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說曹操曹操到
清晨一聲雞鳴,兩縷陽光把一夜美夢的襲夢蘭喚醒,也不知為什麼一回到母親身邊的她夜裡睡的格外香甜踏實!
她洗漱完畢,卻看見灶台邊上並未曾像以往星期六擺上母親為她做的早餐,探頭探腦的襲夢蘭在母親臥室裡發現何美意正在拆著自己唯一一條冬天粗線毛褲。其實她已經猜到母親是給丁叔織的毛衣。卻還是故意問:“媽,你這是把它拆了,給誰織毛衣啊?”
何美意挑著細彎的眉毛鳳眼中藏著愛意道:“當然是給個功臣織的,誰幫我們家保住了鋪子我給誰織!”
襲夢蘭抬頭發現窗埂下用木頭柵欄圍著的十平方的菜園子被人用心澆灌過。便明白丁叔特意來自己給自己製造機會!便笑著調侃何美意:“哎呀,我的親媽呀!今早上可以想像一個在窗外含情脈脈!一個在窗內春心複蘇呀!”
四十多歲的何美意竟然像少女般嬌羞道:“你這沒有正行的大姑娘,竟然拿自己媽說笑!”
看著臉紅的何美意,襲夢蘭輕輕將手攔在她的肩膀上欣慰的說:“自愛賢惠的何女士,您已經為襲海波守身如玉二十年了!我以一個二十二歲老姑娘的身份為您鑒定您的貞操!現在您可以大膽的去愛!去接受丁叔的追求了!”
她話音剛落,卻沒有想到這句說到心坎上的話如同催淚瓦斯,使得何美意掩麵哭泣!
不知所措的襲夢蘭忙手輕拍著何美意的後背,哄孩子般的柔聲細語道:“彆難過,彆難過了!不好的事情,不都已經過去了嗎?現在留下的是我們的好日子啦…”
何美意如同得到安慰的孩子給自己女兒撒嬌道:“我再也不想回到過去了!看你奶奶的臉色、看你大姨奶、二姨奶的臉色,你知道嗎?我的苦該吃到頭了!我再也不想和襲家有任何瓜葛!再也不想去麵對襲海波那個……那個……“這個另何美意搜腸刮肚也無法找出形容詞的男人究竟給予她怎樣的傷害?可能隻有受害者本人最為清楚!
襲夢蘭將母親摟在懷裡安慰道:“媽媽放心吧!那個花心大蘿卜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生活中了!咱娘倆的生活要重新開始了!”
何美意目光望向一片生機的綠色菜地,意味深長道:“但願吧!”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母女談話,門開了,一個三四歲乾淨漂亮穿著紅色毛線裙子的小姑娘亮堂堂的出現在她們麵前!旁邊站著粗布躬身舊社會模樣的女仆。就在母女倆愣神的時候,小姑娘轉動著烏黑透亮眼珠問:“請問,這裡是不是何美意家?!”
麵對如此可愛漂亮的小孩,何美意情不自禁的蹲下身來柔聲問:“小美人,你又是誰呀!”天真無邪的孩子笑著露出細白的牙齒道:“你是我的新媽媽嗎?我是跟爸爸來的!”說完,她用手指向身後一百米遠的黑色轎車。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身穿黑色錦緞長袍,拄著根拐杖,樣貌神氣傲然的男人搖晃蹣跚的走出車門!
何美意一眼就從那濃眉大眼清秀的五官和那精致金絲眼鏡的配置認出了自家男人襲海波!
襲夢蘭幾乎把嘴唇咬破!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她害怕母親暈倒,右手用力的托住母親的後背!周圍破爛的瓦房,春雨季節泥濘不堪的土地把這輛上海製造的黑色轎車襯托的格外顯眼!
這可給母女倆出了難題,不讓進屋吧!這資本主義的黑轎車出現在這麼不協調的地方,會另周圍鄰居圍觀!讓進屋吧!搞得我們母女倆好像很好說話似的!
母女倆正躊躇著,襲海波已然來到在她們母女倆門前!近在咫尺的自家男人,另何美意內心五味雜陳!女兒襲夢蘭已然讀懂了母親眼神中的複雜與恐懼!她瞟了眼周圍家家戶戶虛掩著的房門和探出頭的眉眉眼眼。
便以命令的口吻低吼:“你們進屋再說!”
