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賈蓉眼睛猛眨,張豆豆以為是進了異物。
這是要留神的。
此上古醫書記載的鍛軀之法,需要將人身的每塊骨頭都敲斷,泡在神奇藥液裡煉髓生筋,唯眼睛不受骨骼牽連,但若進了外物難受,一旦控製不住動彈手臂就麻煩了。
這人關乎小婉姐姐的大計,且神藥也再配不出來了,決不能出差錯。
“眼睛進東西了?”
張豆豆湊過去,嘟起嘴要為賈蓉吹眼睛。
如此親密動作,叫尤氏美目圓睜,似覺不妥,又不敢吭聲,看向身邊秦氏,秦可卿竟也淡漠著無動於衷。
眼看粉嘟嘟的小嘴兒越湊越近,賈蓉無奈死了,進個毛。
計上心頭,連眨兩下,便不再動。
張豆豆想起先前馬車裡爺爺和他的問答方式,眼珠轉轉:“不是?”
算你還有點智慧!賈蓉眨一下。
張豆豆歪頭問:“那你要乾嘛?”
嘀咕著,似想到什麼,看了看連她都覺著頂頂漂亮的秦氏,笑道:“你想讓你妻子跟這兒伺候?”
嗯呢,賈蓉又眨一下。
張豆豆似笑非笑看著他,暗啐好不知羞的蟊賊,見人家好看就起了心思?那是你老婆嗎!
旋即乾咳兩聲:“可以。”
秦可卿心頭一喜,屈身福禮。
尤氏卻犯了難,老爺能同意?
便這時,丫鬟銀蝶走進來通稟,賈珍、賈政、賈赦往這邊來了。
尤氏詫道:“怎這般快?”就急急迎了出去。
秦可卿移步至門口就沒再動,輕輕偏頭瞧向賈蓉。
從那腫得沒法子看的眼皮縫隙中,她隱隱有感,那人似也在看她,不願對視,便扭過臉。
相比下流齷蹉的公公,她其實更瞧不上這個窩囊不堪的丈夫。
‘上錯花轎嫁錯郎。’
此時此刻,兩人皆不知,竟心有靈犀想起同一句話。
秦可卿的冷淡賈蓉一目了然,絕世仙姝欲語難,藏煙隔水靚妝殘,賈蓉不由慨歎,當下這時代,封建愚孝真真到了極致,這種媳婦都能活生生往外推?
有句話說的真對,感情裡,恨一旦產生,強烈程度將遠大過愛。
少刻,窗外傳來腳步聲。
賈珍的聲音冷冷響起:“國師剛交待讓那孽子靜養,她又裹什麼亂?”
聞言,賈蓉瞧見自家媳婦的臉上閃過一抹黯然,行禮後,讓開身子。
賈珍的聲音對秦可卿說:“身子不好就穩當在天香樓待著。”
接著,人未到,影先入。
三道形狀不一,以賈珍最為英俊高大的中年男人魚貫而入。
賈蓉看去,那胡子花白、神情剛毅,但麵色灰黃,明顯酒色過度,有些發福的最蒼老者,便為一等將軍賈赦。
旁邊眼神和藹,穿著五品官服的工部胖員外,則是賈政。
‘原文描述惜春時,一句“賈珍胞妹”著實暗藏天機。這人看著果真端方正直,誰能想到竟是“養小叔子”的正主,連四五十的老嫂子都下得去嘴…口味獨特。’賈蓉大感好笑。
入內後,以賈赦為首,三等威烈將軍次之,五品小官最末,賈家最尊崇的大老爺,竟齊齊冷著臉朝張豆豆躬身行禮,又立即直起腰,倒是沒開口打甚麼招呼。
張豆豆最煩這些虛頭巴腦,皺眉撇嘴,也隻是擺擺手。
見此,賈政倒沒什麼,賈赦和賈珍,尤其是後者,神情更難看了。
先前為迎接國師,他本以禮待之,府門大開,哪成想老牛鼻子茶都懶得喝,過來跟宣旨似的,沒說兩句就走,絲毫沒將一門雙公的賈家放在眼裡。
但國師十幾年來比等閒王爺還要受榮寵,形勢不如人,忍就忍了,可這國師小孫女沒一官半職,自個兒禮賢下士,竟也遇冷落?
