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天元鏡內外,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妙訣緩步走了出來。
絕殺陣內無死無傷,兩個人都活了下來,這是在場無數天賦者都沒能做到的事。
妙訣滿意地問係統:“現在通過了吧。”
完美避開讓男主在道侶和妹妹之中極限選擇的虐點,想虐都虐不起來了。
係統不語,隻一味計分。
妙訣腦海裡響起愉快的哢噠哢噠的聲,就像是靈骨在寸寸生長。
於是她的步伐十分輕鬆,好像隻是去這邪陣當中溜了一圈,經過梅子辰的時候,他仍緊緊握著手中的劍,方才自己振聾發聵的嘲笑聲仿佛才剛剛落地。
同為木係靈骨,他感受到的震撼像是海嘯一般。對方的資質在他麵前明明如同草芥,可她剛才解陣的招式他竟然完全看不懂?!
梅子辰腦海中拚命複原著剛才妙訣解陣時掐的手勢,心中隻剩下驚濤駭浪。
那是什麼訣?為何他從沒見過?
難道是什麼上乘仙法?竟能破琅環仙庭流傳出的絕陣!
她怎麼可能做到,難道此女其實是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
梅子辰的反應,和現在天元鏡上全境修士的反應如出一轍。
短短片刻光景,破絕殺陣一事已經迅速傳遍全境八方,甚至有琅環仙庭的靈流湧入了鏡上。
妙訣撓了撓頭。
她那手勢完全是瞎比劃的,形式不重要,主要是為了掩蓋回溯。
想學的話也很簡單——先比個千年殺,再比個心,最後對齊一下中指。
妙訣繞過梅子辰,又路過鄴彩鳳和葉寧等人,瞥了眼剛剛非常慷慨的兩人。
她倒沒想說什麼,但鄴彩鳳的臉已經轉瞬間由青轉紅,表情被天元鏡的波光映得精彩紛呈,天元鏡上對她更是議論紛紛。
“說起來那位就是金鉤鄴門上次煉錯冥骨的煉器師吧?”
“上次在天元鏡上看,還以為她是那位東方耀天的道侶呢,舉止那麼親昵……原來不是啊?”
鄴彩鳳的臉燒得像猴屁股一樣。
一直在一旁觀望的喬池國公主雲菲歎為觀止地鼓掌。
精彩,實在是精彩。
妙訣走出了天元鏡映照的範圍,卻被一襲白衣墨草的修長身影擋住。
她麵無表情地抬頭,看見反派笑得春意盎然。
“好厲害啊。”他低下頭靠近,聲音低到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像清泉玉竹一樣流淌的聲線中,滿含著為她高興的意味,聽起來如此繾綣親昵。
誰能想到,就是這個狗,把她留在陣裡等死的呢?
這個人,隻有仔細看才能看透他那斑斕瑰麗的翎羽之下,滿是惡劣的探究與玩味。
經此一役,彼此都不裝了。
妙訣衷心地表達:“你這個缺德羔子。”
此人鴉羽般的長睫扇了扇,緊接著,那雙瀲灩的長眸反而笑得更開心了,胸膛起起伏伏。
妙訣真不想跟神經病繼續對話。但這一場也不算全是壞處,她至少積累了經驗,以後需要保持靈力充足,才能不影響回溯的時機。
“這麼厲害,你會被邀請去萬宗仙比了。”塵儘拾高興地鼓掌。
妙訣知道這個萬宗仙比,男主就是在這次屠冥之戰中大出風頭,才收到了萬宗仙比的邀請。要知道,這是琅環仙庭委托幾大宗門開設的鬥戰盛事,在仙比中獲勝的人有機會得到琅環仙庭的饋贈,這是所有修者夢寐以求的機緣。
原本天衍國這樣的小國原本是沒有資格被邀請的,但曆來有屠冥戰績、有突出事跡的,能夠破格得到邀請,男主就是在這次揚名天下的。
——不出意外,徒手解開絕殺陣,足以得到琅環仙庭邀請。
和人戰鬥什麼的,妙訣倒是不擔心,畢竟她的招有多花隻有她自己知道。
但托眼前這人的福,妙訣知道了這個世界屠冥的真相,她現在對琅環仙庭的觀感開始變得莫名。
而且,在男女主動身去往萬宗仙比之前,還有一場大型虐點,成為他們離開天衍國的關鍵轉折點。
無需懷疑,全仰賴眼前這個缺德聖手。
塵儘拾笑得好天然。
原來東方芊是一個這麼經得起折騰的人,他覺得十分驚喜。
在剛才那一瞬間,在場隻有他又感受到了莫名而細微的空氣流動,然後她就解陣走了出來。塵儘拾簡直是充滿好奇地關注著她的反應。
一片幽藍色的魚鱗卻遞到了他手裡。
塵儘拾那興致盎然的惡意忽然雲銷雨霽。
“不是給你的,彆吃。”妙訣說,“那條魚身上的鱗片已經不多了,還給人家吧。”
塵儘拾的袖口鼓了鼓,一雙水汪汪的魚眼露出了一點。
塵儘拾垂眸把他推了回去,然後頓了頓。
最後默不作聲了。
…
妙訣做完這件事,才轉身回去看向東方耀天。
這位大哥這會才剛剛從無法呼吸的虐心狀態中回過神來,手中刀落地,整個人很有戲劇性地奔向公玉秋。
然後兩人在天元鏡前旋轉三周半血淚相擁。
妙訣摸了摸下巴,在原本劇情裡男女主肯定是屠冥有功抓到了成果的,但現在兩隻冥族都處於逃逸狀態,他們還能抓什麼?