襲海波環顧著簌簌掉落的牆皮,寒酸的破舊家具,也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硬擠出來的幾滴眼淚嗚咽道:“是我害的你們母女倆受苦了!”
女仆看情形不妙,便不吱聲抱著小女孩在窗埂底下的菜園子裡玩。
雖然對父親有千頭萬緒的疑問,生為二野女校的軍人!襲夢蘭首要弄清楚的是襲海波的政黨趨向!
“請問襲先生!你現在究竟是我們中國人民的戰俘呢?還是準備追隨老蔣潛逃去台灣的逃犯?”
“你……”襲海波用錯愕的眼神望著陌生的女兒,惶恐不安的把目光投向何美意,“你怎麼能這樣跟你的父親說話?”望著母親也投來同樣錯愕的目光,襲夢蘭不慌不忙微笑的指著牆上裱糊著二野女校給予自己頒發的各類獎狀道:“我是以一個中國軍人的身份問您,您的政黨趨向!請您務必如實回答清楚!”
麵對陌生的讓自己害怕的女兒,襲海波不得不放低姿態實言相告:“首先我要感謝中國人民政府的寬容政策,我是在國內複雜的鬥爭形勢下,走了彎路!走了錯路的國民黨人!但是!我迷途知返!”
襲海波抬頭仰望著女兒很是自豪的說:“迷途知返,善莫大焉!我是自首坦白!主動向中國政府投誠,對中共我是有政績的!”說到這裡,襲海波突然支撐著拐棍站起來!對女兒義憤填膺道:“我是以桂林現任雁山商會主人的身份來接你們回去的!”
兩雙皎潔的眼眸對峙著,仿佛不是親人而是仇人!
襲海波的一句對中共我是有政績的的話,震懾住了女兒襲夢蘭的內心,她緩了緩心頭對父親的埋怨和憎恨!依舊板著副麵孔道:“襲海波,您對我們中共有政績,這隻是對中國人民的救贖,而您對我們母女倆來說,可沒有任何的家庭功績可言!中國政府能夠原諒你!我們母女倆可是永遠不會原諒你的!你商會主人了不起呀?唉!我們可是有血有肉的人你說接就能接的走嗎?”
襲海波震震的望著眼前亭亭玉立卻如此牙尖嘴利的女兒,絲絲寒意湧上心頭,他顫抖著走向女兒低吼:“你還是我的女兒襲夢蘭嗎?”雖然此次前來,他做足了心裡準備,但是還是被女兒的決絕所震驚!
何美意突然“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襲夢蘭吃驚的望著每日都保持儀態端莊,此時卻毫無顧忌哭的嘶聲力竭的母親!
哭了一陣子的何美意蔫巴著頭問女兒:“蘭兒,你何曾見母親如此這般哭過?我們跟著彝族要飯隊伍一起沿路逃難乞討時我沒有哭過,我們在四川重慶遭到空襲的時候,被人擠出防空洞,害怕被炸死睡覺睡到臭水溝裡的時候我們沒有哭過!我們落在四川袍哥手下的手裡,刀都架在我的脖子上了!蘭兒你見媽哭了嗎?”
女兒含著眼淚搖了搖頭,母親抬起耷拉久了的腦袋滿麵滄桑痛苦的問襲海波:“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見了你這個人就會撕心裂肺的痛!”說完痛字!又淚流滿麵泣不成聲!襲夢蘭害怕母親哭壞了身子,想要抱住母親安撫,不想眼淚也不爭氣的流淌下來!
“你們……這是………”原地愁的打轉轉的襲海波,終於情急之下憋出一句:“你們記不記得你的大哥哥襲亮堂?就是大姨奶的兒子!他是抗日英雄!也是中國中共英勇的烈士!我想我們襲家有這個資曆和身份完全可以保住你們母女倆,護得蘭兒在二野女校上學的權益!”
