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柳扶楹也是緊張的。
她從未這樣親吻過任何一個男子,即便是那個已同他成婚兩年的夫君。
說沒有半分懼顫,自然是假的。
不過,這份緊張很快就被跳出喉嚨的激動所取代。
周旋數月,終於嘗到裴舟霧的唇了!
可這還不夠,這樣蜻蜓點水般的淺嘗遠遠不夠。
反觀裴舟霧。
他輕輕顫動的眼睫顯著無措,瞳仁裡有萬般情緒,一時間也糾不出那種感情更加強烈一些,隻知並不反感,雖雙拳緊握卻沒有絲毫要推開她的意思。
身前人的臉近在咫尺,近到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每一根羽睫。
她的氣息,帶著絲絲甜味。
馨香的甜味縈繞鼻尖,無聲無息的隨著空氣潤進他的身體,拂過他千瘡百孔碎裂心田。
而她又突然退開,一下就抽走了那股療愈的清風。
他立時不適,恍惚間隻覺反應不過來。
柳扶楹站直了身子,掩住眼底的竊喜做出倉惶尷尬的模樣,為方才下意識的行為懊惱,扯出個難為情的笑來,再伸了手將抓在手心那隻餅遞了出去。
不料,忘了手心因為先前拽馬車韁繩而破了皮,還留下了斑斑血跡。
她猛一收手,轉身便要去拿一塊乾淨的。
厚實的手掌緊隨而來,抓住她的手腕讓她停下。
“蘇姑娘……”
裴舟霧開了口,驟然又發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對不起。”柳扶楹一副不敢轉身麵對他的樣子,嘴裡又道:“方才一時心急…冒犯了國舅,我真是該死,我……”
“怎麼,又要一陣風一般的說走就走?”
“不是!”
柳扶楹急急回身,對上裴舟霧狀似調侃的眼色。
“方才不是說,你不會走?”他再道。
柳扶楹裝作聽不出他的玩笑,回話無比的懇切誠摯,“是,我不會走的。”
逗得他彎了彎眉眼,收了手在床側輕輕一拍。
“那你陪我坐坐。”
柳扶楹猶豫片刻,抬腳走了過去聽話的在他身側坐下。
而坐了良久,兩人都沒見對方開口。
裴舟霧打破沉默,柔聲問:“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我。”
柳扶楹不是傻子,她知道裴舟霧想說什麼,卻偏要支支吾吾的將女孩的嬌澀體現的完美,隻回道:“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好。”裴舟霧點頭,主動再問:“你喜歡我嗎?”
方才那個吻,若非是因為男女之情的喜歡,輕易是做不出來的。
遠遠超過了對待朋友,或是救命之恩的報答。
柳扶楹將緊張演到底,手裡的肉餅都快被她給掐碎了。
躊躇了好一陣,她才緩緩開口,“是,喜歡。”
這般說仿佛是不足以表達真情之意,於是,堅定的又再重複了一遍。
“我喜歡你!”
裴舟霧剛鬆了不久的拳又再次握緊,竟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我知道喜歡裴國舅的人很多,你幾乎是大半的上京女子的夢中情人,甚至多少官家小姐揚言說非你不嫁,相比起來,我的喜歡好像是尤其的微不足道,可是……”
她一頓,聲似哽咽快要哭出來一般。
“可是我忍不住,我沒有辦法克製的心意,從第一次被你救下之後,你就在我心裡了,我想挖都挖不出去。”
裴舟霧沉沉吐息,緩解複雜的心緒。
沒錯,喜歡他的人是很多,揚言非他不嫁的也不少。
可自從他出事後,曾經說著喜歡卻驟然銷聲匿跡的,同樣數不清楚。
並非是他感慨世態炎涼,也不是惋惜身後沒了追求者。
而是越發覺得蘇月螢傻得叫人心疼。
她可是回回都冒著性命之危來找他的,真是傻透了。
“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柳扶楹又再強調了一遍,以明自己的真心。
裴舟霧落眉沒有回話,可眼裡卻染上星星點點的希冀,帶著眼角輕輕勾出悸動的弧度,一字未言,卻仿佛有無聲的回應在同柳扶楹對話。
似是說:我好像也有點喜歡你。
開了口,真正說出來的話卻成了“謝謝你”三個字。
可他的道謝,同樣真摯無比。
身邊的人曾多次對他的救命之人表示過感謝,而如今他才想明白,其實不是他救她,而是上天瞧他可憐將她派到他的身邊,他才是被拯救的那個人。
昨夜傷重,今日強撐身體見了幾波人,裴舟霧早已快要虛脫。
他蒼白的麵龐沒有半分血色,卻依然勾勒著傾世之姿,破碎卻動人十足。
起了身,他拖著鐵鏈去到了桌前。
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隻瓷白的藥瓶子。
微微側身坐回道柳扶楹身旁麵對著她,而後伸手將她那隻受傷的手拉了過去,取出手心的肉餅,接著用自己乾淨的純白衣袖輕輕擦過她手心留下的餅渣子。
他自己傷的可比她重多了,眼下隻怕一個簡單的動作甚至一個呼吸都會牽動傷口引起疼痛。
可他手上的動作卻那麼的輕柔,那樣小心。
生怕力氣稍微大些,就會弄疼了她。
柳扶楹沒有矯揉做作的抗拒,她半垂著眼簾緊緊注視裴舟霧,他的呼吸,他的動作,他的溫柔,他的所有都是那麼的迷人,著實無法移開目光。
同時,心裡也是歡悅的。
這麼大的進展,真讓人激動。
想到日後要同他解淨衣裳同床共枕,隻覺抓心撓肝,恨不能眼下就將他撲倒。
上完藥,裴舟霧抬起了頭來。
目光交彙那一瞬,柳扶楹才做出羞澀的模樣彆過眼。
裴舟霧唇角動了動,生出絲絲笑意。
他側過去坐正了身子,瓷瓶被捏在他的手心,指腹輕輕的摩挲著滑膩的瓶身,不知想些什麼。
半晌沒聽他出聲,柳扶楹正打算回頭看他。
不想,瓷白的藥瓶子忽然從他的手心裡滾落去了地上,咕嚕咕嚕的滾去了好遠。
緊接著,她感到肩頭一沉。
原來是裴舟霧架不住虛弱,偏頭倒了下來。
柳扶楹僵著身子,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隻怕自己也支撐不了多久。
“裴…裴舟霧?”
她試探的喊了他的名字,不見他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