賈珍氣得牙根兒癢癢,自然要牛逼哄哄地將怒火發泄出來。
便指著賈蓉,眼神嫌棄地喝罵:“國師既交待讓你這孽障好生將養,便給我老實養著,但凡出一絲差錯,誤了太上皇的大事,不消國法動手,我定親手杖斃了你個畜生!”
張豆豆:“???”
賈蓉:‘xxx!’
賈赦同樣一句話都懶得說,唯賈政開口說個:“蓉哥兒聽話。”
賈珍哼一聲,衝張豆豆抱拳,道了句“有勞”。
最後對秦可卿說:“走。”便要使人都退去。
又聽屋外有小廝急喘稟報:“老爺、大老爺、二老爺、太太、大奶奶…西府老太太和各位哥兒姐兒都到啦,見正堂沒人,車馬正往這處來呢。”
賈赦道:“必是老太太得知國師入府,趕過來了。”
賈政道:“也是為了看蓉哥兒。”
賈珍拂袖而去:“看他這個下流種子作甚!”
人呼啦一下都跟著迎去了。
張豆豆嘻嘻笑著衝賈蓉挑挑眉。
“你以後的爹真嚴厲,你媽和你妻子真好看,有福了你。”
賈蓉自當賈珍剛才在放屁,正想著一會兒便能看到全部主角,有些小興奮。
也有些鬨心,這麼一出難得的紅樓集體群像戲,他竟沒法動彈說話,一個逼都裝不了。
‘遺憾啊。’
聽小道姑揶揄,後半句他是認可的,但前半句,包括“你爹”、“嚴厲”、“以後”統統不認,賈珍那廝就沒有以後。
便憋住不眨眼。
張豆豆調皮地往他臉上吹了口仙氣兒,吐氣如蘭。
賈蓉恨恨合上眼皮,不再睜開。
“嘁。”
……
未幾,屋外車馬慌亂。
明顯一道老太婆的聲音倉惶著越來越近。
“方才到底怎個說法?國師如何跟你們傳的旨意?我晌午怎地聽說西寧郡王、修國公和繕國公家的三個哥兒都一把火燒沒了?蓉哥兒呢,快讓我去問問。”
賈蓉聽見,心裡冷笑,‘後麵緊跟著的,怕就是:若壞了太上皇的事,家裡豈非要生禍?’
賈母沒說,但顯然有個女人聽懂了,補充道:“再麻煩大老爺去戴公公那探探口風可好?”
賈母道:“也對,彆影響了大姑娘。”
賈赦道:“國師說是無妨,叫咱們家好生看護蓉哥兒。”
賈蓉懶得理,本以為能見識到“未見其人,先聞其笑”的火鳳凰,哪知竟接連聽到老悖晦的聲音,晦氣。
濃鬱香風湧進屋,他睜眼便見賈政攙著一身大妝、年畫似的富態老太婆入門。
緊跟著,影影綽綽陸續來了一波太太級。
銀錦袍子、身量高挑,比旁邊掛著佛珠綁著翠色抹額的王夫人美豔年輕不止一倍的,便是邢夫人了。
兩人跟在賈母身後,並尤氏一齊靠前。
再後麵,才是王熙鳳。
賈蓉凝神看去,默背原著,在人家身上一一對應。
金絲八寶攢珠髻,朝陽五鳳掛珠釵;赤金盤螭瓔珞圈;豆綠宮絛雙魚比目玫瑰佩;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翡翠撒花洋縐裙…
除了頭上的鳳釵,統統…對不上。
火紅倭錦織就的襖子,相同料子的馬麵裙,杏黃披肩。
丹鳳眼微眯,柳葉眉微挑,挽著秦可卿輕輕捂嘴兒說著悄悄話,眉宇間笑意淺淺,身量比秦氏微豐。
兩人並肩,一冰一火。
'神妃仙子,名不虛傳。'
而秦氏另一邊那株淡雅蘭花,便是李紈——長發綰起,一根玉釵,比可卿尚素淨幾分。
下一批…
賈蓉依稀能從人逢裡看見又進來一隊小的,想著應該是黛玉一輩的來了。
可不待他看個真切,就聽賈母、邢夫人和王夫人同時輕呼。
邢夫人手帕捂起嘴,王夫人開始盤念珠。
王熙鳳也踮腳探頭,看見賈蓉的紗布豬頭後,便縮脖子打了個哆嗦。
賈母道:“怎傷成這樣兒?燒的?可還能活?”