“收齊你的狗屁權益!我不稀罕!”驕傲不明事理的襲夢蘭鄙夷道:“當初在兵荒馬亂那麼糟糕的情況下,你一紙休書就拋棄了我和媽媽!就是再殘忍的老虎獅子都虎毒不食子!你倒好!最黑暗艱苦的歲月我和媽媽挺過來了!你現在倒跑上來充當好人!我告訴你現在有多遠你滾多遠!”
如夢初醒的何美意責問耷拉著頭的襲海波:“那個精致的野種是誰的?!怎麼沒進門就喊我新媽媽?!她是你和誰生的?!”
襲海波用手絹擦了一下嘴唇上細密齊整的小胡須上的汗珠,解釋道:“你們誤會了!這是一個打進國民政府內部的中共地下黨的遺孤!就是這女孩的父親英明策反的我!也是我的中共領路人。更是我的救命恩人!為了感恩她的父親,我發過誓要把這孩子當親生女兒來看待!”
“哏!當親生女兒來看待?”襲夢蘭覺得感恩二字從襲海波嘴裡說出來無比的新鮮!冷笑道:“我這個親生女兒也不就這樣的待遇嗎?”
襲海波見女兒從抗拒轉化成為了質疑又坐回椅子上:“想要好的待遇,你低要給父親一個機會才行啊!“
未等女兒回話,何美意沉不住氣道:“襲少爺,你的那個有文化有內涵的抗戰夫人哪裡去了?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啊?”
襲海波仰天長歎一聲,聲音裡充滿了無奈和困惑:“這個精明的女人無非是利用了我的家世背景和我軍士指揮官的身份,將我捆綁在國民政府政權裡,歸根結底她和我有著不同的信仰!蔣介石一敗塗地的時候!她便追隨老蔣他們到台灣去了!”
一向穩重的襲夢蘭突然仰麵大笑道:“襲海波!幸虧她這個破鞋放過了你!不然的話,她要嫁給你,你的下場跟我的爺爺是一個樣的!被她砸的腦漿崩裂!活活被她砸死!”
襲海波不敢抬頭去看女兒那犀利的目光!雖然他覺察得到自己女兒偏激狹隘的心性,但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愧對自己的妻子女兒!
正在這空氣中凝結著怨憤、淒楚、彷徨的時候,扛著魚竿釣魚回來的丁叔推開了條門縫,由於沒有看清楚襲海波的臉,他好奇的問:“你們母女倆這是家裡來貴客了嗎?!”
何美意知道他是看到了門口的車子,害怕他聲張,便趕緊強裝笑臉的喊他進屋。
他發現何美意哭紅的雙眼趕緊解開貼身背心上綁著絲帕給心愛的女人擦著淚:“你這是………”
從丁叔進門起,襲海波就被眼前的這個人震驚住了!他在回憶中迅速搜尋著他的身影!他用纖細的手指扶著金絲眼鏡緊緊的盯著眼前的丁叔,生怕認錯!
此時,丁叔也發現這裡安安靜靜的坐著一個人!回眸的一刹那!丁叔的心臟都要跳出喉嚨!
襲海波失聲喊道:“你………新華醫院!”
丁叔緩過勁來矢口否認:“你…可能認錯人了!我沒有去過什麼新華醫院!”
襲海波趕忙躬身拄著拐上前仔仔細細的辨認道:“我不可能認錯人的!丁遠德同誌!我們是在一個醫院裡看病的!當時,我還是國民黨的前線指揮官,我炸沒了一條腿!你是被中統局酷刑逼供,被開膛暈死過去的那個同誌!他們把你送到搶救室,搶救室裡隻有一套搶救設備!我看見你奄奄一息了!就把搶救的設備讓給了你!你看!”襲海波擼起褲腿露出半截子鋼筋鐵腿!
丁叔的雙眼仿佛被釘子刺痛般驚恐的眨了眨,他還是嘴硬道:“對不起!你還是認錯人了!叫丁遠德的男人多了去了!”望著滿眼迷茫望著自己的母女倆,他勉強的笑著將手裡提著的一桶魚丟下,慌忙轉身倉倉促促的丟下一句:“真是莫名其妙!我是來送魚的!”
望著丁叔逃跑似的身影,襲海波有些憤然:真是的!為了救他一命!搭上了我的一條腿!這個人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嗎!?什麼人啊!”
