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寒涼的風細細的從窗戶透進來,將薑梨的幾根碎發吹得飛到麵前。
薛明珠微不可見歎了口氣,將女兒鬢角的幾絲碎發撥到耳後。
兒子受傷還沒好,女兒婚事又遭阻滯,真是流年不利的一年。
偏生薑衡還因為田大夫與她起了爭執,一走了之連影子也不見,想起就寒心。
所以說嫁人有什麼用,關鍵時刻還不是全靠自己。
“阿娘,與林禕退婚不急著這一時。”薑梨道:“等瑾辰好了又慢慢說。”
薛明珠確認她沒有過分傷心,才寬慰道:“這事你也莫要往心裡去,既然這門親事不合意,阿娘會再為你留意更好的郎君。”
“阿娘,我不想出嫁,我就想一輩子陪著阿娘!”
薛明珠心思一動。
她也舍不得將唯一的女兒嫁出去,既然如此日後還不如招婿,女兒可以不用受婆家的氣,母女也不用分開,可以日日見麵了。
她浮起一絲笑意,“既然如此,阿娘聽你的便是了。”
薑梨沒想到母親答應的這樣痛快,反而愣了愣。
但若是阿娘真的同意了,她日後倒是可以真的做個逍遙女公子,也不枉重活這一回。
薑梨是真的不想嫁人,哪裡知道母親打的什麼主意。等夷姑和錦兒將明日出門要用的一乾物件收拾好,薑梨便回翠微苑歇息。
“錦兒,你明日千萬要穩住順叔。”薑梨坐在椅子上,吩咐正在鋪床的錦兒。
錦兒掃著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姑娘,為何不能讓老爺知道是您去雲溪啊!”
“不讓他知道,自有我的道理,你隻需要照顧安置好順叔就是。”
父親若是知道阿娘沒去雲溪,估計有些好戲便不會上場了。
錦兒頻頻點頭,“姑娘放心,我一定將順叔留到姑娘回來。”
第二日還沒有亮,平安車行的馬車便到了承安伯府門前。
李旺翻身下車,朝薑梨抱拳行禮:“姑娘,車馬已備好。”
錦兒望著李旺瞪大了眼。
不會吧,平安車行隨便一個護衛,居然比林公子還長得好看,而且更有排麵。
薛明珠因為這幾日都歇在梧桐院,此時又正是薑瑾辰服藥的時辰,便沒有來送薑梨,自然也就不知道薑梨另外租了馬車。
夷姑也是此刻才知道薑梨不打算坐府裡的馬車。但她素來不是多嘴的,雖然心裡疑惑,但也不多問,隻是從錦兒手中接過包袱,站在薑梨身後。
薑梨笑著朝李旺道:“我習慣坐家裡的馬車,能否委屈李護衛和車行的師傅換乘承安伯府的車?”
李旺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爽快道:“姑娘決定就是。不拘什麼車,我二人定然平安將姑娘送到雲溪。”
薑梨笑著點了點頭。剛轉身就見順伯駕著馬車過來。
馬車掛著青色簾子,榆木車廂兩側雕刻著雲鶴銜芝紋樣,車門處掛著一枚承安伯府銅牌,門上方掛有承安伯府銅牌。
十分有辨識度。
順伯將車停下,狐疑的看了一眼車行的馬車,跳下車走了過來:“姑娘,夫人還沒有收拾好嗎?”
“家裡臨時有些變故,阿娘不去了,由我替她去。”薑梨笑著道。
順伯撓了撓頭,有些發懵,“夫人不去了,那這車還用嗎?”
薑梨道:“車自然是要用的。隻是你這些日子也辛苦,今日便不用你趕車了。”
不等順伯說話,薑梨又道:“錦兒,城北新開張了一家酒肆,聽說菜品味道很不錯,你帶順伯去嘗嘗。”
馬車不用他趕了,那由誰來趕?順伯有些為難。
若是車子磕了碰了出個好歹,伯爺不剝了他的皮才怪。
順伯還沒有想清楚,平安車行的車夫已抬腳跨坐在他車前的橫板上,笑著道:“有這樣的好事還不快去,老哥莫不是傻了。“
他可不是傻,他是擔心他的車?順伯繼續為難。
“是啊,順伯!”錦兒甜甜的笑著上前,拉著他往平安車行那輛馬車走,“你一個車夫,趕哪輛車不是趕?再說了姑娘體恤你平日辛苦,今日特意讓你放鬆一日,你就不要在這裡杵著了,快跟我走吧。”
順伯雖然知道不妥,但姑娘好歹也是半個主子,他也不敢非要將馬車奪回來。
更何況,他瞥了眼李旺,那人一看就不好惹。
罷了,既然是姑娘安排的,就算伯爺問起來,也總有姑娘擔著。
這樣一想,他上了平安車行的馬車,錦兒隨即上車,朝著薑梨笑著眨了眨眼。
直到順伯趕著馬車出了巷子,薑梨才和夷姑上了車。
剛才發生的一幕,夷姑看在眼裡並不多問,隻是坐到車上時她緊緊抱著身前的包袱。
車裡鋪著織錦軟墊,靠背和座椅皆是淺藍色上好綢緞軟墊包裹,正中矮幾上,放著一把甜白瓷茶壺。
薑梨剛坐下,便覺得身後放著的一隻墊子有些礙事,她伸手拿起軟墊,順手帶出一隻香包來。
淺紫色的香包上繡著月白色的幾朵臘梅,一看就不是男子之物。
她拿著香包哂然一笑。從小到大,她乘坐薑衡馬車的次數屈指可數,看來林氏和她的兒女卻沒有少乘。
夷姑看著她手中的香包,眸光沉了沉。
承安伯府梧桐院內。
田繼文捧著烏木針匣立在紗簾外,“夫人,讓老朽再為公子行一遍針。”
坐在床沿的薛明珠下意識攥緊袖口,已經過了整整一晚零半日,針也施了,藥也吃了,辰兒卻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田大夫以三日為期,就不知剩下的一天半辰兒能不能醒得來。
她強壓下心中的焦慮,握著濕帕子細心的將兒子唇角的藥汁拭去,略有些疲憊的起身道:“麻煩田大夫了。”
田錦文點了點頭,坐在她適才坐的椅子上,“這次施針估計要一個時辰,夫人可以先去歇息片刻。”
歇息?她如今這副心情哪裡能睡得著。
雖然絲毫沒有睡意,但畢竟在這裡守了一夜,是要換身衣服,洗把臉清醒一下的。
夷姑已經將她的洗漱用具和換洗衣服拿了些到薑瑾辰旁邊的屋子,薛明珠才出來,秋緗已經捧著水盆過來伺候她洗漱。
“換盆冷水來,”薛明珠吩咐秋緗,“最好是水缸裡麵放過一夜的。”
冷水才能提神,她目前需要一個清醒的頭腦。
等秋緗打了水進來,她不緊不慢用冷帕子捂了會眼,才覺得眼睛的腫脹消退了些。
“秋緗,你去將雙瑞叫進來,我有話問他。”薛明珠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