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畢竟是冥骨刀在手的男主,刀鋒之上再次預警了那火係冥族的位置,他重整精神,邪魅地狂風驟作。
一個天級風靈骨展現出了他真正的實力。
“秋兒,芊芊,看我為你們獵殺那畜生!”
妙訣也感覺到周圍攪動起了一陣風,卻並不是東方耀天那霸道狷狂的氣場。
那縷風極快,帶著溫熱的氣流,一晃而過。
似乎有絲縷的鬃毛掠過她的身後,然後一瞬就消失了。
她聽見塵儘拾輕笑了一聲。
那一瞬間,妙訣產生了荒謬的猜想,如果那個火係冥族的速度快到人的肉眼都看不見呢?如果它快到可以在所有人眼前晃過都無法被捕捉呢?
冥族到底都是怎樣的存在……
妙訣挺直了脊背,沒有回頭,鼻尖卻抽了抽。
又有一股帶著草木香的血腥味出現了,她發現不隻是聽覺,自己的嗅覺也變得更加靈敏。
她轉頭看去,看見塵儘拾把那片魚鱗還給了袖中蠃魚。那魚似乎很焦急,啄了啄他的手臂,像是要阻止他什麼。
那淡淡的血腥味就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
但塵儘拾絲毫不在意,他的臉色再一次白到近乎透明,微微笑著把魚頭戳了回去,翻身進了妙訣的馬車,沒有了聲息。
…
當天。
東方耀天在蒼古山捕殺下了一截冥骨。
據說他們和那隻火係冥族大戰了數個來回,那冥族實力超凡,他們拚儘全力砍下了對方一截骨頭,對方狼狽潰逃,必是已經深受重傷,難以維持真身。
更重要的是,經過玉虛宗漠爻玉環鑒彆序列,他們發現這竟然是罕見的冥族第十之骨!
消息一出,整座大陸嘩然一片,東方耀天立下了一筆赫赫戰功。
琅環仙庭以仙鶴送來廷寄,嘉獎了他們三方此次的屠冥之事,特彆讚賞了手持冥骨刀帶領眾人的東方耀天和以水克火的玉虛弟公玉秋。
妙訣聽後也不意外。可見,天命者的主線劇情無論如何都會走下去的。
她此刻坐在返程的馬車上,一臉嚴肅,看著對麵榻上半昏迷狀態的塵儘拾。
這人自從翻進馬車之後就沒了聲音,仿佛毫無防備地睡了過去,妙訣對著他左看右看,橫豎覺得這個機會難得。
雖然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陷入了虛弱狀態,但這一次顯然比上一次煉成冥骨刀時還要嚴重。
太適合下手了。
塵儘拾這一次能對她下黑手,下一次也一樣,他隨時都有可能把她推進深坑裡。
如果沒有反派的插手,解決男女主虐點將會變得無比絲滑。
可是真要對他下手,哪怕是半昏迷的反派,是不是也能把她秒成飛灰?
妙訣躊躇半晌,悄悄將識海中的鐘表和頂芽對準反派的臉。
不得不說,這人閉目的時候宛如一幅水墨畫卷,他比青澀的小時候長開了許多。虛弱的狀態增添了一絲病態美感,那人從眉骨到鼻背的弧度,側麵灑下的陰影,到微紅的唇峰,都漂亮得出奇。
妙訣不由地想,如果他是某種動物的話,一定是那種開屏很絢爛的雄性。
妙訣欣賞著握住了識海中的頂芽,正要試著把他的大腦回溯到幼兒水平,就看到對方伸了個懶腰悠閒地坐了起來。
“。”
塵儘拾臉色仍然蒼白,一雙長眸卻光芒四溢,興致勃勃地問:“給了你這麼長時間,怎麼什麼都沒做?看來你還不夠恨我。”
妙訣麵無表情地揣起了手。
塵儘拾笑盈盈地問:“還是說你害怕我?”
妙訣杏眸清澈點頭:“害怕你死在我車上。”
塵儘拾捂著唇,哈欠打到一半,喜不自禁地說,“彆怕彆怕,我不會死的,我還有重要的事沒做——想不到你這麼關心我。”
妙訣:“。”
她不說話,車廂內就安靜了下來,隻剩嘎吱嘎吱車輪滾動的聲音。
妙訣正在琢磨眼下的局麵,男女主這次的主線任務雖然完成了,但東方耀天與公玉秋之間始終存在的立場矛盾,在這次蒼古山圍殺之後回會徹底暴露出來。
女主她到底是站在玉虛宗的利益上,還是站在東方耀天的立場上?
