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龜茲到烏孫,使團刻意放慢了腳步,給予各國充裕的時間做出反應。
緊趕慢趕,還是在一個月後,抵達了這座西域強大城邦。
烏孫與龜茲同為大國,但是軍事實力截然不同。
二者人口差距不過二十萬,但是烏孫多於龜茲的控弦之士卻是龜茲的九倍。
烏孫十八萬,龜茲兩萬不到。
其中差距或許和二者之間的生活習性有關,一者開始往農耕過渡,一者則是和匈奴一樣保持遊牧的習性。
“孟將軍,騫這幾日總是百思不得其解,聽聞烏孫的昆彌,獵驕靡,曾經是匈奴人扶持複國,你為何要將會盟的地方放在赤穀城?”
近幾日中,張騫也在嘗試和玄甲騎們多多攀談,畢竟這一路出使和回歸都是一段漫長的經曆,了解這些人,也能更好的日常相處。
可聊到烏孫國的時候,張騫便從他們嘴中發現了不一般的信息。
烏孫國強大,可以說是西域三雄之一,與大月氏、大宛並列的強國,曾經還在匈奴的支持下,重創過逃亡西域以西的大月氏,可謂霸主也不為過。
這樣的一個親匈奴國家,難道孟煥就不怕獵驕靡將他們綁縛,押解到軍臣單於麵前請功嗎?
“哈哈哈,大使勿慌,且稍等片刻。”
孟煥也不作答,一眾人靜靜的等在赤穀城外,避免引起烏孫士兵的戒備。
不多時,進城通傳的趙德邦隨著一支與匈奴形似的騎兵隊,從城門處魚貫而出。
為首一人頭上的袍巾插著蒼鷹的尾羽,氣度與其他騎兵截然不同。
隔著老遠,就能聽到此人的爽朗大笑。
“哈哈哈!半個月前得知孟兄弟要來,為兄就在翹首以盼,你們這一行可真夠慢啊,倒是叫我好等!”
來人下馬,先是給了孟煥一個大大的擁抱,隨後便恭敬的對著一臉迷惑的張騫撫胸行禮。
“烏孫昆彌之孫,軍須靡,向大漢使臣問好!”
張騫回禮,內心也更加迷惑。
“王孫這是和孟將軍舊識?”
“哈哈哈,正是,昔日我與孟煥兄弟年紀相仿,曾經多次想要招徠這些勇猛的玄甲騎,我道是為何兄弟一直不曾答應,一度以為瞧不上我們烏孫小國寡民。”
“今日方知,孟兄弟居然是大漢的將軍,這也難怪不願入我烏孫為將。”
孟煥默默的站在一旁笑而不語,等到張騫遞交謄抄好的出使文書,完成相應的流程之後,他才戲謔的問道。
“兄長,老昆彌為何不曾出城迎接我等?”
隻是一句話,就讓張騫冷汗直冒,真怕這不怕死的小兄弟又來一出刺王殺駕的戲碼,急忙關注著軍須靡的表情。
“哈哈哈,老昆彌安康,昨日還寵幸了一番焉耆和親的公主,隻不過……”
“剛剛接到你們出現在城外的消息之後,老昆彌便突發惡疾,說是身體不適,這才讓我出城迎接。”
張騫看著軍須靡對自己爺爺並沒有太多恭順的樣子,心頭也有些沉重。
這怕不是一個狼孩子吧,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還真怕這位王孫和孟煥一樣,到時候又經曆一波弑王篡位的戲碼。
沒辦法,龜茲國的事件嚴重抨擊了他的價值觀,留下不小的陰影。
“嘖嘖,看來老昆彌對匈奴人並不忠誠,兄長,可是又與休屠王做過了幾場?”
