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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招雖險,勝算卻大。
女主寧願從未見過男主,於是女主失憶。
從根源上解決所有問題!
係統生生卡住了。
真是前所未有的思路,係統對著妙訣這驚天動地的奇招語塞良久,最後還是毫無意外地哢噠判定了通過。
沒辦法,因為客觀上這個虐點確實是被解決了啊??
妙訣滿意地聽見靈骨再次悄然生長的奇妙聲響,冰清玉潔地揣起了手,在反派更加狐疑的目光中八風不動。
係統特彆提醒道:“你現在已經是人級九階的木靈骨,一旦突破地級,就會引起旁人注目。但同時,地級靈骨會給你帶來一種全新的突破。”
妙訣挑眉,十分感興趣地問:“什麼突破?”
係統沉吟:“那就須得突破之後才能知道了。”
妙訣在袖子底下搓了搓手,看來要毫不留情地抹平男女主的一切虐點,不惜一切代價!——指對方的代價。
“秋兒,你……當真不記得我了?”良久後,東方耀天顫聲道。
塵儘拾也沉默了好半天。
就算是天命者的天罰也不可能這麼湊巧。
一定有人在暗中下手。會是誰呢?
他清涼涼的目光掠過青衣少女的纖薄的肩膀,但橫看豎看,這種逆天之力都很難在這具身體上出現。
還是說,是那個逆時追來的自己,導致了這些異狀?
塵儘拾摩挲著指尖,情況詭異地有趣了起來。
公玉秋怔怔地看著東方耀天。
她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可是……她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仿佛眼前男人的出現如同宿命一般。
儘管她沒有記憶,卻似乎前世今生,已經與他無數此情愫糾纏。
公玉秋陌生又疑惑的目光刺痛了東方耀天的心臟。
他大步上前,猛地攫住她雙肩,拚命搖晃:“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秋兒,你看著我的眼睛,那年杏花微雨,你我相遇在一個初夏時節,你都忘了嗎?”
公玉秋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神那麼痛,為什麼她的心也開始作痛?
東方耀天從懷裡拿出自己一張燙金的請柬,激動地展開在她麵前,“我們還要一起去赤霞宗參加萬宗仙比,你說過我們要攜手奪魁的,你怎麼能忘……都怪我,都怪我!”
妙訣瞥了一眼那請柬,她宮中案頭也有一張,看來塵儘拾說的沒錯,她的確也被邀請在列。
赤霞宗,僅次於玉虛宗的第二大宗門,卻沒有玉虛宗那般戒律森嚴。它位於大陸東南方的極富之地,紙醉金迷紅鸞心動,是一個狗血疊加、她逃他追的好地方。
妙訣瞥了塵儘拾一眼。
那麼,在場隻有一個人沒有收到派對邀請,猜猜是誰?
塵儘拾漂亮的長眸對上了她的視線,笑盈盈又黑沉沉的,十分邪惡。
“啊!不——”東方耀天在反複確認之下,終於認清了現實。
男主邪魅的容顏上緩緩落下一行清淚:“是這樣嗎?是因為你說寧願從未見過我,所以這份劇烈的痛苦,真的讓你失憶到忘記了我。”
妙訣:“。”
她煞有介事地對著大腦比比劃劃:“太傷心了她一定是。”
東方耀天雙目猩紅,大步上前擁女主入懷,“沒事的,秋兒,我會讓你想起來的,我會讓你……再愛上我一次。”
公玉秋從他懷中掙脫出來,“這位道友,我是玉虛宗鵲陽仙座下弟子,請你……自重!”
可為什麼,為什麼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那麼心痛?
身後,皇帝被洞開的精舍大門再次被緩緩掩上,那個老道童倒下的身影被精舍內的侍衛無聲無息拖了下去,連帶著那些陳年舊事也再次被虛掩起來。
妙訣從未見過自己現在這個名義上的父皇,目光越過門縫向裡看去。
“好不好奇?”
塵儘拾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斜後方,微微弓腰,發絲錯過她肩上,“——你的生母到底是誰,為什麼你完全沒有靈骨?”
