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仿佛一把利劍,將壓在沈家族人身上的枷鎖狠狠斬斷。
山穀中。
立刻有沈家族人聽出這聲音的主人,隨即興奮地高呼:
“少族長!是少族長來啦!”
所有人從地上爬起來,振臂歡騰。
沈家族人的士氣,在此刻高漲到了頂峰。
沈硯青同樣從先前那股威壓中脫離出來,他緩緩起身,目光遠眺。
東南方向,
一個黑點在他眼眸中迅速放大。
是一艘造型獨特的法舟。
它通體黑色,舟體表麵被一層密密麻麻的鱗片覆蓋,船頭雕刻的蛟首麵目猙獰,栩栩如生。
遙遙望去,
宛若一條凶厲的黑色蛟龍,穿梭雲霧之中。
身上的重壓褪去,屍鬼牽牛的躁動隨之平息,沈硯青也從那股怒意中脫離出來。
他抬起頭,凝視著。
臉色漸漸掛上沉重。
這時。
山頂驀然裂開,一根巨大的石柱拔地而起。
石柱頂端,赫然站立著一位身穿黑身紅袖大氅的老道。
“朱顏骨,西堂狄淵。”
“見過十六殿下,向殿下尊師問好。”
狄淵朝著黑龍法舟的方向,微微行了一禮。
禮尚未行畢,一發紅光從龍舟射出。
明明青天白日,
沈硯青卻清晰地看見,一顆流星拖著長長彗尾。
如一道長虹貫穿天幕,呼嘯著從遠方駛來。
卻見狄淵長袖一揮。
腳下的土地驟然升起一麵巨大石壁。
可這道流星像是長了眼睛,竟是一個急轉繞過了石壁。
冥溪音的聲音再次在體內驚呼:
“泯鎖飛流?!”
“龜龜,老娘今天真是開眼了!”
“加上咱的屍鬼牽牛,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竟然出現了三道仙品靈根!”
冥溪音認主之後,便一直對自己的言辭小心翼翼。
可這時,竟是激動到回歸本性。
沈硯青蹙起眉梢,這些知識他實在太過匱乏,但眼下卻非向冥溪音討教的時候。
他繼續觀戰。
隻見狄淵似乎早有預料,他的術法並未停止。
刹那間,
四方石壁守住他身周四側。
而當那流星轉好方向,從頂上一躍而下之時,石壁延伸的穹頂也剛好凝成。
“轟”地一聲巨響。
流星最終撞上石壁。
四麵敦厚的石壁劇烈顫抖,連著整座礦山都在震顫!
“嗖嗖嗖!”
越來越多的流星從黑龍舟上激射而來,轟擊如驟雨般瘋狂落下。
很快,
那將狄淵重重守護住的石壁便像是被燒紅了窯磚,表麵出現道道龜裂,支離破碎。
礦山中,
沈家修士個個看得驚心動魄。
萬一少族長的流星不小心失了準頭,落到自家頭上。
隻怕守礦大陣會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瓦解,而所有人都會頃刻間灰飛煙滅。
沈硯青同樣看得默然失語。
沈弓……
僅僅去了六浮仙宮五年,
已經這麼強了麼……?
冥溪音似乎看出了沈硯青的心緒。
出聲道:
“主人不用發愁,咱有屍鬼牽牛在身,區區築基境界,不過時間問題罷了。”
沈硯青道:“三年,夠麼?”
“額……”
在冥溪音啞然的片刻中,沈硯青聽到了答案。
時間啊時間,
自己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流星的狂轟亂炸中,那四麵石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炸飛熔化。
狄淵的聲音幽幽傳出:
“十六殿下,可算出氣消了?”
話音落下,
黑龍飛舟也到達了礦山區域。
一位身穿黑袍的少年立於甲板,他劍眉星瞳中,眸光冷冽。
“欺我家門,殺我族人,還要問我算不算氣消?”
“朱顏骨,好大的臉!”
“不如我去滅完你們幾處堂口,也來問問你怎麼能算消氣?”
這時,
石壁終於不堪重負,“轟”地一聲瓦解。
沈弓一臉殺意地凝視著。
然而,
他的視野穿梭滾滾落石,
卻根本不見躲在其中的狄淵身影。
“跑了?”