“唉,此事就說來話長了,反正咱們也不是外人,說與你們知曉也無事。”
軍須靡神情有些惆悵,一邊引導著使臣團朝著營外的臨時營地走去,幫助安置駝隊與玄甲騎,一邊訴說著這些年烏孫與匈奴之間的衝突升級。
“本來阿耶還是很敬重單於,但是你也知道,匈奴人本來就不是鐵板一塊,近些年休屠王部族壯大,屢屢進犯我烏孫草場,阿耶幾次三番派人去請單於主持公道。”
“唉,番邦如何能與部眾相提並論,單於視而不見,烏孫草場也在逐漸被休屠王蠶食。”
“如今你們肯來烏孫,我阿耶自是高興。隻是他不能出麵刺激軍臣單於,所以才會讓我來主持接待事宜。”
張騫恍然大悟,看向孟煥的眼神也有些變化。
就是不知道孟煥是早就知道了獵驕靡的動向,還是能根據西域與草原的動向,自己推敲出了結果,所以才會毫不猶豫的借助赤穀城的聲望,召集諸國會盟。
“敢問王孫,如今赤穀城中到了多少番邦之國?”
“漢使客氣,已到九國,小宛、龜茲、輪台、焉耆、戎盧、莎車、疏勒、車師,還有精絕國,那位女王可是快馬加鞭,親自前來。”
軍須靡說到最後一國時,還不忘遞給孟煥一個曖昧的眼神。
“大月氏呢?大月氏可有人來?”
“噗嗤!”
“哈哈哈,大月氏就是被我們趕出了河西之地,一路追殺到康居附近,我們之間本是世仇,他們怎麼會來?”
未曾聽到大月氏的消息,張騫挺直的背也佝僂了一截。
他是個執著的人,見不到大月氏,就不算完成天子的命令,不論如今大月氏如何衰落,完成使命,就是他那十年堅守的信念,就算是爬,他也要完成出使的任務。
“不過,和休屠王爭鬥,並不影響阿耶將你們捆縛後,送去見單於。”
周圍玄甲騎的身影為之一滯,一時間氣氛又陷入了當時龜茲宮廷一樣的肅殺。
“我們也是一個月前收到的消息,窩窩囊囊幾十年,你們大漢終於出了一個有血性的好皇帝!”
“我記得,你們皇帝的名字,是叫劉徹?”
“他很有魄力,很有骨氣,據商團傳回的情報,開春之際,你們的皇帝派遣了四位將軍,其中一人還是常年與匈奴人交戰的將軍,李廣。”
“他們兵分四路,破天荒的主動開拔草原,向匈奴人正式宣戰。”
“哈哈哈,如果不是你們的皇帝有敢於與匈奴開戰的勇氣,我們的昆彌可不會手軟,這會兒你們早已經踏上了草原獻俘的道路。”
驟然聽到大漢的消息,使團的眾人忍不住心中激動了起來,尤其是張騫,更是熱淚盈眶,激動得嘴唇顫抖。
“好,好啊,陛下能派我出使西域,騫就知道他並非守成之君,陛下威武,大漢威武!”
“天子威武!大漢威武!”
孟煥也是忍不住一陣恍惚,心裡欣慰了不少,同時急切了不少。
‘可千萬彆是漠北決戰啊,等我,一定要等我,這可是跟著冠軍侯刷功績的大好機會!’
“兄,大兄,你剛剛提到了四位將軍,這才說了李廣一位,其他兩位是誰?”
軍須靡撓了撓頭,這還是他頭一回看到孟煥如此失態,以往他都是習慣性的露出一副智珠在握,一切儘在掌握的風輕雲淡。
隻是,他也隻是輕輕瞄了一眼信件,除了李廣,其他三人根本沒留下太多印象。
“好像有兩位同姓的將軍,哎呀,你們漢人的名字很拗口,我也記得不是很清。”
“那最後一位呢?好好想想,大兄,這對阿弟非常重要。”
“這……”
“好像是叫……魏卿?”
“阿弟在意他作甚?興許隻是什麼無名之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