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許子泓能有什麼好消息?無非是拿著詔書調撥的錢財,炫耀一番。”
“然後問我們想不想要,”孫策短須顫動,右拳捏緊。
試問誰不想要!
“一旦落入他的陷阱,肯定會當場大笑,然後說一句‘哎喲孫伯符,我還是喜歡你以前桀驁不馴的樣子’,咦!吾恨不得與他大戰個幾百回合!”
“這禍害怎麼就不能在許都多待幾月,江東日子好不容易閒適些,他又回來了!”
周瑜低頭輕笑,感覺伯符還是挺了解許揚州的。
你是覺得煩,揚州百姓恐怕很早就盼著他回來了。
……
“阿策,我還是喜歡你之前桀驁不馴的樣子。”
樅陽河道,一艘船上許澤舉碗笑道。
周瑜一聽見這話,直接就笑了。
“公瑾笑什麼?”許澤奇怪的問道。
“想起高興的事。”周瑜敷衍不言。
幾人笑了一會兒,彼此正色下來,許澤說起了征伐夷州之事,在征伐之前,首先要平定閩越。
占得會稽以南還未開化之地,許澤之前就和孫策說過,若是能夠攻下,則找工匠為他興建官道通行,再設驛亭。
不過驛亭這東西,用得好是運送糧草通達之途,若是治安不好,那就是賊匪的“娘舅家”,沒錢了就往驛亭路上一蹲,大把的錢。
“不知道伯符有沒有這種治安之能,彆到時候弄得路上一片狼藉,驛亭常年丟失錢糧。”
“我當初守驛亭、沿途押運錢糧的都是青州賊,至今沒出過亂子,而且打家劫舍他們是老手,甚至還防範過山匪。就本州牧這種治軍之法,你們想不想學,伯符,想學我教你。”
許澤挑了挑眉。
孫策聞言臉色鐵青了一下,倒是沒說什麼反駁的話,因為許澤的口碑政績確實很硬。
而且他這個擔心並非沒有道理,自己在江東的名聲確實不怎麼好。
心腹雖然也很多,但想置之死地的人似乎也不在少數。
“許揚州在許都求了多少?”
孫策滿不在乎的笑了聲,顧左右而言他,“許都那些人與我素無交情,曹丞相甚至幾次駁回我任司馬、揚州牧的各種請求,至今隻給了一個烏程侯。”
“就算是你開口,還真能為我要到千萬軍費,十萬糧草嗎?”
許澤來之前,揚州可是從來沒有朝貢過,每年所得也隻送一本假的奏疏去彙稟,連使者都懶得派。
孫策一直是不認劉協的,隻是表麵上須得保持和諧,不能做得太過分罷了。
許都那些人,包括曹丞相,可能根本懶得管他孫氏死活。
結果,許澤伸出了一個巴掌:“五萬萬。”
“多少!?”
孫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初治江東一年,都不能贏此利。
且還要榨世家以養兵,還要攬財武裝精銳,在江東這地方,光是戰馬就要耗資巨甚。
從北邊買來了馬,也還要數年培育,才能夠得到些許資質足夠的戰馬良駒,否則隻能做貨馬。
而且草料、豆食這些耗資也是頭疼的數字,拮據至今,許澤一句話就……
孫策有點頭暈。
不知許都金價如何,粗略算的話,這得是五萬金,能養江東十萬兵出征。
“州牧,果真有這麼多!”
“?”