說著話,看的是張豆豆。
張豆豆喜歡熱鬨,但討厭鬨騰,早就眉頭緊鎖,賈母的話隻當沒聽見,不理不睬。
賈政回賈母道:“有燒的,也敲碎了全身骨頭…”
一片倒吸冷氣。
賈政立即補充:“不過,國師說這櫃子裡盛滿療傷神藥,兩月便能康複,更對身體有益。”
賈母唬得連拍胸口,看向賈蓉,“蓉兒,能說話不能?”
賈蓉對這稱呼一陣膩歪。
熏人的胭脂香味兒靠得太近,張豆豆難受壞了,冷冰冰開口:“舌骨亦斷,說不了話,要靜養。”
聞此語氣,賈母並幾位太太登時皺眉逼視。
邢夫人大聲道:“你這姑子當真不懂禮數,這是我家榮國一品太夫人,你…”
她沒說完,賈政見張豆豆生了怒色,忙解釋道:“這位便是國師孫女,奉太上皇和國師旨意,專門留下看護蓉哥兒的。”
看到仨人愕然瞠目的樣子,賈蓉差點笑出來,邢夫人訥訥退後一步時,他甚至幻聽到狗尾巴被踩的嗚咽聲。
張豆豆抱胸昂起下巴,傲嬌地哼了哼,拿出金牌。
“太上皇旨意…”
眾人大駭,倉惶欲跪。
張豆豆不耐煩地擺擺手:“站著聽罷。法事大成,功在此子,待其康複,再行賞賜,今著其歸家,汝當精心照料,不可有失。否則,哼哼。”
後四個字顯然是瞎編的,但無人在意。
聽得領旨謝恩聲混亂不齊,張豆豆低頭看看賈蓉,撇撇嘴兒。
意為:國公府?就這?
賈蓉在尋找賈珍,看到那老狗立在門框邊翻白眼兒,便知其對有人替他逞威風心懷不滿,在躲清淨。
場麵有些尷尬,賈母進退不得,明顯是想多問些什麼,但看著張豆豆的傲然,不好開口。
最頂事兒的王熙鳳終於上前兩步:“老太太,方在西府我就同你說保準沒事兒,蓉哥兒是東府嫡長孫,不比一道入宮的彆個庶子、百姓,他造化大著呢。
如今雖苦一遭,往後就好了,老話不是說甚麼吃多少苦享多大福來著麼?這不就應上了?
太上皇親賞,國師更是用馬車給送了回來,這是咱家多少年都沒有過的恩寵了。
偏就您老將巴巴心疼個不行,飯都沒吃完就跑來看重孫,還要給老國師見禮。
如今怎麼說?
人家國師何等尊貴?平日忙的什麼似的,哪能耽誤功夫等您老上大妝?這位…”
看向張豆豆,似不知道用什麼稱呼。
張豆豆:“叫道長。”
王熙鳳嘴角抽了抽,笑意不改:“這位道長,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張豆豆琢磨琢磨,略略點頭,“是的,爺爺忙著呢。”
王熙鳳見她也是個呆貨,便捂嘴笑道:“老太太可聽到了吧?咱趕緊回吧,按理說蓉哥兒今兒受了傷,但心裡想著往後的好日子,指不定美成什麼樣。
說起來,今兒可不就是好日子嘛,三丫頭的生日宴吃了一半,我還想喝口壽星賜的酒呢。”
兩三下小碎步走到最前,怡人香氣送到賈蓉鼻間,俯下身對他說:“等你大好,成了太上皇的心尖尖,可彆忘了一道長起來的姐妹們,去補三丫頭一個生兒禮。”
粉麵桃腮,眉梢輕挑,乜來的嫵媚風情,錦繡輝煌。鳳言鳳語,嘰嘰喳喳,一如他畫下的那隻熾焰。
這一大長串說完,給了老封君台階,各方照顧得麵麵俱到。
不識字又如何?
單這一大家子,不管多少個雄性蠢貨,不拘的確有幾位藏拙的女人。
但,僅憑這一位操持得麵上妥帖,讓所有人安心享樂,她便不負一部紅樓、半數風流的濃墨重彩。
她來之前,秦可卿的悲弱氣質如水般溢滿整屋,她一來,烈日升起,霧氣儘散。
也並非就比秦可卿顏色好,實在是氣勢和氣質過於惹眼。
賈母樂嗬嗬笑罵:“就你這沒羞沒臊的,敢當著貴人的麵兒胡唚。”
貴人,就是張豆豆了。
殊不知,剛心裡還罵是哪來的沒教養的臭姑子呢。
“小貴人,讓幾個小的見見,也是蓉哥兒的叔叔姑姑,可便宜?”
