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紅豆今天這一鬨，和在老陳家的頭上蹦迪沒區彆。
左右陳老拐今天之後出門估計都得擋著臉了。
說一千道一萬，人家老太太可沒有瞎說八道，不就是你們老陳家苛待兒媳婦兒，糟踐孫女麼？
以前趙雪花沒人撐腰，大家不好出這個頭，今天人家親娘都來了，老陳家的遮羞布都給扯了，這還有啥不能說的？
“我要吃肉！二叔，憑啥三丫四丫幾個賤丫頭都有肉吃！”
光宗耀祖不管這些，大人們吵架對此時滿心滿眼隻有肉的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幾個孩子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前麵才被丈母娘明裡暗裡指責了一番的陳樹林一時不知道是先哄侄子，還是和丈母娘解釋清楚。
怎麼能是糟踐雪花呢，他吃的和雪花吃的可都是一樣的。
十分有奉獻精神的陳樹林完全不覺得哪裡虧待了自己媳婦兒和孩子。
大哥走了，大嫂一個人養幾個孩子可不容易，他怎麼能不幫著照顧些。
三弟不懂事，三弟妹心疼孩子無可厚非，再說了，都是一家人，計較那麼多乾什麼。
心裡這麼想著，可是等到對上哭訴中的祁紅豆的眼神的時候，陳樹林又沒有了開口解釋的勇氣。
要不，等丈母娘氣消了再說？
祁紅豆現在的體力和精神頭可不是一般老頭老太太能比的，她這屬於是充電五分鐘，待電五小時，一整個超長待機。
把老陳家一家人說的急赤白臉卻再沒機會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之後，祁紅豆瞄了一眼身旁的蔡雯麗，然後哀嚎了一聲：“娘的雪花咋就攤上這麼吃人不吐骨頭的一家子啊——”
然後往蔡雯麗的身上就就是一倒。
就算已經接受到了婆婆暗示的眼神，但是蔡雯麗還是嚇得不輕。
好在腦子懵了一下，手還是穩的，蔡雯麗扶住‘暈倒’的祁紅豆，緊隨其上，“可憐我婆婆這疼女兒的心哦，你們老陳家還有沒有人性啊！”
“你們是害了我小姑子不夠，還要害死我婆婆啊！”
後半句話的聲音有點發飄，生怕被婆婆事後算賬。
這對婆媳在今天貢獻了青山大隊年度的最佳表演獎，生生讓老陳家揚了一回名。
本來隻是傳老陳家苛待兒媳婦兒，幾日後傳著傳著就變成了，老陳家逼死了兒媳婦兒和親家母。
把人娘家嫂子逼的嗓子都哭啞了。
其實這個很難說究竟是哭啞還是罵啞的。
不過效果達到了。
最後祁紅豆帶著一隻雞來吃了，末了，還提走了老陳家兩隻雞走。
人年紀大了，一下子受這麼大的刺激，身體哪裡受得住，可不得好好補補。
倒是陳老拐，在祁紅豆走了之後，是真的差點一口氣上不來，直接背過去。
完了！
全完了！老陳家的名聲全完了！
“爺爺，我要吃肉!吃肉！”
陳耀祖雖然年紀小，但是自家的雞被人捉走了還是知道的，這可都是肉啊！
“吃什麼吃！”
大門雖然關上了，但是陳老拐仿佛還是看到了外麵那些看自己家笑話的村民。
在這種時候陳耀祖還要吵鬨，陳老拐煩躁之下順手抄起地上的笤帚照著陳耀祖抽了過去。
“哇——”
陳耀祖發出慘叫。
魏仙芝一下子炸了鍋，扯著自己男人找老公公要說法。
陳大嫂心裡也不痛快，老公公給老二媳婦兒的娘家媽帶回去的可不止兩隻雞，還有五塊錢的營養費。
老陳家沒分家，這錢給出去一塊就少一塊，自己兒子就少得一份，現在給個外人拿走了，憑啥啊！
今天這個夜晚，老陳家注定不太平。
堂屋裡嘈雜的爭吵聲，趙雪花聽得清清楚楚。
昏暗的煤油燈下，她拆開祁紅豆留給她的包袱，兩件嶄新的沒有補丁的粗布衣裳，兩斤散發著食物香氣的小米，還有一包糖和一塊手帕。
那手帕是祁紅豆今天給她擦眼淚的手帕。
趙雪花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她挨個把東西摸了一遍，眼中不知不覺再次蓄滿淚水。
陳三丫舔著嘴巴，還在回味白天吃的那頓飯，香噴噴的雞肉、餅子，順滑誘人的雞湯，以及自己分到的那一顆糖。
這是陳三丫長這麼大第一次吃到糖。
陳來娣看著靠在三丫身上，腦袋小雞啄米一樣已經睡著的小弟，和沉默怯弱的二妹四妹，扭頭問趙雪花：
“娘，家婆明天還來嗎？”
感覺今天一整天都跟做夢一樣。
陳來娣在這一刻，無比希望祁紅豆可以永遠留在老陳家。
這樣他們就不用再受三嬸、耀祖他們的欺負了。
趙雪花背過身，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正要開口說什麼，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陳樹林的身影出現在她們母女眼前。
本來也有些困的三丫，在看到陳樹林的瞬間，立刻撇過眼，不去看。
她從沒在陳樹林那裡感受到父親的意義，發自內心的覺得陳樹林其實是耀祖他們的爹，並不是自己的。
陳樹林心裡有點惱火，更覺得委屈。
自己丈母娘來了一趟，把家裡鬨的雞犬不寧，今天那個陣勢，老陳家要是不賠錢賠物，沒準丈母娘就真的癱在老陳家不走了。
這事兒鬨的。
“雪花”
陳樹林哼哧哼哧，話還沒說完，就瞥見了趙雪花手邊的一包東西。
“這是啥？哪裡來的？——這是娘給的？”
陳樹林上前，“還有一包糖？”正好給光宗耀祖他們幾個吃。
這會兒幾個孩子哭得不行了，今天的那隻雞，他們可是連湯都沒喝上一口。
全給趙雪花和丈母娘他們吃得乾乾淨淨了。
趙雪花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把從陳樹林手中搶走了那包糖。
“雪花，你這是乾啥？”陳樹林不解，趙雪花一個做嬸子的，難道聽見幾個侄子的哭聲嗎？
給一包糖哄哄怎麼了？
趙雪花早就在無數次對陳樹林的心寒中麻木了，聽見陳樹林這麼問，她奇怪的不覺得失望。
娘今天說要帶她回家，她聽了心中既驚訝又歡喜，但是想想娘家的情況，再想想自己現在這樣子，她明白，回家也不是長久之計。
可是雖然她沒有回去，但是她知道了，娘家還是願意給自己撐腰的。
心中有了倚仗，趙雪花也有了冷眼看陳樹林的底氣。
“你也知道那是你的侄子，不是我的兒子，這麼心疼，怎麼不自己掏錢去買糖？”
這一刻，趙雪花從沒覺得原來橫眉冷對陳樹林是這麼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