甚至經過了剛才絕殺陣外東方耀天和整個玉虛宗的對峙,這矛盾會顯現得更加激烈。
她安靜地思忖著不說話,塵儘拾原本含笑的目光微微轉黑,在榻上換了幾個姿勢,開口叫住她。
“東方芊。”
妙訣反應了一下才回神是在叫她,抬頭:“乾嘛。”
塵儘拾微笑著對上她的眸光,“你真的不好奇冥族血肉是什麼味道嗎?哪怕是一片魚鱗,也會讓你飄然欲仙,更不要說,一整截骨頭。”
還是這麼重要的骨頭。
妙訣看著他瞳孔中的神情,不知怎麼,恍惚間想起了小時候他們在村口摘果子的畫麵。
那時候的山野少年隻有現在的五分之一那麼大,正是長身體的年紀,胃口明明很大,卻為了讓她這個唯一的小弟心服口服,凶巴巴地把所有野果都給她。
怎麼長大了能歪成這樣。
妙訣總覺得自己在漫長的歲月裡忘記了什麼。
塵儘拾笑著撐住桌案,忽然悄悄告訴她:“你不想要,彆人可是想要得很。”
車馬驀地一停,木輪在地卡住。
窗紗掀開,前方是一處岔路。向左是天衍國方向,向右則通往玉虛宗。
梅子辰從車中下來,隨之數名高階弟子也紛紛下來,每個人手中竟然都拿著自己的本命武器。
“師妹。”梅子辰對著東方耀天那輛馬車開口,“該走了。”
片刻後,公玉秋從車中掀簾下來,蒼白地抿著唇。
不用係統提醒,妙訣也看得出來。
“注意!前方虐點襲來——”
梅子辰對著車內的東方耀天繼續道:“既然師妹跟隨我回玉虛宗,方才圍殺最後是我師妹以水攻強破了那孽障的火鳴,居功甚偉,如此說來——”
“斬獲的那截冥骨,是不是應該交給我們了?”
回應他的是馬車四分五裂的爆破聲。
東方耀天人直接從開裂的座駕上躍起,雙目猩紅:
“我忍你們很久了!——絕殺陣前比我手刃妹妹,現在還妄圖搶走冥骨,你們天下第一宗的吃相,是不是太難看了點!”
話畢,一刀直接劈了下來,兩邊瞬間開戰。
“耀天!師兄!”
女主急得雙目染紅,握緊劍鞘,卻無法加入任何一個。
妙訣趴在轎廂壁上,耳後是悅耳清涼的笑聲,他猶帶紅痕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麵,妙訣陡然發現,男主瞳孔中浮起了真正的殺戮之意。
……冥骨刀,能讓持有者猜忌、好鬥。如果塵儘拾能控製冥骨刀指引的方向,他也一定能催動刀力,讓心情幾起幾落動蕩不穩的東方耀天徹底陷入狂暴。
妙訣驚地向後,不其然撞上了他胸膛,分明笑得震動。
什麼虛弱,什麼病態,他剛才就是在琢磨新招呢——
他是要梅子辰死!
這完全就是絕殺陣一換一的逆向版。
剛才反派要男主在二者之間選,現在他就讓女主來做同樣的選擇。
——道侶和師兄,你選哪個?!
遠處天際,冥骨刀和身上冥骨產生了一種強效的共振,某種瑰麗龐大的力量場加諸於他的身上,這就是冥骨的力量,這就是冥族的力量?
在某一刻,東方耀天甚至覺得自己隱隱摸到了玄級靈骨的門檻。
他的風刃一劈而下,梅子辰根本不敵,口吐鮮血向後撞了出去。
公玉秋嘶聲大喊:“師兄!!——”
妙訣其實並不是很在意梅子辰的死活,但他一旦真死了,那就成了男女主之間過不去的刺,成為女主心頭永恒籠罩的陰影,一虐千裡。
塵儘拾在她身後搖搖頭,可惜地說:“這一下傷到骨頭了,看來他是打不過你的耀天哥哥了。”
剛才她蹲在絕殺陣裡的時候,這狗反派肯定也是這樣欠揍的語氣。
東方耀天此時在冥骨的加持下,已經完全化作一道暴風,根本無法洞察。
係統焦慮地問:“這可如何化解?”
妙訣忽然福至心靈:“不對啊,這個虐點是師兄被男主打死,女主從此恨他入骨——那師兄死不了不就行了?”
她乾脆將時鐘完全定格在梅子辰的身上。
哪裡挨劈點哪裡。
塵儘拾正悠閒地向後靠去,支頤淺笑:“這一刀劈下去,他必死無疑了哦。”
結果梅子辰剛剛抽搐著往後一折,那道創傷就彌合了。
“?”
東方耀天再劈一刀,他疼得口角噴血,可轉眼又好了。
東方耀天再劈,他再好。
再劈,再好。
數十刀之後,東方耀天冷靜地收了刀,梅子辰仍然健在。
妙訣也平靜地收回視線。
車內,對上塵儘拾自我懷疑的目光。
“。”
玉虛宗有治療邪術。
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