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岑溪和李承瑞在嫁衣鋪子多待一會兒都如坐針氈,手中的花樣他們也不太感興趣。
鋪子裡時不時會進來其他的客人,見到他們二人都會側目多看片刻,更是讓他們渾身不自在。
過了片刻,江岑溪低聲說道:“謝謝姐姐,我們還要再商量一下,若是選定了會再過來。”
“好,這是大事,的確要慎重些,二位慢走。”掌櫃也不在意,畢竟貨比三家是常有的事情。
二人離開鋪子後,李承瑞才跟在她身邊詢問:“如何?”
“這位掌櫃有些不同尋常之處,她自己卻不知情。”江岑溪說著,伸手拽了拽李承瑞的袖角。
又覺得不夠似的,乾脆抱著李承瑞的手臂,很是親昵地更靠近他一些,最終攜手走進了客棧。
李承瑞被江岑溪抱住手臂後身體便僵住了,走路都有些不自在,進入客棧不久便推開了江岑溪:“不可這般,不合規矩。”
江岑溪倒是比他自然,被推開了便大咧咧地獨自走進去,毫不在意地道:“掌櫃起疑了,站在門口看著我們離開呢。”
“我就是因為注意到了才沒立即推開你,不然……”李承瑞又換為被人調戲了一般的語氣,語氣還有些嬌嗔,好像她占了他多大便宜似的,引得江岑溪直翻白眼。
客棧裡的其他人明顯在等他們,見他們回來後都靠了過來,結果卻看到他們親昵地走了回來。
這群人看到他們二人的狀態竟比他們更尷尬,仿佛各自都在忙碌,莫辛凡恨不得幫店小二一起掃地。
江岑溪很快釋然,對他們示意,他們便一同上樓去了客房。
邱白似乎也想跟著,卻被江岑溪擋開了:“捉妖師姐姐去忙自己的吧。”
“……”邱白被擋在門口不能進入,左右看了看後,最終回了自己的客房,“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早知道最開始不罵她了。假道士那麼多,誰知道會突然蹦出來一個真的……”
江岑溪進入客房後問獨孤賀:“這個捉妖師怎麼回事?”
“她似乎想跟著我們,她之前都是以捉妖為生,可是近些年道家勢頭很旺,又出現了不少騙子,好些人被騙子哄騙了錢財,乾脆沒錢或者是不願意再出錢請人了,她也因此少了很多生意。”
江岑溪聽完了然地點頭:“難怪她最開始那麼討厭道士。”
“上一次她見我們出手闊綽,又聽聞我們恐怕還要繼續平亂,便想跟著我們。需要她了,我們付些銀兩給她,她出手捉妖。不需要她的時候,能讓她吃頓飽飯就可以。”
“她已經窮到這種地步了?”江岑溪想起邱白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倒是理解了一些。
獨孤賀也很是理解邱白:“她捉妖也養妖,喂養妖獸怕是比她自己的開銷還大。”
江岑溪想了想後,並未再聊邱白的事情,而是招呼幾個人在桌前坐下,說道:“我去歡喜莊仔細看過,這位掌櫃身上有人給她布下了護身法瘴,這應該也是她能抵抗詛咒,順利生下孩子的原因,不過她自己卻仿佛並不知情,恐怕也隻是覺得自己的身體比旁人硬朗一些。”
獨孤賀聽聞了這個信息後倒是理解了過來:“嗯,想來她若是知情,也不會等到這個年歲意外懷上孩子,才下定決心要孩子,附近的女子大多像師祖這個年紀已經為人母了。”
江岑溪繼續說道:“掌櫃似乎認出了這個繡花的風格,但是不願意過多提及,還反過來詢問我出自哪裡,不過她問得很內斂,也怕被我發現。
“我看了她繡花的樣子,和這個繡花的風格完全一致,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我不了解這方麵,還需要再去看看其他人的繡花,看看這個算不算個人風格。”
李承瑞終於開口:“在這附近隻有她會精致的繡花,有這樣精湛的技藝,還和這個繡花的風格一模一樣,她卻不肯說,難道是故意隱瞞什麼?”