這突如其來的情景把母女倆看的目瞪口呆!襲夢蘭雙眼審視著眼前拋妻棄子的父親,他的話!自己根本不相信!但,丁叔剛才的表現又有諸多可疑!於是她仔細的盤問道:“您剛才說丁叔被中統特務嚴刑逼供開膛送到醫院是哪一年?”
襲海波皺眉細想了一會兒道:“那是1945年的5月份,國共合作剛剛結束!老蔣又發布了對我們同誌的肆意抓捕活動,在寧可錯殺一千,絕對不放過一人的號令下,許多同誌都慘遭毒手!丁遠德,就是這個時期被捕的!現在想想他很有可能就在被開膛暈死又搶救過來的時候叛變了!”
“你住口!”襲夢蘭覺得自己剛才的口吻有些生硬便溫和下來道:“父親,我沒有彆的意思,我是說如果沒有相當牢靠的證據,我們不能去冤枉任何一個好人!您說丁叔不是被我們中共的人送到新華醫院的,而是被中統局的人送去的?”
襲海波拿開金絲眼鏡,用手絹擦著眼角的淚水問道:“蘭兒,你剛才叫我什麼?蘭兒!請你放心,你的父親是個誠實的人!不會胡說八道!再說,新華醫院是他們國民黨的專屬醫院,我們中共怎麼會冒那麼大的風險把自己同誌送到那樣的醫院!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這不僅僅是現實也是會成為記載的曆史!”
另這個叱吒江湖的襲海波萬萬沒有預料到的是,一慣對他態度冷傲的女兒突然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儘然對著他肅穆起敬跪拜!
襲夢蘭跪在地上麵對父親襲海波語調溫柔而誠懇道:“父親,女兒剛才對您態度是有些不好!請父親看在時局動蕩我們母女到處顛沛流離的受苦的份上,心裡不要責怪!丁叔這個人對您女兒來說是一個大恩人!是他用自己的殘疾軍功證保舉的女兒上軍校!並且也是他做的本地擔保人!父親,這五年來,您沒有保全您妻子女兒的生命和尊嚴!我們餓肚子的時候您也沒有及時的給予幫助!可是上軍校成為一個軍人是女兒一生的夢想!我求求你,就算看在女兒我剛剛踏進理想大門這一關鍵時刻!請您不看僧麵看佛麵!放過丁叔叔好嗎?”說完此話,襲夢蘭已經泣不成聲!
她強忍著萬般的不情願,給父親磕著又響又沉的三個響頭!
2春心初動
正當春季綠植的時節,由軍校黨委會組建種樹團隊,精挑細選了優秀的教員和學員!其中有同宿舍的隻有李淑華和襲夢蘭。一行二三十人坐著大巴車來到天台北山腳下,這一行扛著鐵鍬上山的人,打頭的是下來調研的市團級乾部盧挈瀾,隻見他風度翩翩神清氣爽的同軍校乾部談笑風生,襲夢蘭自然注意到這個長相斯文儒雅的大領導。 但是此時此刻她早已被清早奶奶鮑靜蓉打到女學生宿舍的電話內容困擾著!是的,按照日子算父親襲海波應該早回到老家桂林雁山了!襲夢蘭敢肯定就是父親將自己二野女校學生宿舍的電話號碼告訴奶奶的,按照鮑靜蓉這五年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的行事風格,沒有人刀架在脖子上是不會給已經被襲家休掉的人打電話的!更何況電話內容卻是讓襲夢蘭放棄這邊的學業!回桂林繼承襲家的船運業和茶業!
當時,襲夢蘭詫異的問家裡沒有彆人了嗎?奶奶傷心的說大姨奶的孫子襲亮堂抗日犧牲了!二姨奶的孫子不幸染上了大煙癮,如今就是一個活死人!從不求人的奶奶懇求襲夢蘭讓她回去繼承家業,還說襲家如此大的家業決不能夠落到外姓人的手裡!回想起襲家上上下下的絕情,襲夢蘭潸然淚下!要知道在兵荒馬亂的年月把孤單的母女倆趕出門去,這就不是人能乾出來的事情!誰又敢相信如此薄情寡義的一家人!?襲夢蘭電話裡當即決然拒絕了奶奶的請求,可是,還未來的急掛電話,電話那頭卻傳來父親襲海波的聲音:“乖女兒!老子告訴你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父親,我都要認你這個了不起的女兒!你個鬼丫頭能硬氣也能服軟,我很看好你!你是一塊乾大事的料!你快點從你的軍校滾回來!”
