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紀小,且身子弱,娘體諒你,但是你也得體諒娘跟世子不是。”
說完拍了拍秦舒禾的手。
她說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這福榮堂裡的主子跟奴才都聽見。
成親當日沒有圓房於女子來說,是十分沒臉的事,圈椅上的於氏拿帕子掩主口鼻,眼睛彎了下去。
封凝雪幾個小姐瞪大了眼珠子看過來,耳朵有些紅,打量著秦舒禾,眼裡隨即有了鄙夷之色。
心中對這個少夫人也有了計較。
秦舒禾環視一圈各人的臉色,又是曲膝福禮,“回母親,舒禾年紀雖小,卻從沒體弱的毛病。”
隨後望了月芙一眼,輕柔一笑,“倒是世子,昨日醉酒,久喊不醒,酒量實在不好。”
如上輩子一樣,封卿禮裝醉不圓房,隨後又以她身子弱,公務繁忙等之理由,遲遲不同房。
當時府裡看足了她的笑話,姑姑出來撐腰,也被府裡人笑話。
說她們不虧是商戶女,沒有羞恥心,這種事也拿出來說。
如今,她不稀罕這圓房,也不樂意再跟封卿禮親近,更不會有封卿禮的孩子。
這臟水,就彆想著往她身上倒。
更不要想扯出她身子弱的胡話來,讓她喝那什麼害人的‘補藥’。
“月芙,昨日我讓你服侍世子,他是不是醉的起不來身?”秦舒禾眉眼冷淡,嘴角始終掛著淺淺笑意,再純良不過。問跪在地上的月芙。
跪在地上的月芙反而更加害怕,聞言身子一哆嗦,立馬點頭,“是,世子爺他,他醉了。”
說完把頭垂的更低。
秦舒禾話音同樣不高不低,還指了月芙佐證,屋裡的幾個姑娘跟夫人,姨娘聽的見,皆是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
有的性情不夠穩重的,還忍住笑出聲來。
這少夫人可真夠大膽,房內事就這樣大咧咧的拿出來說,果然不懂規矩。
而秦舒禾站在那裡,從頭到尾,不卑不亢,不懼任何人的目光。
爹娘剛死的時候,族內幾房看著家產虎視眈眈,比她們這幾個女人家,可鋒利多了。
她扯出封卿禮也是把孟氏噎了半響,見秦舒禾沒順著自己的話說下去,幾次頂撞,心裡惱怒,麵上也冷了下來,“恩,既已認過親,你快去給你祖母請安吧,那邊耽誤不得。”
“是,那舒禾就先走了。”秦舒禾曲膝福了一禮,又跟屋裡的人打了招呼,走出福榮院。
月芙緊跟在後麵,流著眼淚,一眼一眼的看秦舒禾,欲言又止。
秦舒禾臉上的笑冷了下來,“繼續去花房照顧著吧。”
“少夫人,我……”
“還囉嗦什麼?快點去!”青菊麵容嚴肅,冷嗬了一聲。
青菊跟青荷自小就跟在秦舒禾身邊,最是忠心,早就看不慣月芙上竄下跳挑唆的做派。
以往是少夫人軟和好性的護著,把月芙心都養大了,眼下有心罰她,自然狠狠的罰,要讓她長長記性,認清楚自己跟的主子是誰。
青菊老成,板起臉來比嬤嬤還嚴肅,她是海棠園裡的大丫鬟,月芙本就怕她,這會更是不敢頂撞。
等人走遠了,才敢抬頭狠狠的瞪了一眼,眼底翻湧著恨意。
她在二夫人那是房裡的大丫頭,大夫人本想著安排她當二爺姨娘的,誰成想二夫人那個憨貨把她給了秦舒禾。
秦舒禾就是個妒婦!這次又壞她的好事,果然如夫人所說,商戶女子心機深沉,她得早為自己做打算。
秦舒禾現在身後跟著兩個貼身丫鬟,青菊跟青梅。
青字輩的丫鬟都是她從小用慣的,本來還有個青桃,進侯府半年就失足落水沒了。
海棠園缺個大丫鬟,姑姑就把月芙送了過來。
走了幾步不見封卿禮,秦舒禾蹙眉,青菊上前一步,低聲解惑,“世子剛剛生氣,出來後直接帶著長鎖去了外院。”
長鎖是封卿禮的貼身小廝。