還等著看狄淵如何進一步挖出沈弓戰力的沈硯青,一臉驚訝。
冥溪音笑著解釋道:
“他當然得跑,地磐龍脊需要借助地脈之力,才能發揮真正的實力。”
“這裡雖然是礦山,但並無礦脈。
能結成靈石,不過因為吸收了從天符洞府散逸的靈氣。”
“如今天符留下的傳承被主人吸收,獄盞天羅經落於主人之手,就連我也被主人收服,那處洞府自然也徹底失去靈性。”
“他修為與您的少族長相差無幾,再留此地,一定會死在泯鎖飛流的箭雨之下!”
沈硯青不由疑惑,問道:“靈根還有主場作戰的說法?”
冥溪音道:“當然!”
“好比咱們的屍鬼牽牛,若是身處的環境陰煞之氣足夠深重。
哪怕以主人目前的修為,都能和沒有靈根的普通築基鬥上一鬥。”
沈硯青沉沉點頭。
這些知識從未有人教自己,現在有冥溪音這位曾經的金丹上人在,自己終於有了求教的途徑。
“不過……他太小看泯鎖飛流了。”
“嗯?”
沒等沈硯青問出口。
隻見沈弓空無一物的雙手,倏然擺出挽弦滿成圓月的姿勢。
刹那間,
周圍的靈氣驀地向他雙手彙聚,一張散發著猩紅光芒的長弓兀然顯現!
嘭的一聲,弓弦震蕩。
一矢流星脫手而出,刺進天邊雲靄,頃刻便消失在沈硯青的視野之中。
片刻後。
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悶哼。
狄淵的聲音再次響起:
“今日見識十六殿下仙法,在下不勝榮幸。”
“十六殿下何時若有興致,來朱顏骨做客,在下一定掃榻相迎!”
沈硯青訝異間,卻聽冥溪音輕笑道:
“麵對泯鎖飛流靈根的修士,
最棘手的,便是他們的流星箭矢,可以將人氣息標記、鎖定。
一箭未中,標記不消。
僅憑挪移之法,是絕對逃脫不掉的。”
沈硯青暗暗將這個特性記下。
忽然,冥溪音又提醒道:
“主人,那個黃家領頭的跑了!”
她語氣中格外興奮:
“就是咱們這個方向!”
“他體內靈力幾乎枯竭,絕無法再調動那具築基傀儡。”
“咱們可以搏一搏!”
沈硯青眼中閃過精光,可身形卻依舊駐足原地。
“怎麼了?”冥溪音問道。
沈硯青深深吸了幾口氣,壓下自己心中欲念。
“之前那些黃家管事,每個都做好了毀屍滅跡。
彆人隻會當他們見形勢不對逃了,殺再多也不足為慮。”
“但此人不同,
沈弓沒留下朱顏骨的人,黃道榮就是沈家這次戰鬥最大的戰利品。”
“沈墨荷、沈弓絕不會放過他,我若出手,絕對會暴露。”
成熟的獵人,一定要懂得舍棄獵物!
“這……”冥溪音一時語塞。
送上門來的築基傀儡,這小狼崽子都能忍住?
自己前身若能有這般忍耐,也不會隨隨便便腦袋一熱,隻為了造出一個玄冥陰炁的修羅場,便貿然發起魔災。
也不至於最後,落得個被封印的下場。
是的,
關於這點,她先前也沒有和沈硯青說實話。
玄冥陰炁並非天符上人給他弟子尋來的練氣之物,而是她發動魔災所得。
隻是她現在成為天經之靈,沒法可用,所以便宜了沈硯青。
而如今沈硯青凝成屍鬼牽牛,也注定要走上一條屍骨累累的成仙路。
但以這狼崽子的謹慎心思,想必走的一定會比自己坦蕩的多。
就在冥溪音悵然期間,
沈硯青連繪三道瞬身符,趕回沈家地牢之中。
而他體內的靈力,也隨之徹底耗空。
不多時。
地牢的大門打開。
亮白的天光照見倒在地上沈硯青。
臉色發白,滿頭大汗。
一副驚慌到虛脫的模樣。
沈鉤崖臉上的關心瞬間沉了下去,
罵道: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沈家怎麼養出了你這麼一個窩囊玩意兒?”
“崖……崖叔,咱們打贏了?”沈硯青顫顫巍巍問道。
沈鉤崖好聲沒氣:“輸了,黃家打上門了!”
“啊?!”
沈硯青尖叫一聲,立刻從地上爬起,驚慌失措地來回踱步:
“完了完了完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一個撲身,抓住沈鉤崖的手,
認真道:
“崖叔!我們快逃吧!”
沈鉤崖徹底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沈硯青胸口,怒道:
“娘的,斬戟哥要是地下能看見,指定給你氣活了!”
“趕緊把你這鬼樣子收一收,少族長召所有族人去老火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