襲夢蘭憤慨不已:“我就不回去!我有自己的理想!這是不可動搖的!告訴你如果您讓我上不成軍校,我就是死在河南也不回去!”
掛了父親的電話,襲夢蘭心頭是忐忑不安的,她害怕自己對父親的衝撞給丁叔叔帶來麻煩,她對丁叔叔不僅僅是感恩之情,更重要的是這兵荒馬亂的動蕩時期,自己內心總是灰蒙蒙的,從來沒有人給她一種內心亮堂堂的感覺!總有那麼一刹那,灰暗的心靈被彆人的心靈之光所照耀!這一刻,對襲夢蘭來說很重要!她不希望丁叔有事,真的她很害怕……
冷不丁手裡挖樹坑的鐵鍬,用力太猛!連鏟子帶頭斷了!心不在焉的襲夢蘭伸手去摸木撮頭,手卻被劃了一道血口子!
她正手足無措時,身後傳來一個溫柔磁性的聲音:“你好襲夢蘭學生,我能來幫你看看手嗎?”
轉身之際,她看見那人淡藍色襯衫襯托下細白的皮膚,清秀立體的五官,其實襲夢蘭早被風度翩翩的盧挈瀾所吸引,但是過於帥氣的外表,是看不出年齡的,她生怕同孽羞豔犯同樣的錯誤,所以襲夢蘭不敢多想,當盧挈瀾掏出潔白的蠶絲手帕為她包紮傷口時,襲夢蘭是大氣也不敢出的!
盧挈瀾感覺到小姑娘的拘謹,便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打趣道:“小襲同誌,現在你是傷員!可以坐在那裡好好的休息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有個平滑的大石頭,襲夢蘭乖乖的坐在上麵!另她沒有想到的是盧挈瀾也在她對麵的大石頭上穩穩的坐下,盧挈瀾沒有和領導打交道的經驗,隻得從隨身的帆布口袋裡掏出本平時閒看的《水滸傳》。
盧挈瀾輕微的皺了皺眉問道:“小襲同誌,你平常喜歡看《水滸傳》嗎?“
襲夢蘭輕輕舔了下乾燥的嘴唇笑著回答:“也不是吧!隻是覺得書要讀好書!不讀中國的四大名著那又讀什麼呢?”
盧挈瀾輕微的歪著腦袋說:“我隻是覺得女孩子應該讀紅樓夢,這樣古典、文風優美、引導人們向真、善、美的文學。”
襲夢蘭也輕輕歪著腦袋問:“那麼水滸傳呢?它沒有引導人們向真、善、美嗎?”
盧挈瀾搖了搖頭突然問襲夢蘭道:“你覺得武鬆這個人怎麼樣呢?!”
襲夢蘭稍微思量了會兒道:“他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是一個除暴安良的人,雖然說他自身的經曆是縷縷遭到官府的陷害、殺戮。但是,他本身的戾氣也是很重的,他殺了許多該殺的人同時也殺了許多不該殺的人!這是…不對的!”
盧挈瀾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對呀,這就是為什麼我建議你不要看這本書的原由,如果一本書書寫了一個人許多的殘暴與殺戮,但是結果呢?並沒有寫出他會因此所要承擔的代價!哦!隻要放下屠刀就立刻成佛了!那麼以前的荼靈生碳的作為難道就能夠一筆勾銷了嗎?不錯,《水滸傳》是四大名著之一!可在我盧挈瀾看來隻要這本書沒有引導人們去向真、向善、向美那它就不是一本好書!”
襲夢蘭還是平生頭一回聽到如此獨樹一幟的言論!頓時,心中的崇拜難以言表!她張著殷紅的小嘴半晌才說出一句:“聽領導一句話,勝讀十年書啊!”
