒發,而是長期服用抑製傷痕藥物的副作用。之前他發現的針孔,正是為了注入香灰維持"獸吻"的形態。這些看似獸類的痕跡,實則是她在虎狼環伺中求生的偽裝。

"那你呢?"許昭盯著對方手中的馴獸鞭,"你為什麼會有這個?"

"因為我是第一個成功的'人熊'。"黑衣人甩動鞭梢,梅花紋路在石壁投下猙獰的陰影,"宋清源用十八年時間教我說話、馴獸,甚至讓我戴上他弟弟的麵具。直到昨天,我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他從懷中取出半塊玉佩,與許昭腰間的玉佩嚴絲合縫,"我叫宋清和,是你的孿生哥哥。"

轟——

許昭隻覺耳邊響起驚雷。他想起林秋娘說過的話:"你父親叫宋清和,是宋清源的孿生弟弟。"原來父親早已遇害,而眼前的人,竟頂著父親的身份,在仇人身邊忍辱負重十八年。

"這不可能"許昭後退半步,撞上身後的鐵籠,籠中骸骨發出簌簌聲響。他忽然注意到某具骸骨的頸間掛著一枚銀鎖,鎖上刻著"長生"二字,與林秋娘的繈褓、許昭的玉佩圖案完全一致。

"長生殿的'長生',"宋清和拾起銀鎖,"是'長生長久馴化畜生'的意思。十八年前,母親臨盆時,宋清源為了得到父親的財產,買通接生婆調換了我們兄弟。他本想淹死我,卻發現我不哭不鬨,像頭畜生——於是決定把我培養成最完美的人熊。"

許昭的胎記此刻灼燒般疼痛,他終於想起師傅臨終前塞給他的玉佩,背麵刻著的小字:"清和次子,昭。"原來母親早已知道真相,用畢生心血將他送出地獄,卻讓長子陷入萬劫不複。

"林秋娘的孩子呢?"許昭聲音沙啞。

"死了。"宋清和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那個真正的死胎,被宋清源扔進了狼窩。管家看見的'狼咬夫人',不過是他們演的戲——為了讓所有人相信,長子夭折是意外。"他忽然逼近許昭,眼中閃過瘋狂的光芒,"但你知道嗎?那孩子的哭聲,我至今記得"

井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宋清和臉色一變,迅速吹滅火折子。黑暗中,許昭聽見馴獸鞭破空的聲響,以及來人熟悉的咳嗽聲——是管家。

"大人果然在這裡。"管家的聲音帶著病態的溫柔,"我就知道,您和令兄一定會來取這個。"火折子重新亮起,照亮管家手中捧著的木盒,裡麵靜靜躺著一張人皮麵具,麵具上的胎記與宋清和如出一轍。

許昭終於明白前麵管家消失的真相——他根本不是逃走,而是去取這張麵具。那個被調包的死胎,早已被宋清源改造成了第二個"人熊",隨時準備頂替宋清和的身份。

"林秋娘快死了。"管家掀開盒蓋,露出裡麵的鶴頂紅藥瓶,"這毒藥,是當年她喂給真正的宋清和的。現在,該輪到你們兄弟倆了。"

話音未落,宋清和突然揮鞭抽向管家咽喉。許昭借機撲向木盒,卻在觸到麵具的瞬間,發現麵具內側繡著一朵青樓花魁的胭脂牡丹——他不知道的是這是後麵血胭脂案的關鍵圖案。原來早在這時候,罪惡之網就已張開。

"走!"宋清和抓住許昭手腕,衝向密道。許昭回頭,看見管家的血滴在銀鎖上,竟浮現出一行小字:"癸未年七月初七,秋娘之子,卒。"那正是林秋娘繈褓上的繡字日期,原來她從未忘記過真正的孩子。

寅時初刻,雪越下越大。許昭跟著宋清和鑽出枯井,看見萬獸園方向火光衝天,黑熊的哀嚎與人類的慘叫交織在一起。宋清和忽然停住腳步,從懷中取出半枚金牙,正是王屠夫口中之物:

"知道為什麼他的金牙會在宋清源書房嗎?"他將金牙拋向火場,"因為那根本不是王屠夫的牙,是宋清源自己的。所謂'人熊'宋清源,不過是他為了脫罪製造的假象。真正的宋清源"

他指向燃燒的獸園,那裡傳來一聲熟悉的怒吼,正是公堂上聽到的"人熊"哀嚎。許昭終於明白宋清源書信的含義——所謂"化身人熊",不過是金蟬脫殼之計,真正的宋清源,一直以馴獸師的身份活著,並且在培養下一個"人熊"。

"頸間的獸吻,是我們的罪,也是我們的證。"宋清和抹去嘴角血跡,露出釋然的微笑,"去驗屍房吧,許昭。看看那具'王屠夫'的屍體,後頸是不是也有和我們一樣的印記"

話音未落,他忽然踉蹌倒地,背後插著一支淬毒的弩箭。許昭轉身,看見縣太爺帶著衙役包圍了他們,而縣太爺手中的弩箭上,刻著與馴獸鞭相同的梅花紋路。

"聰明。"縣太爺冷笑,"不過你們忘了,長生殿的主人,從來不止宋清源一個。"他抬手揭開官帽,露出後頸同樣的胎記,"包括你,許昭。你以為自己是清白的仵作?不,你是我們培養的最後一枚棋子"

許昭隻覺天旋地轉。他終於想起之前在死者牙髓發現的鶴頂紅,與自己胎記中的毒素同源——原來從出生起,他就被注入慢性毒藥,隻為了在關鍵時刻成為替罪羊。

雪落在宋清和的臉上,他伸手握住許昭的手,將一樣東西塞進他掌心:"去青樓找琴師她有母親的遺物"話未說完,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許昭低頭,看見掌心裡是一枚雕刻著梅花的銀戒,戒麵內側刻著"秋"字——那是林秋娘的閨名。遠處,獸園的火勢越來越大,隱約傳來《安魂曲》的琴音,與之前出現過的黑熊哀嚎形成詭異的和聲。

他才知道頸間的傷痕不是獸類撕咬,而是人類用最殘酷的方式,在同類身上刻下的、永不磨滅的恥辱與仇恨。而他,許昭,作為這場罪惡的見證者與參與者,終於在雪夜中,握緊了驗屍刀——這把本該用來揭露真相的刀,此刻卻沾滿了親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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