妙訣的腦海中隱約浮現出轉瞬即逝的古怪印象,似乎東方芊的童年裡常有這個父皇的身影。她的確很好奇,但反派一說,她可就不敢好奇了。
這人的嘴淬了毒一樣。
但有關天衍國君的事情實在不是男女主的主線,這個世界裡一切都為他倆的愛情服務的,所以妙訣的視角並不清晰。
看塵儘拾眼角迤邐的笑意,總感覺這次虐點事件還有延續。
眼前腥風血雨的狗血虐戀已經唱到尾聲,女主明確地表示了自己隻想靜靜,男主破防倒退,妙訣忽然一個激靈:“等會,你乾什麼?東方耀天我問你,你要乾——”
男主閉目眼淚狂流,腳下的聚靈陣轉瞬凝結。
在今夜,在樹前,他要以殤銘刻!
“你給我站住??”妙訣拔腿就追,還砍是吧??
…
少女追著男人的身影離開,塵儘拾唇角的笑意在夜色中一點點轉淡。
袖中的蠃魚探出投來,輕輕啄了啄他蒼白的腕骨,“這一次是赤霞宗辦仙比?上次蒼三傳的信……銜八就關在赤霞宗呢。”
塵儘拾“嗯”了聲,聲調低沉,隨後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目光看向遠處時很輕。
今夜的上元佳燈染上他的鬢發,映玉暖融一片,那副總是藏著幾縷惡意的側顏,竟真多了些雋永柔和來。
他想起小時候,銜八是最喜歡她的——那個如今他一直在找的人。
她是一個突然出現在那個避世村落裡的小女孩,沒有人清楚她的來曆,就像塵儘拾至今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消失。
銜八就像她的姐姐,教她在湖裡沐浴,教她綁好衣帶,在塵儘拾脾氣很壞的時候告訴她,其實他並不是真的那樣壞。
塵儘拾想到這裡,垂眸看了看自己指尖的紅痕胎記。
可惜他現在是真的那樣壞了。
不過等他找到她,她不會知道他如今的壞樣子。塵儘拾戳了戳魚頭,又自顧自高興了起來。
他還要增加很多很多情劫,儘快送他們完成天命。
他指尖氤氳出湧動的灰燼,漫過那特殊的印記,而後掠過他腰間的玉質羅盤,忽而被牽引而去。
塵儘拾微頓,立刻反應過來,將磅礴的灰燼儘數漫進盤轂之中,果然,磁針像上次一樣,開始倒轉。
來了,他自己的傳信。
上一次他隻來得及看到一個“木”字。
這次呢?
源源不斷的灰燼化作流動中的介質,他開始隱隱察覺,那股屬於自己的力量正在越來越近。
四周的空氣仿佛被扭曲抽空,某種熟悉的、龐大的力量隱隱浮現在交錯的空中。塵儘拾唇角的笑意越發清晰。
在磁針倒轉十圈之後,灰燼透出的已是血紅之色,開始在羅盤之上凝成筆畫。熟悉的橫豎撇捺之後仍繼續了下去,最終緩緩在羅盤之上浮現出了一個完整的字。
——“樹。”
塵儘拾緊緊盯著那個字,直到那灰燼消散在上元節的夜中。
樹?
……他要找的人,和樹有關?
世上的樹有成千上萬棵,他要找哪一棵。
塵儘拾掀起長睫下的黑眸,看著這月光下起伏的宮城。
至少,在今天的姻緣佳夜裡,隻有一棵樹是最重要的。
誰會對樹表現特彆呢?
塵儘拾抬腳走去。
…
妙訣緊趕慢趕跑回去守護自己的樹,結果東方耀天這個偽人竟然還沒到。
什麼,他不是要來砍樹的嗎?
