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州心不在焉地答應了。
看了一眼乖巧聽話的小阿言,老爺子嚴肅的表情微妙地軟化了一瞬。
過了一會兒,薄老爺子想起正事,又詢問道:“雨棠那邊有什麼消息了嗎?”
薄景州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還在查。”
“你覺得是誰帶走了雨棠?”老爺子問。
“我懷疑是莉斯指使的。”薄景州沉聲道,“但莉斯這些天躲了起來,查不到她的蹤跡,艾瑞已經回去了,隻要能找到莉斯,一切都好說。”
薄老爺子冷哼一聲:“這布隆家族的人,真是太過分了,他們簡直不把薄家放在眼裡,居然敢動到我孫媳婦頭上!”
薄景州的下頜線繃緊:“這次不一樣,應該不止莉斯一個人,她一個人做不到這麼乾淨。”
“你懷疑還有人?”
“嗯。”
溫度似乎瞬間降了幾度。
薄老爺子歎了口氣,又說:“景州啊,你媽的事,既然發生了,就想開點,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你爸又是那個樣子你多擔著點”
“我知道。”薄景州的情緒沒什麼起伏。
事實上,舉辦完薄夫人的後事,他已經心力交瘁。
但雨棠還沒消息,他一刻都不敢停,甚至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每當閉上眼,不是母親死在自己眼前的畫麵,就是雨棠被送進產房時蒼白的臉。
沒人知道,這段時間於他而言,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覃晚霜在醫院裡醒了過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意識如同浸了水的棉花,沉重而模糊。
她試圖移動手指,卻發現手背上插著針頭,冰涼的液體正緩緩流入血管。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熟悉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覃晚霜艱難地轉過頭,看到蘇星宇憔悴的臉。
他眼睛布滿血絲,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襯衫皺巴巴的,像是已經在這把椅子上守了很久。
“這是哪”覃晚霜聲音乾澀,“我怎麼了?”
蘇星宇立刻湊近,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來一點,又遞過一杯溫水:“你發燒了,你不記得了嗎?”
溫水潤濕了嘴唇,記憶也隨之湧來。
她記得,她當然記得。
她記得小滿死了,她連妹妹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覃晚霜眼眶瞬間泛紅,握著杯子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發白。
見她又要哭,蘇星宇輕輕歎了口氣:“晚霜,人死不能複生,彆難過了。”
她的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湧出來,順著臉頰滾落,打濕了病號服的衣領。
“那是我妹妹”她哽咽著,聲音支離破碎。
蘇星宇當然知道。
那個總是被覃晚霜掛在嘴邊的妹妹,也是這個世界上覃晚霜最在乎的人。
他想伸手抱抱她,想把她摟在懷裡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
但手指剛動了動,又克製地收了回來。
他們之間,還沒到那一步。
最終,他隻是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手。
“小滿如果有在天之靈,一定不願意看到你這樣。”
可殊不知,覃晚霜聽到這句話,哭得更厲害了。
“不會的她不會原諒我的就算小滿有在天之靈,她也會恨我”
蘇星宇愣住了:“晚霜”
“你不知道”覃晚霜抽泣著,像是要把積壓多年的秘密一口氣吐出來,“當年我和媽媽一起拋棄了她她已經不認我這個姐姐了”
蘇星宇震驚地看著她。
雖然知道覃晚霜在找親妹妹,但認識她這麼久,她從未提起過這段往事。
以往,她談起家庭時也總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原來那些平靜的表象下,藏著這樣深的愧疚和傷痛。
蘇星宇輕聲說,“那不是你的錯,那時候你也隻是個孩子。”
覃晚霜苦笑了一下,眼淚仍在流淌:“可我後來長大了,有無數次機會彌補我卻我卻”
她卻什麼?蘇星宇沒有追問。
有些傷口,揭開會流更多的血。
病房裡一時隻剩下覃晚霜壓抑的啜泣聲和蘇星宇沉重的呼吸。
窗外,暮色漸漸降臨,將兩人的輪廓暈染得模糊而溫柔。
過了許久,覃晚霜的哭泣才漸漸平息。
她疲憊地靠在枕頭上,眼睛紅腫,臉色蒼白如紙。
蘇星宇默默遞過紙巾,她接過來,輕聲道謝。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敲響。
蘇瑾曜走了進來,看到覃晚霜醒了,微微點頭:“覃小姐,感覺好些了嗎?”
覃晚霜勉強扯了扯嘴角:“好多了,謝謝。”
蘇瑾曜簡單檢查了一下監護儀上的數據,然後對蘇星宇說:“老四,出來一下。”
蘇星宇明顯猶豫了,目光在覃晚霜和三哥之間遊移。
覃晚霜看出他的擔憂,輕聲道:“你去吧,我沒事。”
“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回來。”蘇星宇不放心地叮囑,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蘇瑾曜走出病房。
原本以為在門口說說就行了,結果蘇瑾曜將他喊去了辦公室。
關上門,看蘇瑾曜一臉嚴肅的樣子,蘇星宇有些著急,催促道:“有什麼話你快點說。”
他還急著回去照看覃晚霜呢,把她一個人放在病房裡,他實在不放心。
蘇瑾曜歎了口氣,從抽屜裡取出一份病曆單遞過來:“你自己看看吧。”
紙頁翻動的沙沙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異常清晰。
蘇星宇的目光迅速掃過那些醫學術語,突然在某個診斷結果上凝固。
重度抑鬱?
這怎麼可能?
他不相信地翻看了好幾遍。
蘇瑾曜沉聲問:“她有很嚴重的抑鬱症,你知道嗎?”
“你確定嗎?”
蘇星宇的手指開始發抖,“她隻是妹妹去世了,一時接受不了,所以傷心難過罷了,怎麼可能會是抑鬱症?”
蘇瑾曜平靜道,“她長期服用抗抑鬱的藥,血液檢測結果證實了這一點,根據藥物代謝情況判斷,這種情況應該已經持續至少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