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有心了,”楊彪反複端詳,愛不釋手,一想到還是許澤親自做的,心裡不由一暖。
禮輕情意重啊,這家法不算珍貴,也不是奇珍異寶,材質也簡單,細看這棍體屬於藤條搓纏的,好像還浸了點藥湯之類,顯得較為韌勁。
看起來是用心製作的,隻能說許君侯應該是在暗示什麼。
許澤道:“楊公就德祖這麼一個子嗣,家中妾室也不多……常與門客商議家國之事,如此勞苦功高,竟然還被德祖設了耳目在家中,唉,在下……”
“罷了,在下是德祖上司,也不好說什麼,楊公好生休息。”
“君侯留步。”
“不留了不留了,不打擾楊公了。”
許澤直接溜了,到了門口才和典韋說道:“生命中的每一個符令,其實暗中都標好了價格。”
“……”
“君侯你真大度。”
典韋微笑著說道。
許澤閒來無事,又去了一趟台閣,拜會了荀彧,給他帶去了揚州一些特產禮品,在台閣內隨意巡視,然後被荀彧趕了出來。
下午實在是沒地方去,許澤準備去許都府拜會滿寵,但是因為沒給他準備揚州的禮物,所以在南街隨便買了點。
快到門口的時候,在街道上遇見了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壯年男子,他見到許澤立刻躬身,不敢抬頭。
“阿儼?是阿儼吧?”
許澤湊過去看,甄儼知道已是被認了出來,很不好意思的訕笑起來,點了點頭:“參見君侯。”
“近來如何?”許澤站直了身體,輕笑著問道。
“在許都府有一份差事,府君頗為照拂。”
甄儼較為尷尬的說道。
實際上滿寵也不記得他是誰,很少與之見麵,隻有上次甄儼發現司馬懿動向的時候,給他算了些許微末功績。
其實滿寵也不怎麼搭理他,不過和許澤的關係較為尷尬,不敢說壞話。
原本甄儼按照自己入仕的進程,以及兩年為縣令的經曆,其實現在為一方官吏也不為過。
可惜了隻能做個許都府的書吏,不過甄儼已經很知足了,畢竟許澤砍了他們都不為過。
說起來甄儼應該是家中最冤枉的人了,因為他沒得罪過許澤,曾經對還挺好,而且早年婚約之事甄儼也認的,所以把許澤當小舅子看待。
沒想到,這本來已經融洽維係的關係,被母親的一封書信給毀了。
自家母親當時又主家,自己不清楚,莫名其妙的就被罷官,還被袁紹的人譏諷,讓回去好好找找自己問題。
這一找就是數載。
人生能有幾個數載……
“噢!那就好,我和滿府君也是打過招,隻是他為人比較剛直,不會太刻意關照。”
其實滿寵根本不鳥許澤,一直是以嚴厲標準來要求許都府中的每一個府吏、官員。
不光是不鳥許澤,連曹操的話都不怎麼鳥,但是以丞相府發令他就會聽,這是秉承自己的規矩辦事,不講情麵。
主要,許澤當年說的照顧根本就不是正向照顧的意思,甄儼日子還能過下去,全賴滿寵剛直。
“多謝,多謝君侯,敢問君侯,”甄儼再次急切躬身,道:“吾家幾個妹妹,在揚州如何?”
“還不錯。”
“那在下就放心了。”
畢竟五個姐妹裡,甄薑還是和自己一母而出的,已經許久未曾得到她們的消息了。
“你母親最近怎麼樣?”
許澤關切的問了句,甄儼直接愣住了,繼而是心神震蕩,仿佛站立不穩。
終於,終於有破冰的這一日嗎!?
“家母,近日身體抱恙,也常抱怨日子拮據,當初在中山無極時有金銀傍身,而今隻能靠在下的俸祿,勉強度日,她有時隻能吃些粗糧。”
許澤點了點頭:“沒事,努力吧。”
知道你們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多謝君侯掛念。”
……
進了府衙,滿寵正在忙碌,許澤上前拱手:“滿府君。”
“喲,”滿寵笑著抬頭:“名動南方的許揚州,怎麼有空到某這來?某處是清水府衙,可沒錢了,但是罪徒很多,州牧要不要?”
“多少?”
許澤眼睛一亮,這是乾實事的,一來就直接說事。
“一千八百餘罪徒,刑罰可以供揚州工期,君侯若是需要,待開春回去的時候,就可以帶走,不過要台閣下一道命令,我好調度。”
“沒問題,”許澤當然要,罪徒越多越好,可以減輕人力,用勞力來減輕罪行,那隻需要負擔衣食宿就夠了。
一千多人也是能省幾十上百萬錢的。
許澤拿出了南街買的禮物,滿寵掃了一眼,道:“這是月桂樓閣旁那個布莊的絲綢吧?你將孫策拿得死死的,回來就給我帶這個?”