妙訣四處張望,忽然聽見一道對姻緣樹的祈願傳入腦海中:“希望耀天哥和公玉秋突然變成兄妹,或者突然成為仇人,姻緣樹啊,如果靈驗了,我這輩子都會擁護你,為你供奉香火——”
妙訣看著抽了根上上簽高高興興轉身離開的鄴彩鳳:“。”
那你這輩子都得擁護我了,朋友。
此刻,東方耀天失魂落魄地走在宮中,他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
“耀天哥!”鄴彩鳳好不容易找到他,提著一盞紅紙燈撲到他身前。今日上元佳節,她特意煉了東西想要送給東方耀天,暗暗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東方耀天垂眸看著這紅紙燈,再看著宮中的旖旎布置,就想到好好的上元佳節他和秋兒竟走到了這般田地,從此以後都有血海深仇籠罩在他們的頭頂——
東方耀天突然發了狠,忘了情,在宮道中狂奔。
他並沒有禦風,而是全憑雙腿,大步流星地跑到殿前庭,看到夜色下仍然矗立的姻緣樹。紅絛搖曳輕飄,落在他眼中卻成了蕭索意味。
東方耀天猛然抽出腰側佩刀,仿佛隻要在樹乾上留下一道疤痕,就能銘記這一天,銘記他們的殤痛——
旁邊忽然伸出一腿飛了出來。
“你有病啊?!”
妙訣連忙踩在他腳上,把他刀打掉。
塵儘拾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
“人家樹招你惹你了?”妙訣想問這個問題十年了,“你要砍不能砍自己嗎?”
少女維護姻緣樹的樣子落入眼中,塵儘拾的眉梢微微揚起一點。
“芊芊,你不懂,你不懂……!”東方耀天根本不在乎自己□□上的痛,於是他用自己的血肉拳頭,直接搗向樹乾。
妙訣:我在乎啊!神經!
男主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帶著風係強勁的助力猛地向樹乾捶去,妙訣的手腳根本追不上他的拳風,心中不禁大罵。
姻緣樹與她共感共生,這一拳下去她的腰子絕對要碎。
就在拳頭即將落下之時,她忽然急中生智,定睛看他拳頭,在識海中一瞬倒撥。
小矮人,誰給你的勇氣!上次雙腿突然變回八歲難道還不夠長記性。
妙訣靈骨承載的回溯之力已經再次升級,這次局部單位的瞬間回溯比那次還要長,於是當東方耀天的重拳落在她樹上的一瞬間,化作了三歲的奶拳。
轟向樹乾!
“啊!”東方耀天骨折了,捂著手跌坐在地上。
塵儘拾:“………”
樹沒有異常,但人有弱智。
妙訣挨了軟綿綿的q彈一擊,放鬆下來。
轉頭一看,發現反派也在仰頭看樹。
怎麼今天一個兩個都這麼關注她的樹?
塵儘拾站在香台前,揀起三根檀香,指尖灰燼一湧,嫋嫋煙火就飄了起來。
他遙敬晨光熹微中平靜的姻緣樹,瀲灩的桃花眼含著笑,心中悄悄開口:
“他們都不殺老皇帝,那我就殺了哦——”那人玉麵佛陀般的笑容如春花一般,對樹祈願,“然後我就栽贓給公玉秋,讓他們成為彼此永遠的殺母弑父仇人。”
妙訣:“???”
這該死的男人還在繼續祈願:“樹啊樹,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想必是支持我的。那麼你會保佑我的……姻緣嗎?”
妙訣:你覺得呢??
她麵無表情地握住了自己識海中的頂芽。
塵儘拾垂眸,拾起香台上的搖簽筒,長睫落下一小片陰影,心頭泛起微微的熱意。
他微微搖晃,簽筒跳出一根,簽麵轉過來——
上上簽。
塵儘拾心底湧起說不出的愉悅,仿佛他錯過多年的春天正在降臨。
然後,這根簽就忽然自己退回了筒裡。
時間回到了剛才。
“?”又開始了是吧。
他重新搖了一次,這次竹簽跳出來,仍是上上簽。
然後仍退了回去。
塵儘拾搖頭一笑,怡然自得地又搖了一次,竹簽跳出來:
——“大凶”。
他麵無表情。
低頭看著簽筒,有本事時間再倒回去一次,他重搖。
然而四周風平浪靜,晨光透過樹影,遠處少女背著手悠閒走開。
他手裡的大凶簽穩穩當當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