王熙鳳替賈母問張豆豆。
張豆豆也納悶兒,竟不太討厭這個咋咋呼呼的好看女人,略略點頭。
王熙鳳一甩手帕,朝後笑道:“哎喲喲,寶玉、姑娘們,可快來開開眼罷,以前多風流俊俏一個哥兒,成了豬頭啦。現在不看,往後更罕見。”
笑聲大起,第二批湧上來。
連小小賈蘭也牽著母親的手,母子倆一道好奇瞧了兩眼。
李紈捂嘴輕歎:“確要好生養著。”
她們想看豬頭賈蓉,賈蓉也想見識見識眾金釵,尤其是四大名著第一女主—林黛玉。
結果,他失望了。
……
畫風和彆個差距很大,身上琳琅滿目、叮了咣啷掛了一堆配件的大臉寶先被推上來,隻看一眼就唬了回去,撲在賈母懷裡深呼吸。
“好好一個人,竟成了這樣兒,還住棺材裡。”
無人理他。
賈蓉掃到一眼他胸口掛著的那枚血紅玉塊,鴿子蛋大小,沒見有多稀罕。
再依次過來瞧景兒的,分彆是…
看一眼就顛兒顛兒躲回人後的賈珍胞妹、賈政私生女,小不點兒惜春。
以及眉眼英氣十足,今兒的壽星,探春。
迎春緊蹙眉頭,攥著繡帕,也上來瞧了一眼。
最後,是和張豆豆同款杏眼的湘雲並黛玉手拉手上前。
賈珍素來不讓賈蓉往西府去,似不願他這個野種跟賈家女親近,所以這幾個姑姑見的少,跟他關係一般。
上前頂多頷首致意,留一句早日康複,好生將養雲雲。
賈蓉的失望,不是親密與否,而是…真沒長開啊,個個十歲出頭,中小學生似的。
那林黛玉的罥煙眉、含情目確實初見端倪,可太瘦弱了,說是小鵪鶉不為過,至少還要二年才能抽條。
唯獨迎春讓他眼前一亮,似比旁個年長一兩歲,和張豆豆差不多年紀,已然含苞待放了。
蜜合色棉襖,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的確溫柔沉默,帶著些木呆呆的怯懦。
他在思忖,張豆豆也從旁腹誹:若是叫寧安公主曉得,京城竟有公侯家養著這些個好看小姐,會不會找上門來作畫?
除了沒在府上的賈璉和賈環,和擠不進來等在屋外的大小丫鬟,餘下都一一都看過後,賈母便說散了罷。
眾人正要走,隻聽一道清淡沙啞的聲音突兀道:“老太太。”
賈蓉大驚,心呼糟糕。
傻媳婦衝動了。
……
其實賈寶玉自入門起,眼神就沒怎麼離開過秦可卿。
在他心裡,這種嬌弱嫵媚西子一般的如水女子,才是頂頂的心頭好。
聽她出聲,賈寶玉率先拽著賈母停下,差點兒給腦袋比往常重了幾斤不止的老太太拽一大跟頭。
王夫人連忙扶住,嗔寶玉一眼:“仔細著,毛手毛腳的。”
賈母亦是頂級顏控,素來中意這個聰慧出挑的重孫媳婦,稱她是“媳婦當中第一人”。
雖也有零星東府的傳聞流過去,但在她想來,完全不至於的。
她一早看到了秦氏麵色不好,本打算離了屋子再問問,如此,便說:“倒是聽說你染了風寒,卻不知這般嚴重,可按時吃藥了沒?”
秦可卿福禮起身:“謝老太太關心,快大好了。想說小貴人這兩月留府,擔心這邊兒小廝丫鬟照顧不周,孫兒媳婦打算親自留這院裡伺候。”
賈母奇道:“你自當住在東院,還能去哪?”