你孫策這濃眉大眼的,也這麼現實嗎,這就開始喊州牧了。
“但是我不能一口氣全給你,”許澤將潑冷水的話先說在前麵,“當然這些錢現在也不可能全給我。”
“這五萬萬的奏疏,就壓在許都丞相府,待今年春耕過後,第一筆錢資自然會調運過來。”
“這是我冬月在許都拜訪了各家公卿,苦口婆心、費心費力求來的,為了征夷之事,我甚至不惜舍棄了自己的尊嚴……”許澤哀歎了起來,神情也都隨之黯淡。
仿佛瞬間失去了方才的活潑。
豈有人能變色如此之快,可想而知即便是寵臣,在許都也不會輕易拿到這種資助。
畢竟這可是在曹氏那些宗親手裡搶軍資。
“許揚州辛苦了。”
周瑜聞言拱手,道:“若吾與伯符能開疆拓土,為大漢建功,亦不忘州牧之恩情。”
“嗯,”孫策也是難得的點了點頭,沒有如往常一樣自己在旁慪氣,“吾等建功,你州牧自是有功績,日後即便史官記錄,也會著筆於你有識人之明,統攬全局。”
這話說出來,孫策自己都沒意識到,怎麼冒出這麼句話。
好像被許澤一天插科打諢、威逼利誘,莫名其妙的弄得這江東好像真歸附了似的。
甲板上的人也都愣住了,孫策那宿衛更是撓了撓頭,心中暗道:之前不是不歸順了嗎,怎麼現在聽著又像是歸順呢?
但是他怕被叉下江裡去,也隻是在心裡默默的蛐蛐。
“還是公瑾知其中艱難,不像你,一天隻會喊打喊殺,”許澤煩躁的擺了擺手,順帶數落了孫策以往行徑,接著道:“我耗費口舌,說動了各世家出資,將錢財籌集而來,資江東伐閩越。”
“攻下閩越之地後,伐樟木、取金穴、攬得特產,算得收益,要再分與各家。”
周瑜和孫策頓時愣住,對視了一眼,然後問道:“是否,日後出海征夷州亦是如此?至對馬島貿易往來,也是如此?或是去更遠的地方,以海運籌得白銀、金錠,也是如此?”
“不錯,”許澤沒打算瞞著,而且公瑾還是敏銳,很快就明白這籌資用意。
“真有你的許子泓,”孫策眼神有點酸溜溜的,“北方那些世家可真敢信你。”
“不,這次還不信,”許澤咧嘴笑道:“所以這錢還隻是奏疏,即便是催要也隻會調遣少許,但我讓衛糜兩家出資資助,拿下閩越之後,再來分他們利。”
“他們得了巨利,傳去許都,則北方各族都會認籌,宗親亦如此。”
“那這些錢就可兌現,自然也能逐漸牽著他們的鼻子走,滿朝公卿之族,則仰賴你我鼻息,伯符,你可有興致?”
“有。”孫策太有了,能換著花樣的掌控世家命脈,本就是他夢想中自己的樣子,“利益所在,他們會逐步依賴。”
“不錯,沉沒成本越多,就越離不開了。”
“嗬嗬,許子泓,你不去做商人真是可惜了!”
這種事,如果不是口碑太硬,那些人是不可能信的,但是細數許澤這些年的功績,又不容人不信。
孫策說到這,忽然想起一事,用眼神示意周圍:“諸位先遠去,我與許揚州有密事相商。”
兩方宿衛到了遠處站著,隻有諸葛亮、周瑜還在旁。
孫策湊近問道:“本……呃,孫某最近製了三千江南犁……可是卻無衛氏售賣的那等耐用——”
許澤恍然微笑,擠眉弄眼:“是不是下地用了不久,然後犁鏵就鈍了,破土不力?”
“嗯。”
孫策俊朗的臉一紅,手有點不自在的動了幾下,不知放何處。
“然後現在春耕在即,又想用江南犁,又不知道如何精鍛犁鏵?”
“對,”孫策看了周瑜一眼,連忙把目光移開了,在公瑾麵前如此窘迫,真令人抓心撓肝。
“那你說一句‘煩請州牧相助’,本州牧就略微出手。”
“許子泓你——”
孫策心口一堵,胡須吹了幾下,又開始和許澤大眼瞪小眼了。
場麵一度僵持了很久。
“請,請州牧出手相助……”孫策說完,自己就低下了頭。
許澤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個配件問題,犁鏵必須精鍛,我那的工匠都熟悉此藝,犁鏵上還配有犁評、犁箭,想學,待日後本州牧教你。”
“多,多謝……”
州牧二字在孫策喉嚨裡仿佛走了個九曲黃河,最終還是隔在了臉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