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萬墨的腳步聲遠去,沈挽恙猛地咳出一口鮮血。
那血濺在棋盤上,有種觸目驚心地詭異。
許懷夕慌忙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手忙腳亂地掏出手帕。
沈挽恙卻抓住她的手腕,看著她手背上的紅痕,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疼嗎?”
許懷夕搖頭,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掉下來。
她比劃著【我去重新熬藥】。
起碼她熬的藥可以止咳。
“不必。”
沈挽恙鬆開手,自己擦去唇邊的血跡。
許懷夕咬著唇點頭,手指微微發抖。
沈挽恙忽然笑了,那笑容讓他蒼白的臉生動起來:“青梔倒是機靈。”
他望向窗外那株木瓜樹,“花開的時候,我教你下棋可好?”
許懷夕怔住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
她用力點頭,比劃著【我一定好好學】。
傍晚,沈夫人派人來請沈挽恙去正廳用膳。
許懷夕覺得這沈夫人不是個善茬,竟然請二公子去用膳。
明眼人都知道二公子在養病,這一來一去也是奔波。
她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眼裡滿是擔憂。
沈挽恙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無妨。”
走到門口又回頭,“若是戌時我還沒回來,你就去正廳說說我的藥熬好了。”
還沒等許懷夕點頭,沈挽恙又繼續道:“無事,你不用過去了,母親也是好意,用完膳我就回來了。”
阿福跟著沈二公子一起朝著正院那邊去了。
許懷夕守在燈下等到亥時,終於忍不住往正廳去。
穿過回廊時,她聽見假山後傳來沈萬墨的聲音:“那藥必須繼續送!你一個下人敢多嘴?”
另一個聲音唯唯諾諾:“可是二公子近來氣色確實……”
“你懂什麼!”
沈萬墨厲聲打斷,“他若好了,沈家還有我的位置嗎?”
許懷夕死死捂住嘴,輕手輕腳地退開。
回到院子,她發現沈挽恙已經回來了,正站在木瓜樹下仰頭看月亮。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月光下的臉白得幾乎透明:“懷夕,我娘生前最愛木瓜花。“
許懷夕走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比劃:【為什麼?】
“她說……”
沈挽恙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樹根上。
“說這花像像希望……”
許懷夕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沈挽恙卻笑了,沾血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她濕漉漉的臉頰:
“彆哭,小啞巴。從明日起我教你下棋“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整個人倒在了許懷夕瘦小的肩膀上。
月光下,木瓜樹的花苞輕輕顫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綻放。
許懷夕半摟半抱著把沈二公子帶回屋內,安置在榻上。
她又試了試他的溫度,把脈之後還是以往的症狀。
她學的是植物專業,但爺爺是老中醫,從小也是耳濡目染的。
一些脈像難不倒她。
在這西院,與二公子越是近距離相處,許懷夕就是越心疼對方。
明明自己也身在底層,但是她就是見不得二公子難受委屈。
此刻她心中堅定下來,想要為二公子做一些什麼。
更深露重,西院的燈火卻還亮著。
許懷夕跪坐在燈下,小桌案上是一方白色的帕子。
她麵前攤著幾片新鮮的木瓜葉和兩朵半開的木瓜花。
青翠的葉脈在燭光下清晰可見,花瓣邊緣還帶著夜露的濕氣。
“咳、咳咳——”
內室傳來的咳嗽聲讓她的手一抖,她輕輕放下手裡的東西,又輕手輕腳地掀開簾子。
沈挽恙半倚在床頭,雪白的中衣領口濺著點點猩紅,手中帕子已被血浸透。
月光從窗欞間漏進來,照得他麵色慘白如紙,唯有唇邊那抹血色觸目驚心。
許懷夕心頭一揪,快步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沈挽恙卻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西院伺候的人本就少,自第五日起,嬤嬤也就默認她進來伺候二公子。
所以許懷夕有時候也在西院正屋這邊候著。
公子旁邊那間堆雜物的小房間也暫時讓她住著。
許懷夕單手指著外麵,說自己要去取東西。
沈挽恙“嗯”了一聲,任由許懷夕扶著他躺下。
許懷夕到了外間叫醒了在打瞌睡的阿福,又檢查了熬藥的小爐子。
阿福還是困頓,有些手足無措地圍著她。
畢竟青梔讓他看著爐子,這藥是給公子準備的,但他剛剛太困了,竟然睡著了。
許懷夕也沒有惱,示意他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她把藥湯倒進碗裡吹了吹,就端進去找二公子了。
沈挽恙的狀態比之前好了一些,不過他很是沉默。
許懷夕走到他麵前,示意他嘗嘗。
沈挽恙抬頭看向她,慢慢點點頭,在許懷夕的支撐下起身。
端起藥碗二話不說就喝了。
“這藥和尋常的藥味道不同”,沈挽恙有些疑惑得看向許懷夕。
許懷夕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字條和炭筆給沈挽恙解釋。
“原來是木瓜樹的嫩葉和川貝,我記得你說過木瓜可以止咳。”
“青梔,謝謝你。”
沈挽恙心情舒暢了不少。
今日晚飯上母親和大哥那些事,他也不計較了。
“你早些下去歇息,明日還要早起。”
許懷夕確定他狀態還行,才去外間收拾。
她給他的生辰禮物還沒有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