許澤和典韋同時一愣,頓時就尷尬了,典韋恨不得趕緊轉身跑,和滿寵再說句話都覺得臉紅。
倒是許澤一臉訕笑,撓了撓頭道:“實在是帶不了這麼多了,府君想要什麼,下次一定帶回來。”
滿寵深思了片刻,道:“某最近想練弓術,君侯能否尋一根江南特有的韌木,為某造一把長弓?”
“那可以。”
“嗯,還有一事,”滿寵道:“大理寺少卿一直沒新任官吏,想來還是留給你兼任,有些案子堆積了很久,三司需要協同批文,你最近若是實在閒得發慌,就來批了。”
“全當練字了。”
“我,我還沒向陛下彙稟揚州之事呢,實在是抽不開身!”
許澤拉著典韋就跑,練字?練個毛,我根本就不識字!
滿寵看著他倆跑走的背影,輕笑了幾聲,他記得以前許澤可是個耕牛,日夜不停的勞作,不是在耕田,就是在去修建驛亭、溪井的路上。
現在就不一樣了,唉,權勢啊權勢,足以改變任何人。
……
許澤走在街上,看天氣還遠沒到入夜的時候,於是去外城閒逛,路過南大街的時候,看見楊修剛從樓閣裡麵出來。
還念叨著“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的詩句,許澤開朗的笑著迎上去:“德祖,還沒回過家吧?我剛從太尉府出來,你爹想死你了。”
“果真?”楊修亦是麵帶欣慰的笑容。
“真的,快回家去儘歡吧。”
“好。”
……
許澤他們路過外城市井的時候,已下直的甄儼和張夫人在桃李街拐角看見了許澤,應是親自來買酥餅。
於是張夫人很緊張的挽住了自己兒子的衣袖,鄭重的問:“許君侯他今日,真的問候了我對吧!”
“真的,問了一句。”
甄儼勉強一笑回應道,但是感覺沒什麼感情,就隻是隨口一問。
張夫人定下心神,仿佛下了什麼決心,神情從未有過的專注:“那就行了,今日之後,榮華富貴一定能回到我們身邊!儼兒你陪我過去!”
她瞅準了時機,看許澤走近,從拐角就撲倒在地,剛要喊。
眼前丟下來幾枚五銖錢,許澤隨手一扔,拍了拍手走了,到前麵路又給那的乞兒扔了一袋。
張夫人看著地上的錢,又看了看周圍的百姓,看看錢,又看看甄儼,一時愣住了。
“誒他這什麼意思?!”
“我是乞兒嗎!?”
“憑什麼他就有一袋,我隻有三枚?”
甄儼拉著她慌不迭的小跑而走。
乞兒?是挺像的……
許澤在外城晃了晃,買了點桃酥,又去司馬府拜會了司馬防,和他暢談腿腳養生之道,把老頭氣得臉通紅,最後才回到月桂樓閣,叫人折枝。
接著又去了呂布府上,帶著呂布去隔壁府邸結交友人,嚇得許攸戰戰兢兢許久,和呂布瘋狂道歉,以解當年各為其主之事。
再然後去了丞相府拜會卞玉兒,狠狠地的罵了曹丕一通,不該縱容這些宗親外戚!
他身為二公子,有些事都知道,而且還有錢財在他眼皮子底下流通,卻置若罔聞!
許澤再將壽春案之慘狀訴說給曹嵩、丁夫人、卞夫人聽,卞玉兒本來還對許澤有點責怪之意。
聽到江南各家族慘狀,且在陵墓之中挖出孩童的衣物、骸骨時,一瞬間就沒力氣責怪了,她氣得渾身發抖,此時許澤送出了第二根雞毛撣子。
當天晚上,丞相府、曹德府上、太尉府,接連傳來狼嚎貓哭之聲。
……
晚上,曹操在丞相府聽取校事稟報。
表情逐漸凝固,繼而嘴角猛抽……
原本已經一派祥和的許都,最近校事其實都沒什麼消息稟報了。
可今天……接連來了十幾道消息,全都是雞飛狗跳的事!
許澤一個人遊手好閒,把許都內城攪得一團糟!
風氣都被他帶歪了!再這麼到處禍害下去,各家老小恨不得打起來。
怪不得韓融、趙戩他們一回到家就緊閉房門,約束家中閉門不出。
簡直是個害群之馬!
“趕緊喊他滾揚州去!”
一回來事這麼多呢!
郭嘉直接繃不住笑了:“真回去丞相又不樂意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許都也真的半年未曾有什麼熱鬨事了,就讓他到處串吧。”
“丞相不必煩躁,子泓不是那等沒有分寸的人。”
“嗯……”曹操鬆了口氣,煩躁未消。
……
深夜。
“奉孝,奉孝你睡了嗎?不開門我翻牆了哦!”
許澤的聲音從後院響起,郭嘉提著一把劍在廊廡之下發抖。
許子泓你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