莫辛凡聽得雲裡霧裡的:“為什麼要隱瞞呢?”
江岑溪也跟著疑惑:“她身上有著高人布下的護身法瘴,老家村子似乎有著奇怪的事情發生,村民還不願意上報朝廷。如果她真的故意隱瞞……李承瑞身上的執念會不會和村子裡的怪事有什麼牽連?掌櫃這樣隱瞞一個已故之人的事情,又是為何?”
江岑溪總覺得自己想到了什麼,可又如同在一團棉絮裡,所有的東西都圍繞著她,碰觸得她肌膚癢癢的,又握不住最關鍵的點。
“不管了。”江岑溪隻能先放下思考,道,“我和李承瑞在下午會再去看看其他店鋪裡的繡花風格,看看是不是都是一樣的。
“徒孫你和莫辛凡去調查,看看能不能打聽到掌櫃的繡花是誰教的,再看看有沒有關於山青村的案卷,之後我們直接去往山青村,那裡的事情遲早也得解決。”
“好。”其餘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與此同時,歡喜莊。
夥計快速跑進店裡,向掌櫃稟告:“掌櫃,我去打聽了,在魚鳧村平亂的的確是一個女冠和一個老道士,後來還和兩位身材高大的小將軍會合,一同離開的。
“聽說他們是朝廷派來的,還真的解決了問題,不收一分錢。這消息傳得可快了,那魚塘的塘主和於老板丈夫的事兒也是他們解決的。早晨來店裡的是那位老道士,剛才來的估計是小道士和其中一位將軍。”
掌櫃聽後也不覺得意外。
這兩個人進來時的氣質便不像是村子裡長大的,男子甚至顯得一板一眼,明顯是被嚴格培養過規矩的富家公子。
再看男子伸手接走花樣冊子時的手,上麵的繭子也並非種地的人該有的。
也多虧小姑娘打了男孩子的手,她才會注意到他手上的繭子。
隻是掌櫃很意外,這群人是如何得到那個繡花花樣的,難道已經調查到她那裡了?
好在他們不是村子裡的人派來的,隻是平亂的,能讓她鬆一口氣。
“我們已經提醒過他們了,他們之後還會不會管這件事情便與我們無關了。不怕死,就讓他們去吧。”掌櫃說得意味深長。
“我們也是仁至義儘了。”夥計說完,很是關切地問,“掌櫃,您要不要歇一歇,剛剛生產完不久便這般操勞,小心坐下病來。”
“我的身體一向比尋常人好,倒是不覺得累,嫁衣還是要繼續做,免得耽誤了人家顧客的婚期。”
江岑溪和李承瑞在縣城逛了一圈,晚間回到客棧多少有些精疲力竭。
她剛剛翻身下馬,便看到邱白坐在客棧小院裡等待他們,見她回來當即起身,直截了當地說道:“可以討價還價!”
“上一次付錢給你的是劉道長,價錢多少我倒是無所謂。”
“我知道這幾個人雖然身份高,或者人高馬大的,但是他們都聽你的,我還是得跟你商量。”
江岑溪停下來稍作思考,隨後問:“你去過很多地方?”
“的確,也是哪裡亂去哪裡,我也得討生活!”
“跟著我們也可以,但是彆耍小聰明,而且彆添亂,不然就把你丟掉。”
“沒問題。”邱白很是興奮,“能給我買一匹馬嗎?我不能總和你同乘吧。”
尋常人家彆說買馬了,買頭驢都要思量很久。
但是他們不一樣,獨孤賀出手很闊綽,買匹馬而已,對他們來說的確是小事情,雖然無理,但也不算是獅子大開口。
“你和劉道長商量吧,我要上去休息。”江岑溪並不想繼續聊下去,隻想上去休息。
邱白連連點頭:“休息去吧,我等著劉道長。”
李承瑞隨後說道:“我去尋瑞水。”
“嗯,無論他們二人的調查結果是什麼,我們都明日啟程去山青村,我倒要看囂張了十餘年的妖孽究竟是何方神聖。”江岑溪說完徑直上樓。
“山青村啊……”邱白似乎知道這裡,嘟囔了一句。
李承瑞腳步有些許停頓:“你知道這裡?”
