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
午後陽光正好。
許懷夕挽著袖子,在回廊下擦洗雕花欄杆。
汗水順著她的鬢角滑落,浸濕了粗布衣領。
她刻意放慢動作,耳朵卻豎得尖尖的,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正院比西院大了三被倍不止,丫鬟仆婦來來往往,卻都輕手輕腳,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許懷夕餘光掃過東廂房——那裡窗扉緊閉,隱約飄出一股苦澀的藥香。
“新來的?”
一個穿靛藍比甲的婆子突然站到她麵前,“誰準你在這兒做活的?”
許懷夕連忙比劃【李嬤嬤派我來幫忙】。
“啞巴?”婆子皺眉,忽然想起什麼,“哦,西院那個。”
她嗤笑一聲,“既然來了,去把西邊小廚房的柴劈了。”
許懷夕低頭應下,心裡卻一喜。
那邊的小廚房緊挨著煎藥房!
劈柴的活計又臟又累,木屑飛濺,很快沾滿她的衣襟。
許懷夕一邊揮斧,一邊透過半開的窗子往裡瞧。
兩個穿綢緞的丫鬟正守著藥爐,一個執扇控火,一個在剝杏仁。
許懷夕的斧頭狠狠劈進木柴,震得虎口發麻。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兩個丫鬟慌忙起身:“夫人回來了!“
許懷夕立刻蹲下身子,借著柴堆遮掩,看見沈夫人扶著嬤嬤的手緩步走來。
她穿著絳紫色纏枝紋褙子,發間金鳳銜珠步搖微微晃動,端莊華貴得刺眼。
“藥熬好了?”
“回夫人,再有一刻鐘就好。”
沈夫人滿意地點頭,忽然目光一轉,直直看向柴堆後的許懷夕:“那是誰?”
許懷夕的心跳幾乎停滯。
“西院的啞巴,來幫忙乾粗活的。”婆子賠笑道。
沈夫人走近幾步,金線繡的裙擺掃過地上的木屑。
許懷夕死死低著頭,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像刀子般刮過自己的後頸。
“既是西院的”
沈夫人突然伸手,染著蔻丹的指甲抬起她的下巴,“正好,把這碗參湯給二公子送去。”
一旁的嬤嬤立刻捧出個描金食盒。
許懷夕渾身發冷——這哪裡是參湯?分明是催命符!
“怎麼?不願意?”沈夫人輕笑,“還是說”
她突然掐住許懷夕的手腕,“你不僅是啞巴還是聾子?”
劇痛從腕骨傳來,許懷夕咬牙忍著,拚命搖頭。
“夫人!”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老爺派人送信回來了!“
沈夫人這才鬆手,冷冷道:“還不趕緊去。”
許懷夕抱著食盒跌跌撞撞跑回東院,剛進角門就腿一軟,跪倒在青苔上。
“青梔?”
沈挽恙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蹲下身,看見她紅腫的手腕,眸光驟然一沉。
許懷夕急忙比劃【正院的藥】,又指向自己眼睛,表示親眼所見。
“我知道。”
沈挽恙輕歎,用帕子擦去她臉上的木屑,“但你不該冒險。”
他的手指冰涼,卻讓許懷夕眼眶發熱。
她突然抓住他的袖子,急切地比劃【公子逃吧】。
沈挽恙怔了怔,忽然輕笑:“然後呢?”
他望向正院方向,“我不會這樣輕易死的。”
許懷夕呆住。
“彆怕。”
他扶她起來。
許懷夕見他要提食盒,她趕緊接過。
回到書房,許懷夕趕緊門關上。
毒藥依舊倒在那盆花上。
這會許懷夕也平靜了不少,隻是她沒有拿到藥渣子,明明這麼近,卻沒有找到機會。
是她太弱了。
沈挽恙用帕子擦了手,給許懷夕到了杯熱茶。
“先喝茶。”
許懷夕一口喝完,又拿出珍惜的小本本和筆寫下自己想要說的話
——【公子,你晚上想吃什麼?】
本來想說的不是這些,最後化成了這幾個字。
其他暫時做不到,那就準備好吃的。
木瓜和川貝湯也得繼續熬。
一點一點地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