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晨至日暮,忙完一日事務,直至夕陽西下,朱元璋方拖著疲倦之身回乾清宮。
然而百官休憩之時,他仍需操勞,尚有許多奏章待批。
因領導空缺,不少小官不敢擅作主張,凡事上報,故今日奏章尤為繁多。
朱元璋辛勞工作之際,李偉也熬過了乏味的一天。
昨日剛被囚禁時困倦交加,尚無所感,今日吃飽睡足後,卻覺煎熬。
憶及自己身為二十一世紀守法青年,從未涉足警局,更彆說監所,如今突遭囚禁,既無手機亦無電腦,門旁侍衛又緘默不語,苦思良久也無法交談,除小德子偶能閒聊幾句外,再無他人可解悶。
且今日飲食仍是青菜豆腐湯配大餅,他心中隱隱擔憂,莫非今後每日都要如此?
華燈初起,李偉早早入睡,與其枯坐無聊,不如入夢尋樂。
乾清宮中,朱元璋挑燈夜讀,昨夜睡遲,今夜困意襲來,幾近難以支撐。
“唉,都是那廝害的!”
想起昨夜之事,朱元璋心生悔意,然絕不會承認自身過錯,遂遷怒於李偉。
此外,他之所以會如此迅速地對付胡惟庸,以至於現在焦頭爛額,也全是因為那個李偉。
越想越惱,朱元璋將手中毛筆一甩,朝著門外高呼:“小德子!”
小德子急忙推開側門,低著頭走進來。
“臣在!”
“那家夥現在在做什麼?”
朱元璋一臉不悅地問道。
“李公子晚飯後歇了一會兒,早早就睡下了。"
小德子回答道。
“哼,我們如此操勞,他倒能睡得香甜!”朱元璋憤憤不平地說,“你去,把他給我叫過來,再給他二十大板!”
“啊?嗯,臣遵旨。"
小德子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便立刻答應,轉身前去執行。
李偉剛剛睡著,迷迷糊糊間就被兩名侍衛架著拖至乾清宮,他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按倒在地,緊接著聽到“嘭”的一聲悶響,隨即臀部一陣劇痛,李偉頓時清醒過來!
“啊!”
李偉一聲慘叫,睜開雙眼,頭腦昏沉沉地環顧四周:這是怎麼了?我是誰?我在哪裡?我要做什麼?
還沒等他理清思緒,第二板子已經落下。
“啊!~”
這一次更疼!
聽著李偉的哀嚎聲,朱元璋的心情好了許多,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人也不困了……
劈裡啪啦……咚……砰……哐……
二十大板很快打完,李偉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又被打了一頓!
李偉臉色鐵青,費力站起身,強忍著疼痛問道:“陛下,為何又要打我?”
語氣頗為不敬,隱隱帶著質問之意。
“哼,我想打就打,還需要理由嗎?”朱元璋一邊批閱奏折,一邊冷笑。
李偉聞言勃然大怒,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
搶我的東西,還天天打我,憑什麼?
“朱元璋你個混蛋,老子忍你很久了!你這混蛋不但搶我的東西,還天天打我,憑什麼?我犯了什麼錯,你憑什麼打我?你這個狗皇帝,你跟那些惡霸有何區彆?”
朱元璋被這一陣辱罵弄得不知所措!
兩個侍衛和小德子更是瞠目結舌!
見過不怕死的,但從沒見過這麼不怕死的!
朱元璋並非未曾受過責難,那些由他親自設立的諫官們,對他指摘已非一次。
然而,這些人皆是飽讀詩書之輩,即使批評,也講究辭藻華麗,鮮少粗俗之語,至多稱其為“昏君”而已。
而眼前這位李偉,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自登基以來,尚屬首次遇見這般放肆之人。
“你竟敢辱罵朕?”
朱元璋雙目圓睜,驚愕萬分,繼而臉色通紅,目光如炬地盯著李偉,甚至罕見地使用了“朕”的自稱。
李偉發泄完後,怒氣漸消,恢複了些許理智,在朱元璋淩厲的眼神逼迫下,不禁打了個寒顫,猛然意識到自己所處的險境。
冷汗順著李偉的額頭滴落,剛才確實一時衝動。
他在公司時亦如此,忍耐久了便控製不住情緒,對誰都敢惡語相向。
先前那位苛刻的老板就被他多次痛斥,可那家夥倒也寬容,李偉生氣時他便安撫,待李偉平靜下來,他又會設法讓他無話可說。
“我並無過錯,你為何要打我?”
李偉雖內心忐忑,但嘴上依然強硬。
他堅信男子漢就應該寧折不彎,這輩子從未低頭服軟!
朱元璋嘴角抽搐,欲言又止。
年長的侍衛心領神會,走上前恭敬行禮:“陛下,李公子怕是剛醒腦中迷糊,才冒犯了您,請陛下網開一麵,饒他一命。"
他看得明白,朱元璋其實並無殺此人的打算!