聽到如此奉承,盧挈瀾不好意思的笑著站起身來道:“哪裡呀!我算什麼領導?在文學的海洋裡我們都是學生,互相共勉嗎!但是,讀書最好不要人雲亦雲!要有自己的見解!最後奉勸你一句話,女孩子嘛!還是讀紅樓夢好!”
望著對自己揮手告彆的盧挈瀾,襲夢蘭有些許不舍,但隻是矜持的站在原地禮貌的目送他離開。
春心蕩漾的襲夢蘭不停的告誡自己向這樣談吐不俗溫柔細膩的男人一定會有許多追求者,估計輪不到自己吧!
可她內心深處還是期盼著下一次的見麵!
團建組織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不用回學校,襲夢蘭小心翼翼的將盧挈瀾給她裹手的絲帕收到了衣兜裡。
來到母親的床前,卻見被扔在床腳邊的隻織了三分之一的毛衣,她隻有搖頭歎息著,自己拿起來笨拙的學著母親的手法織著,何美意慈愛的笑著稱讚:“我的乖兒!你還真是有樣學樣啊!”
聰慧的襲夢蘭歪著腦袋觀察著母親的神情道:“怎麼啦這半途而廢可不像你何美意的做事風格!你是想當牆頭草了嗎?”
何美意愁容滿麵地為女兒打算著:“不是媽要當牆頭草,而是你不理解媽的心,你說你咋非要做個軍人呢?!那舞刀弄槍的!出去打仗那先死的不都是軍人嗎?”
坐在床上織毛衣的襲夢蘭審視著何美意道:“是我奶奶給你打電話了吧!”
“蘭兒…不是電話那麼簡單的事情!”母親慌忙解釋:“你一個女孩子,當軍人真的很危險,你想想你爸爸那麼看好你將來有一天襲家的祖業都給了你!你就是上千人擁戴的女老板!”
“何美意你好糊塗!”襲夢蘭氣的心口痛:“襲海波那個人能做出兵荒馬亂的時候就把我們娘倆趕出襲家的事情來!就是喪良心!你放著平平安安的日子不過,還非要去虎口奪食!咱倆誰的選擇冒險?!你掂量清楚了嗎?”
何美意被襲家奶奶們畫的大餅衝昏了頭,仍然堅持:“既然襲家給你這次挑大梁的機會,你為什麼不去抓住呢孩子?!”
襲夢蘭突然用鄙視的目光瞪著母親:“那你的尊嚴呢?!襲家不認可你的時候,你就什麼都不是被人攆出來!那你的自尊與自愛呢?!一個男人娶了你,你給他生了孩子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碰過你!他用他的行為告訴你你不值得被愛!你還要為了金錢和利益到他身邊去自取其辱嗎?!”
何美意驚詫的一屁股坐在床上!她顫抖著嘴唇問:“蘭兒,你怎麼這樣跟媽媽說話!?”
襲夢蘭深邃的目光望向母親,也用同樣的顫抖的聲音回答:“媽媽,對不起!我隻是想告訴你,向你這麼好的人,值得被愛!值得被丁叔叔那樣善良正直的人去愛!”
何美意用手背擦著淚,感動的拉住女兒的手道:“好蘭兒,可你怎麼辦呢?!真的要做一輩子的女軍人嗎?”
“媽,”襲夢蘭蹲下身子給母親寬慰:“現在中國強大了!不是哪個國家想打就打的,大不了女兒多學習些文藝類的,做一個文藝女兵也可以的呀!”
襲夢蘭將頭躺在母親的懷裡道:“總之我不希望你在為我做任何犧牲!何女士,我要你幸福!”
被淚水封住眼睛的何美意,閉著眼睛對女兒說:“我的眼前啊好像出現了一盞燈塔,照耀著我!心裡暖暖的………”
夜深了,昏昏欲睡的襲夢蘭突然想起來什麼,她慌忙爬起來,從衣服兜裡搜尋出了白天盧挈瀾給她的蠶絲手帕。她接了半盆水偷偷用媽媽洗澡時用的香皂搓洗乾淨!
潮潮的蠶絲手帕散發著迷人的香味,她就將它晾在枕邊。心裡不停的想著明天我要早起些去上課,千萬千萬不要因為相思而失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