“聽說過,我們捉妖師之間有些內部消息,之前有人去過,說是對付不了,還邪性得很,估計隻能請陵霄觀的高人出山。所以久而久之,我們都不去那邊了。”
邱白說完,還很是小聲地補充了一句:“而且那個村子裡的人都挺蠻橫的,幫他們處理問題還賴賬不給錢,我們自然避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願意乾啊!”
李承瑞聽完點頭,對她抱拳示意後,轉身去尋瑞水。
邱白看著他們二人離開,想到之後能跟著這些人,不由得笑出聲來。
居然能遇到這群人,她還真是幸運。
第二日江岑溪吃早飯時,邱白沒有來蹭飯,聽說是獨孤賀真的給她買了匹馬,她喜歡得不行,一早上給馬起了五六個名字都不滿意,此刻還在喂馬。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喜歡動物。
他們並未耽擱,吃過早飯後即刻啟程,去往山青村。
按照地圖路線,他們騎馬不足一個時辰便已經接近了村子的位置。
莫辛凡看著沿途的景色變化,不由得感歎:“名字叫山青村,結果附近的山都要禿了,全是死樹根,哪裡青了?”
跟在他們後麵的邱白聽了之後回答:“聽說之前這裡的確山清水秀,風景不錯。可到後來村子裡出了問題,漸漸地附近的植物都死了不少,村子裡的田地也是如此,什麼都種不出,漸漸地成了這一帶最窮的村子。”
獨孤賀聽完後忍不住唏噓:“農戶沒有收成,自然沒了收入來源,會窮也不奇怪。”
江岑溪沉默地趕路,待到了岔路口,看到入村的一麵牆邊鎮著一塊石頭後瞬間勒住了馬繩,翻身下馬查看。
獨孤賀也很快認了出來,也是一臉震驚。
李承瑞和莫辛凡不懂,同時看向獨孤賀。
獨孤賀解釋道:“這塊叫石敢當,一般布置在路衝處凶位的牆麵上,我們道家也稱呼它為石將軍,可襏禳凶煞。”
江岑溪看著石塊上刻著的“泰山石敢當”幾個字,又看了看周圍的布置,當即說道:“這塊石布置的位置還挺正確,石頭也是真的,有石敢當坐鎮居然還鎮不住,這妖孽還真是有些能耐。”
江岑溪退後幾步,看著這明晃晃的石敢當,再看看荒得隻剩黃土的環境。
因沒有樹木遮擋,導致這附近的風沙要比其他地方大,路邊的枯木也被吹斷了不少,到處皆是淒涼之景。
邱白在此時打了一個冷戰,小聲道:“這裡陰森得讓我渾身不舒服。”
李承瑞想了想後,將自己的帷帽取下遞給她:“可以幫你擋擋沙塵。”
“彆了,我戴你的東西多影響你的男德,我怕你讓我對你負責。”
李承瑞撇嘴,又乾脆地收了回去,拍了拍帷帽上的沙塵重新戴上。
江岑溪在重新走向自己的馬時,路過邱白身邊,低聲問道:“跟在我們身後的尾巴是你引來的嗎?”
“……”邱白心虛地握緊馬繩,沒有立即回答。
“一會兒進村子後,無論你是扯謊騙我,還是說實話,都務必要說服我,不然我會直接甩掉你。”
“好。”她回答。
莫辛凡聽了之後一驚:“哦!原來是你引來的?我還以為我們到了村子附近就開始有鬼在追呢!我都沒敢問,怕打草驚蛇。”
獨孤賀很驚訝:“有人在跟著我們?”
顯然毫不知情。
李承瑞在一邊說道:“想追又不敢追,這可能就是她執意跟著我們的原因吧。”
一向伶牙俐齒的邱白此刻竟然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