但當下這種情況,若不處決,豈不失了天子的威嚴?
“陛下,奴才也認為李公子隻是情緒失控,懇請陛下寬恕。"小德子隨之跪下求情,並悄悄扯了扯李偉的衣袖,“李公子,快向陛下認錯吧!”
小德子深諳利害關係,他們三人奉命看守李偉,形同軟禁。
小德子自己尚且無妨,但那兩位侍衛原本是輪班製,自從被調來專門看守李偉,已經數日未歸家。
若李偉就此喪命,他們三人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難保不會被皇帝滅口。
老實說,直到此刻,他們仍不清楚李偉究竟有何隱秘之事。
雖聽聞過一些古怪聲響,小德子還親眼見過他包裡的一些奇異之物,但這對他來說不過是未知領域罷了。
越不了解,越覺恐懼。
“我沒做錯什麼!”
李偉態度堅決,豁出去了,反正來到這個荒蠻之地的古代,尤其是朱元璋的時代,未來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朱元璋麵紅耳赤,沉默許久,終於冷冷下令:“宋忠,將此人拖出去斬首!”
宋忠,這位資深侍衛(內心竊喜:總算有了名字),滿口應承。
“屬下遵命!”
宋忠的表情瞬間轉變,卻也不敢多言。
他與另一位侍衛吳勇一起,架著李偉往外走。
不這麼辦不行,李偉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軟弱無力。
夜色已深,幸而有月光相伴,至少不會陷入徹底的黑暗。
深夜行刑,無需繁文縟節,直接找個隱蔽處動手清理即可。
二人將李偉帶至不遠處的僻靜之地,吳勇按住他,讓他跪地無法動彈。
宋忠慢悠悠抽出腰間的佩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寒意。
他隨意揮舞了一番,又愛撫般地摸了摸刀身,在月光下細細端詳起來……
李偉跪伏於地,心中一片死寂,冷風拂過,令他全身冰涼。
不知死後是否還能穿越回去?從當前狀況看,希望渺茫,畢竟他是身體穿越者,而非靈魂穿越。
眼見死亡將近,李偉不禁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兒時家境貧寒,雖未挨餓,但糧食始終短缺。
每次豐收後,交完公糧和提留,剩下的便所剩無幾,蒸饅頭時不得不摻入玉米麵,生活艱難無比。
他記憶中最困苦的日子,是每日靠蘸醬油吃摻雜香油的饅頭充饑,因為缺菜,母親隻能滴上幾滴香油,他就專挑那點油味兒啃食。
後來政策調整,取消了公糧,日子才逐漸好轉。
儘管小學時期因繳不起學費兩次被迫輟學(直至2000年左右義務教育才基本普及,貧困區域更晚),但在父母東拚西湊借錢幫助下勉強完成了學業。
然而步入社會後,才發現世道已然大變,大學生不再吃香。
他也隻能找份普通工作,經曆剛畢業時的多次跳槽和辭職後,學會了隱忍,便在前些年的苛刻老板手下熬了五六載,除了積累了不少教訓外彆無所獲,最終還是落入了朱元璋之手。
李偉大致回憶完自己的一生,歎了口氣,強忍恐懼,全身緊繃,做好了承受一刀的準備。
可過了許久,依然不見動靜。
抬頭一看,宋忠還在那裡擺弄著刀,模樣著實駭人。
吳勇也等得不耐煩了,甕聲甕氣地說:
“宋哥,你到底砍不砍?我都舉酸了,要不讓我來?”
宋忠的動作頓時停滯,無奈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
“我怎麼傻了?”
宋忠沉默無言,皇上顯然並不想真的處死這小子。
剛才他與小德子都替這小子求情了,唯獨吳勇一個人堅持要動手。
要是皇上真要李偉的命,根本不會叫自己來動手,而是直接讓吳勇去完成這件差事。
畢竟,吳勇行事向來乾脆利落。
“罷了罷了!”
宋忠懶得解釋這些複雜的緣由,這種事情也不宜說得太明白。
時間拖得久了也不是辦法,畢竟聖旨已下。
宋忠拿起刀,在李偉的脖子前比劃了幾下,冷意襲來,讓李偉渾身一顫,連汗毛都豎起來了。
接著,他又舉起刀,放下,再舉起,再放下……
如此反複多次,李偉終於忍不住發火了:“你到底砍不砍啊?再這樣下去,我非被嚇死不可!”
宋忠翻了個白眼,心想自己這是在救他,怎麼他卻不懂感恩?
“刀下留人!”
就在宋忠已經準備動手的關鍵時刻,小德子急匆匆地跑來,用尖銳的聲音喊道:“陛下有令,召李公子回宮問話。"
聽到新的旨意,宋忠如釋重負,心中暗自慶幸沒有誤會皇上的意思,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幸好,皇上英明,總能在關鍵時刻作出正確的決定。
李偉也明白了自己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頓時放鬆下來,差點癱倒在地,還好及時用手臂撐住了,否則恐怕早就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