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陳樹林很驚訝。
剛嫁到老陳家的趙雪花曾經也是十分鮮活的,不高興地時候也會對他發個脾氣什麼的。
但是這些都距離陳樹林太遙遠了,十多年的時光洶湧如石磨一樣碾碎了從前的鮮活和真誠。
最後隻剩下渣都看不出來,也拚湊不出來的彼此“本來麵目”。
趙雪花看向陳樹林的眼睛,不退不讓,“你當著你自己幾個娃的麵,你怎麼有臉說出這種話的?”
“你都能說的出口,我又有什麼不好意思地?”
“你!”
陳樹林氣結,沒有想到自己媳婦兒這麼不可理喻。
他難道是為了自己嗎?
還不是為了家裡!
趙雪花的看著陳樹林氣呼呼的十分憋屈的樣子,更覺痛快。
她在老陳家當牛做馬這麼多年,難道為的又是自己嗎?
趙雪花抓著手裡的那包糖,口腔裡隱約有鐵鏽的味道散開,她咬破自己內頰上的肉,心中發狠。
“陳樹林,逼急了,我就吊死在你們老陳家大門口!”
做鬼也不會放過這一家人。
“娘!”
陳來娣緊張地跑過去抓住了趙雪花的衣角。
母女兩人滿麵悲苦和隱忍。
陳樹林頭都大了,他還沒說什麼,趙雪花還叫上板了!
剛才在堂屋被老三和親爹一頓罵就算了,怎麼自己媳婦兒都不為他考慮?
趙雪花抱著自己的大女兒,她憑什麼去死呢,老陳家這群人都活的好好地,她還沒看到自己的孩子們長大,死什麼死。
雖然祁紅豆已經走了,趙雪花卻覺得自己心中被注入了一股勇氣。
不管陳樹林犯什麼軸,想要怎麼做他的大孝子,老好人,她再也不會忍著了!
她低頭交代大女兒,“明天開始,你堂哥他們不去割豬草,你也彆去!”
“娘生病了,你們就在娘身邊照顧娘,光宗耀祖要是欺負你和妹妹,你就喊娘,你爹不給你們做主,娘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如果不是從前她為了孩子們而隱忍,又怎麼會白白讓陳樹林在外麵打腫臉充胖子呢。
陳樹林到底是不擅長和人吵架,被趙雪花這麼一頓當麵掀開遮羞布,頓時體會了一把陳老拐心塞的快要背過去的感覺。
這個時候的陳樹林還不知道自己人一旦確定了目標之後,究竟能判若兩人到什麼程度。
老趙家隔天中午燉了一隻雞,喜得家裡一群大人孩子臉上止不住地笑。
蔡雯麗看著吃了一隻雞後,雞舍裡滿滿當當數量不變的那十隻雞,轉頭對著自己男人道:“我算是服了娘了。”
趙元全從昨晚到今天,已經聽自己的媳婦兒把昨日她們婆媳在老陳家的光輝戰績分二章四十二回說了十來遍了。
完全能理解自己媳婦兒究竟是多麼發自內心的敬佩老娘了。
扯大旗拉虎皮,一哭二鬨三上吊,娘是一樣沒落下。
陳老拐也是和老娘的打交道少了,不然從他娘進門開始就應該老老實實裝孫子了。
就是小妹兒女心那麼重,真要娘領著她回來,估計她也是沒辦法割舍的。
祁紅豆沒有硬拽著趙雪花回娘家,也是給她一個冷靜思考的機會。
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自己能立住才算是真的站起來。
趙雪花要是能經過這一茬,自己明白過來,也不算遲。
而且後麵隔一段時間她都會派個人去青山大隊走一趟的。
中午燉了雞,一家人都吃的很歡快,祁紅豆瞅著地裡的棉花摘完,再曬幾天就要打包去棉花站上交任務棉了,就想著去大隊長那裡一趟。
過冬的棉花可耽誤不得。
結果她去了大隊長家裡開場白剛說完,趙玉葉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找過來了。
“奶!我爹要打死我三哥!”
誰?
打死誰?
祁紅豆腦子一轉,趙元武和趙衛國?
緊跟在趙玉葉身後的一個村民也衝了上來,不過不是找祁紅豆的,是找大隊長的。
“大隊長!不好啦!咱們大隊的牛丟啦!”
祁紅豆:?
是的,沒錯,紅旗大隊的牛丟了,而被趙元武打的趙衛國,就是弄丟了牛的人?
問題是,趙衛國不是管放牛的人啊。
耕牛金貴,都是有人專門負責照顧的,也是個輕鬆的活計,這麼好的活兒,可輪不到趙衛國頭上。
這小子怎麼牽扯進去了?
祁紅豆和大隊長他們趕過去的時候,一路上聽著趙玉葉連哭帶比劃的,把事情說了大概。
首先,牛的確不是趙衛國負責的。
其次,牛是真丟了。
最後,丟了牛的這個罪名也是趙衛國親口認下的。
原本負責放牛的是老劉家的劉老大劉鍋鏟,也就是劉春燕的大哥。
現在丟了牛,劉鍋鏟人不在,趙衛國卻成了現成頂包的。
趕到地方的時候,劉春燕也在那裡。
天上起了風,眼看著就是要下一陣急雨的樣子,地上的塵土都被大風卷起來,不眯著眼就容易被糊住視線。
趙元武手裡拿著鞭子,照著趙衛國死命抽。
一鞭子下去,趙衛國的衣服都被劃開,後背上留下一道赤紅醒目的鞭痕。
就這樣,趙衛國還是硬挺著不吭聲。
大隊長看到這場景都麻爪了,他還沒發話呢,怎麼就給孩子打成這樣?
不對,現在重點不是這個,牛啊!他們大隊的寶貝牛去哪裡了啊!
“爹, 彆打三哥了!”趙玉葉急得不行,這牛丟了怎麼也算不到她三哥頭上啊!
老劉家的人屁事沒有,乾啥打她哥!
“老五!”
前麵一鞭子祁紅豆沒趕上攔住,看著趙元武一臉怒容,朝著趙衛國身上要再次抽過去,祁紅豆趕緊喊話,讓趙元武住手。
趙衛國身上鞭痕已經變血痕了,看著就嚇人。
大隊長顧不上處理老趙家和老劉家的人,趕緊招呼著其他村民去找牛。
趙玉葉都抹著眼淚跟著去找牛了。
要是牛真的找不回來了,趙衛國還是死扛著把這丟牛的罪名認下,趙玉葉都不敢想家裡是怎麼一副天翻地覆的場景。
祁紅豆深吸一口氣,她當然也知道這時候一頭牛究竟有多貴重,她看了一眼麵前這牛高馬大的父子兩人一眼,把他們也趕去找牛了。
這可是集體財產,弄丟了牛,可不是一個人扛著就能完事兒的。
把這父子兩個趕走去找牛,祁紅豆轉頭看向旁邊的劉春燕,一眼就瞄到了她抓在手裡擦眼淚的手帕。
這東西,很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