尤氏皺起眉頭,秦氏尚未答複,便聽忍無可忍的賈珍上來道:“從染了病就讓她在天香樓住著,也省的在傳染彆個。如今這孽…蓉哥兒正是虛弱的時候,她更不該留這。”
賈母點頭:“是這個理兒。”
說著看向尤氏:“你們這邊人少,回頭我多添幾個趁手的丫頭、婆子過來。蓉哥兒貼身丫頭呢?”
尤氏和賈珍麵色難看起來,不答。
秦氏自顧瞥了眼一直無人問津的最後方牆角,那裡立著倆…駭人的小丫鬟。
一個劉海半遮麵,一個滿臉紅痘痘,個頂個的醜。
佩鳳和偕鸞晉升姨奶後,這流蘇和紗霧便是賈珍人海裡選拔出來丟給賈蓉的。
著實拿不出手,賈蓉一直讓他們少露頭。
賈珍陰森地瞟了眼秦可卿,衝牆邊二位怒喝:“還不快滾出去,什麼好娼婦生的玩意。”
張豆豆深吸一口氣,咽了回去,這個男人太不像了,真煩人。
賈母隻瞧了走出去的倆丫頭一眼,就生生氣笑。
這背後的因果,她不是不知道,歎了聲:“罷,我遣兩個正經的過來,不好衝撞了小貴人。”
最後看向秦氏:“你公公說的對,先養好自個兒。”
秦可卿福禮,未言。
賈蓉一眨不眨地從頭看著她,從開始喚住老太太時的決絕,到攥著手心鼓起勇氣開口,最終到此時眸中神光消散,微微顫抖。
賈蓉看得出,她似絕望了。
不論現代還是古代,抑鬱症都很可怕,尤其是二門難出的大宅女子,鬱鬱而終者是大部分。
不知是代入賈蓉本蓉,還是他自身見色起意,心疼了,憐惜了。
他憋足氣,竭力忍著劇痛,用鼻腔發出嗯嗯聲。
兩步之外的張豆豆聽見,瞥過來,駭然道:“你乾嘛,彆亂動!”
賈蓉鼻孔溜出兩行血線,使得眾人大驚!
隻見張豆豆蹦過去,拔掉賈蓉鼻梁上的銀針,重新刺下,緩緩扭動,待鼻血止住,才鬆了口氣。
旋即嬌喝:“你瘋了不成!”
賈母等幾個長輩急道:“蓉哥兒要聽話!”
賈赦說:“可不能誤事!”
賈珍冷哼,沒開口。
張豆豆見賈蓉還再盯著她使勁眨眼,不禁問:“有事?”
賈蓉眨一下。
張豆豆捏著下巴思索,俄頃,問:“還是讓她留下?”
賈蓉眨一下。
張豆豆麵對眾人,再度亮出金牌:“我有三神侍,不需服侍,但也不想伺候彆個,留幾個人聽吩咐。”
這下賈母和賈珍都沒話說了。
賈母對秦氏道:“那你就留下,也仔細著自己的身子。”
賈蓉見賈珍惡意難掩,看過來的表情,似把牙都快咬碎了。
'老東西!等我下炕,弄死你!你不死,我也不好活。'
賈蓉忍著刀割一樣的痛楚,扯出一個笑容,咧嘴送過去。
又…
在喉嚨如油烹火煎、萬針紮心般的痛感中,一邊駭人地嘔出大口殷紅鮮血,一邊直直看著秦可卿。
說出兩個囫圇不清的字眼。
然後,血流嘀嗒,暈了過去。
全場齊怔。
唯張豆豆立即拔針、施針…
賈珍氣得聲調都變了,不管不顧厲聲道:“好啊,好個沒孝心的孽障!竟敢忤逆如斯!敢叫我彆罵閉嘴?
好好好,老子罵兒子,就算太上皇也管不得!我便打死這個蛆了心的野種!”
罵著要上前,被賈政抱住。
“住口!”
“閉嘴!”
第一聲是賈母嗬斥,野種也是能說的?
第二聲是張豆豆,一手銀針一手金牌,回頭對賈珍叱道:“你喊什麼?有毛病似的?靜養靜養,聽不懂人話麼?”
賈姓眾人:“……”
且不說賈珍被罵得臉黑如鍋底。
隻說另一邊被鳳姐兒和瑞珠扶住的秦可卿,身子戰栗,滿麵不解。
賈蓉那含糊不清的兩個字,她卻聽得真切,那帶著笑意的堅定眼神,她也瞧得真切。
分明在看著她說: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