還沒有給老夫人敬茶,世子丟下少夫人去了外院,青菊覺得這世子有些小氣。
以往不是事事以她們少夫人為先的嗎,今日怎麼跟得了失心瘋一般,不護著少夫人就算了,還處處阻撓,百般嫌棄,一點不給少夫人麵子。
她怕少夫人傷心,偷偷瞄了一眼,見少夫人麵上一片淡然,不像生氣,心下稍安又有些疑惑。
少夫人成婚這兩天,倒變得穩重許多。
封卿禮去了哪兒,秦舒禾半點不在意,閒庭闊步的往老夫人住的鬆鶴院走去。
靖安侯是武將,這侯府反而布置的頗為風雅廊院亭橋,花草簷角,以黑白色為主,清雅素淨。
隻可惜老夫人不善經營,侯夫人又包藏禍心,這侯府已經有了衰敗之相。
行至鬆鶴院,垂花門外有兩個身穿褐色短布衣的小丫鬟,見到秦舒禾過來,左邊的那丫鬟立馬笑著過來行禮,“翠紅見過少夫人。”
“老夫人早起就等著世子跟少夫人過來,快請進。”
秦舒禾瞧了她們一眼,這兩個丫鬟身姿曼妙,話音婉轉,說話親切,在老夫人麵前極為得臉。
隻可惜,是孟氏的人。
她當即回了個大大方方的笑,兩個丫鬟有些發愣。
這少夫人心態倒挺好,在前院受了這麼大的憋屈,世子都沒陪著一塊過來,這會還笑的出來,不知是真傻還是好心態。
心裡有些計較,也不再多想,迎著秦舒禾往裡麵進,直到廳裡的軟座前。
軟坐上坐著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夫人。
朱老夫人腿腳不便,說是坐,倒不如說是半躺著。
她身穿墨綠色綢衣,衣上繡著如意圖案,半白的頭發一絲不苟的梳在腦後,打理的十分乾淨,麵容慈祥,眼神銳利。
秦舒禾接過翠紅遞過來的茶盞,跪下去,“祖母。”
朱老夫人審視了她半響,接過茶,抿了一口放下,“卿禮呢?”
“回祖母的話,世子前院有公事,就沒陪舒禾來給祖母敬茶,望祖母見諒。”
“恩,起來吧。”朱老夫人從身邊嬤嬤手裡接過一個精巧匣子,遞給了秦舒禾,“拿著玩吧,老物件不值錢。”
秦舒禾雙手接過,遞給了青菊,又從青梅手裡接過一匣子,匣子裡是一翡翠抹額。
“這是舒禾孝敬祖母的,還望祖母喜歡。”
朱老夫人看了看那抹額,抹額正中的翡翠,一眼就能看出是好東西,水頭足,底襯是鴉青暗紋綢緞,十分映襯,“有心了,坐吧。”
“是。”
秦舒禾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椅子上,跟朱老夫人攀談。
“祖母,普靈寺那邊有個福錦山莊,是秦家的產業,等你腿腳好一些了,我們去那裡住幾天。”秦舒禾端坐在朱老夫人身邊給她捏腿,“那兒景色宜人,還有個溫泉,您泡泡對腿腳有好處。溫泉旁邊種的有菜蔬,後山養的山雞等活物,您見了定會喜歡。”
“恩。”朱老夫人臉上掛了笑,“聽你說的是挺有意思。”
一老一少聊了幾句,朱老夫人心裡倒開懷了些,這商戶孤女性情溫和,經曆大難還能平穩心態,是個大氣的姑娘。
“老夫人,您的藥。”
朱老夫人仰頭喝了翠紅遞來的湯藥,麵不改色。秦舒禾一旁見著直覺嘴裡泛苦,連忙拿個蜜餞塞朱老夫人嘴裡。
朱老夫人盯著她沒說話,秦舒禾尷尬的笑了笑,“甜……甜甜嘴。”
上輩子她跟朱老夫人熟悉之後,經常是她伺候著喝藥,再強硬的喂個蜜餞。
朱老夫人不願損了威嚴,藥再苦也麵不改色的喝下去。現在她們還沒有如此熟悉,今兒倒是忘了。
朱老夫人含著蜜餞,直到嘴裡的苦味散去,然後裝作無事發生,繼續跟秦舒禾說話,“你回去吧。”
她蹙起了眉,捶了捶了腿,“翠紅,我這會腿疼的厲害,送少夫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