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充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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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秋,涼風微留,芙蓉卻是花開時候。

誰家姊妹鬥新妝,園林散步攜手。

折得花枝,寶瓶隨後,歸來玩賞全憑酒。

三杯酩酊破愁城,醒時愁緒應還又。

話說武二被地方保甲捉拿去縣裡見知縣,不題。

且表西門慶自二樓窗戶跳下,趴伏在邊上人家院子裡藏了。

原來是行醫的胡老醫生家。

隻見他家裡的一個大胖丫頭,走來茅廁裡解手,蹶著大屁股,猛的見一個漢子趴伏在院牆下,嚇得掉頭就跑,大叫:“有賊了!”

慌的胡醫生著急忙慌小跑進來。一看,認得是西門慶,便道:“大官人,且喜武二尋你不著,把那人打死了。地方保甲拿他縣衙裡見官去了。這一去定是死罪。大官人回家去,料無事矣。”

西門慶拜謝了胡醫生,得意洋洋搖搖擺擺的回家了,把經過一五一十對潘金蓮一說,二人拍手喜笑,以為除了後患。

婦人叫西門慶上下多使些錢,務必要結果了他,休要放他出來。

西門慶立即差心腹家人來旺兒,饋送了知縣一副金銀酒器、五十萬現金,上下吏員也使了許多錢,隻要求不要輕判了武二。

知縣受了賄賂,到次日升堂。

地方保甲押著武鬆和酒保、粉頭等一班人,當堂跪下。

知縣翻了臉,便叫:“武鬆!你這廝昨日誣告平民百姓,我已再三寬宥你,如何不遵法度,今又平白打死人?”

武鬆道:“小人本與西門慶有仇,尋他廝打,不料遇上此人。他隱匿西門慶行蹤不說,小人一時發怒,誤將他打死。隻望相公替小人做主,捉拿西門慶正法,為小人哥哥報這一段冤仇。小人情願抵補誤傷此人之罪。”

知縣道:“你這廝胡說八道,你是本縣的都頭,豈不認得他是縣中皂隸!今打殺他,定彆有緣故,為何又糾纏到西門慶身上?看來不動刑你是不肯招了!”

喝令左右上刑。

兩邊出來三四個皂隸,把武鬆拖翻按倒,雨點般打了棍。

打得武二口口喊冤道:“小人以前私下也有替相公效勞用力之處,相公豈能不憐憫則個?相公休要酷刑加於小人也!”

大庭廣眾之下,知縣聽了此言,越發惱羞成怒,道:“你這廝親手打死了人,還在這裡嘴硬,抵賴還想過關?”喝令:“好生與我上夾棍!”

當下又夾棍伺候了武鬆一通,手指痛的飄飄欲仙,完事又打了五十棍子,叫人取一麵幾十斤的長枷給武鬆戴上,收押在監獄裡。

剩下一乾證人監視居住在門房裡。

縣衙裡的縣丞、佐二官也有和武二交好的,念他是個義烈漢子,有心要幫他周旋,怎奈從上到下都受了西門慶賄賂,封住了口,做不得主。

縣裡又見武鬆隻是喊冤,拖延了幾日,隻得含混取了供狀,喚當值吏員並仵作、鄰裡人等,押到獅子街,還原現場,檢驗李外傳身屍,填寫屍單表格。

打殺原因記錄為:

武鬆尋問李外傳要債沒給,武鬆酒醉怒起,一時鬥毆,拳打腳踢,李外傳從二樓跌下身死。

左肋、麵門、心坎、腎囊,俱有青赤傷痕不等。

檢驗明白,回到縣中。

又一日,做了文書詳情,押送到東平府,聽候發落。

這東平府尹,姓陳名文昭,乃河南人氏,極是個清廉的官,聽的報來,隨即升堂。

但見他:

平生正直,秉性賢明。幼年向雪案攻書,長大在金鑾對策。常懷忠孝之心,每發仁慈之政。戶口登,錢糧辦,黎民稱頌滿街衢;詞頌減,盜賊休,父老讚歌喧市井。正是:名標青史播千年,聲振黃堂傳萬古。賢良方正號青天,正直清廉民父母。

這府尹陳文昭升了堂,便叫押過這批犯人,就當堂先把清河縣文書看了,又把各人供狀筆錄看過,看那上麵怎生寫著?文曰:

東平府清河縣,為人命事呈稱:犯人武鬆,年二十八歲,係陽穀縣人氏。

因有氣力,本縣聘做都頭。

因公出差後回家,祭奠亡兄,見嫂潘氏不守婦道,擅自嫁人。

是日,武鬆在巷口緝聽潘氏蹤跡,不巧在獅子街上王鸞酒樓上碰到李外傳。

因酒醉,索要以前借出的錢三千塊,外傳不給;

又不該因錢而鬥毆,相互不服,揪打踢撞重傷,李當時身死。

現場有唱者牛氏、包氏見證,武鬆最後被地方保甲捉獲。

當值官吏前至殺人現場,聚集仵作、裡甲人等,檢驗明白,取供具結,現將犯人押解前來,覆審無異。

擬定罪武鬆鬥毆殺人,不管家裡有什麼關係,有多少錢,用的什麼刀劍,皆按律當絞殺。

酒保王鸞和牛氏、包氏,俱供明無罪。

今應該施行,申請到案發落,請允施行。

政和三年八月日

知縣李達天、縣丞樂和安、主簿華荷祿、典史夏恭基、司吏錢勞。

府尹看了一遍,將武鬆叫到麵前,問道:“你如何打死這李外傳?”

那武鬆隻是朝上磕頭告道:“青天老爺!小的到案下,得見天日。您容小的說,小的才敢說。”

府尹道:“你隻管說來。”

武鬆遂將西門慶奸娶潘氏,並哥哥捉奸,被踢中心窩,後來縣裡告狀不準,前後情節細說一遍,

道:“小的本為哥哥報仇,因尋西門慶廝打,不料誤打死此人。確實是小的負屈含冤,怎奈那西門慶錢多,收拾他不得。小人死不足惜,隻是小人哥哥武大含冤地下,枉丟了性命。”

府尹道:“你不消多言,我已儘知了。”

轉身把司吏錢勞叫來,痛責板,說道:“你那知縣這官兒也是不想做了,何故這等徇私枉法?”

於是將一乾人眾,一一審錄過,用筆將武鬆供招都改了,又向佐二官說道:“此人為兄報仇,誤打死這李外傳,也是個有義的烈漢,和以往那些殺平民案件不同。”

府尹一麵吩咐人打開他幾十斤的長枷,換了一麵輕罪的枷枷了,押在牢裡。一乾人等都發回清河縣聽候處置。

一麵行文書責成清河縣,提審惡霸西門慶,並嫂潘氏、王婆、小廝鄆哥、仵作何九,一同參與公事徹底查究明白,奏請施行。

武鬆在東平府監獄中,人人都知道他是條好漢,因此押牢禁子都不要他一文錢,反倒把酒食送予他吃。

早有人把這件事報到清河縣。

西門慶知道後,慌了手腳。

陳文昭是個清廉官,不敢花錢來打點他。

隻得走去央求親家陳宅心腹,並派家人來旺星夜往東京送信與楊提督。提督轉而懇求內閣蔡太師。

太師恐怕傷了李知縣名節,連忙秘密寫了一封信,特來東平府下書於陳文昭,避免提審西門慶、潘氏。

這陳文昭原是大理寺寺正,升東平府府尹,又是蔡太師門生,

又見楊提督乃是朝廷上說得上話的官兒,

以此人情兩儘,兩邊都考慮到,隻把武鬆免死,判了個脊杖四十,刺配二千裡充軍。

何況武大已死,屍傷無存,翻案的話事實依據不足,不再追究。

其餘一乾人犯釋放回家。

呈報到省院,迅速通過,文書回複到日,立即施行。

陳文昭從牢中提出武鬆來,當堂讀了朝廷公文,開了長枷,免不得脊杖四十,取一具七斤半鐵葉團頭枷給武鬆戴了,臉上刺了兩行金字,發配孟州牢城。

其餘人等發落已完,當堂府尹押行公文,差兩個押送公人,領了武鬆押赴孟州交割。

當日武鬆與兩個公人離了東平府,來到本縣家中,將家夥什兒大多變賣了,做那兩個公人的路上盤纏,

央托鄰居姚二郎照看迎兒,說道:“倘遇朝廷恩典,大赦釋放回家,必有重謝,不敢有忘。”

街坊鄰舍,上戶人家,見武二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不幸遭此大難,都資助他大額現金,也有送酒食錢米的。

武二到住處,問小兵要出行李包裹來,即日離了清河縣上路,迤邐往孟州大道而行。有詩為證:

府尹推詳秉至公,武鬆垂死又疏通。

今朝刺配牢城去,病草萋萋遇暖風。

這裡武二往孟州充配去了,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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