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身的傷……”
“是我昨兒個晚上起夜時不慎摔了一跤,真是慚愧,不能親自招待宣義夫人了。”
“翠紅,快些帶宣義夫人去正堂喝杯茶水吧。”她是急切地想要把陸晚支走。
她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狼狽。
外頭的人以為她這個周夫人風光無限,吃喝不愁。
實際上隔三差五就要遭受丈夫毆打。
她年輕時也曾向自己的爹娘求救過,但娘告訴她,這嫁了人的女子哪有不挨自家男人打的。
男人在外麵做生意辛苦,她這個當妻子的就要多理解容忍,等他過了這陣氣也就好了。
母親也總會說,他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打你呢?
定是你自己的問題,不要事事都怪罪在男人身上,有時候也要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夠好,惹了男人不痛快。
哪怕是她娘看見自己這一身的傷,也隻會說,夫妻之間小打小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誰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甚至會認為是她事兒多,就連她想要在娘家躲幾天都是一種奢侈。
父母會親自把她送回周家,並且低聲下氣卑微地給周家人道歉。
“我不是來喝茶的。”陸晚輕聲說。
看周夫人這個樣子,就知道她昨晚經曆了什麼。
“你需要大夫來給你看病,周夫人,如意在你家中日後還要勞你多多照顧,你不能把自己的身子也給拖垮了。”
“你要是垮了,小如意也就垮了。”
陸晚的話裡藏著尖銳的深意。
家暴,從古至今就有。
家暴這個詞很惡心。
明明是惡意毆打,卻要因為他們的夫妻關係,而被美化成所謂的家暴,而非單方麵毆打。
是男性施加在女性身上的罪惡之源。
這世上多的是女人為男人操勞半生,最後卻被挫骨揚灰的例子。
似乎在婚姻這場角色扮演的遊戲中,妻子的付出已經成了理所當然。
周夫人欲言又止,最後忠於沉默。
陸晚沒有把話點破,但周夫人是個聰明人,即便不用點破也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索性便大大方方接受陸晚對她的診治了。
門口的人不敢攔著陸晚,陸晚給周夫人看病,他們也是不敢阻止的。
翠紅一直守在門口,一直守到陸晚出來。
“拿著這張藥方去世安堂拿藥,你家夫人高熱不退,需得及時退燒。”翠紅聽不懂,但卻知道家夫人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屬於比較嚴重的那種。
“謝謝,謝謝宣義夫人!”
翠紅抹了一把眼淚,沒有多餘的廢話,轉身就去外麵拿藥了。
陸晚回頭,看見了那站在院子,已經穿上了一身嶄新衣裙的周如意,身邊還跟著一個婆子兩個小丫鬟。
這是周家小姐該有的待遇以及規格。
“我認得你。”她說。
“我娘總說,你很厲害,娘好像很羨慕你。”如意其實是分不清羨慕還是嫉妒的。
也許是羨慕,但更多的應該是嫉妒吧。
陸晚笑了笑,問:“你娘是誰?”
如意是個聰明的孩子,立馬就聽懂了陸晚的話:“我娘是周家夫人,我叫周如意。”
不是賤丫,不是娘口中的小寶。
她現在有自己的名字了。
“對,你叫周如意,是周家小姐,你母親是周家夫人,你要記住了,知道嗎?”
陸晚摸摸小如意的腦袋,孩子瘦瘦的,整個人看上去都是乾巴的。
翠紅抓了藥回來給周夫人熬,然後送過去。
到了下午那會兒,周夫人氣色就好多了,燒也退了,也有胃口吃飯了。
晚上周老板又是喝了酒回來的,渾身酒氣。
但卻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坐在了堂屋的主座上,院兒裡伺候的奴仆們都不大敢說話,連走路都是靜悄悄的。
翠紅剛伺候周夫人喝了藥,那頭就有人傳她過去。
她心裡咯噔了聲,頭皮一陣發麻,心裡更是有種強烈的不安之感。
“老、老爺?”
翠紅看見堂屋裡坐著的周老板,約莫是猜到了些,她心臟撲通撲通跳著,整個人都很緊張,手心滲出了薄汗。
“今日,是你去請宣義夫人過來給那賤人看病的?”
一句話,翠紅的心就徹底涼了下去。
她就知道,府裡隨時都有人盯著夫人,夫人的一舉一動都會彙報給老爺。
所以今日她去找宣義夫人的事情,注定是瞞不住老爺的。
“老爺恕罪,老爺恕罪!”翠紅不斷磕頭:“實在是夫人挨不住了,一直咯血,人也神誌不清的,奴婢是怕夫人出事,這才自作主張請了宣義夫人過來!”
她以為老爺會看在宣義夫人的份兒上,今日不會為難她。
畢竟這件家醜,也算是讓宣義夫人知道了。
老爺好麵子,他難道就不怕宣義夫人會以此事作為要挾嗎?
其實這世上隻要是個男人,他們就是好麵子的,分輕重罷了。
但像周老板這種就是最重麵子的。
“自作主張?”周老板冷笑,一巴掌把翠紅扇在了地上:“你也知道你是在自作主張啊!”
“這裡是我周家,一切都是老子說了算,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敢把那個女人叫過來!”
“老子告訴你,要不是她如今封了個什麼破宣義夫人,你以為老子怕她?”
“她一個女人能有什麼能耐,誰知道她這個宣義夫人的封號是靠什麼手段得來的!”
周老板雙眼發紅,這些話憋在心裡很久了,他也不爽陸晚很久了。
雲縣的這些個大老板們,如今處處受陸晚壓製,做事都不敢太過於張揚。
她這個宣義夫人可不是沒有半點兒實權的。
那聖旨上寫得清清楚楚,可協同雲縣縣令,治理雲縣。
也就是說,陸晚擁有同縣令一樣的權力。
翠紅被周老板嚇得麵色慘白,渾身抖如篩糠。
老爺又喝了很多酒,他今晚不會又要去打夫人吧?
夫人是很好的人,但很可惜,她嫁了一個很不好的男人。
這女人要是嫁錯男人,就跟踏進了地獄沒什麼區彆。
翠紅被連著打了好幾個巴掌,那張臉迅速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