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郎，開春我給你們寨子送去的三百擔糧食，你們還夠用嗎？”
“孟郎，孟郎，你慢些走，去歲你不是說，要給寨子配上大宛的戰馬，給我們精絕訓練更多的新兵，咱們一起打穿西域，做大做強，再創輝煌嗎？你怎麼可以食言，突然要跑去大漢做勞什子漢使護衛？”
“孟煥，你給我站住！！！”
赤穀城的集市街道上，各種衣著各異的城民與行商絡繹不絕，市集的火熱，也是證明烏孫國國力強盛的縮影。
以前是大月氏，隨後是大宛，如今看來，獵驕靡主政的確實不錯，新霸主的權杖，已經開始出現了交替的苗頭。
街頭突然一聲暴喝響起，周圍的行商也好，城民也罷，都下意識的安靜了下來，將目光投放到那一抹紅衣的身上。
“嘶~~”
這是怎樣一副絕美的容顏，沙漠中太陽照射很是毒辣，西域人除了大宛那些曬不黑的白人之外，絕大多數都是古銅色，或者沙黃色的皮膚。
此女子不同，膚如凝脂，腰如楊柳枝，綻放的青春讓她一眼望上去，就有一種好騙，易拐的青春。
但是高聳的鼻梁，湛藍色的瞳孔，還有鼻孔左翼穿上的鼻環與眉間一點朱砂痣，又賦予了她獨特的妖豔氣質。
單純和妖豔，本該是反義詞，此刻同時出現在此女子身上，卻顯得格外的恰當。
若不是此女紅衣鑲金，渾身帶滿了各式各樣的金飾，身後還有十餘名身穿銅鎧，手持利刃的侍衛。
這些要錢不要命的行商，說不定還真會上前誘拐一番。
大漢使團一行四人止住腳步，張騫、唐柿、趙德邦下意識的左右散開，讓出中間的孟煥，生怕和他惹上一點關係。
“尊貴的女王陛下，你是精絕女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孟煥麵色尷尬，急忙走到女王麵前，想要將她拉到無人處再說。
可手還沒拉上，女王反手一巴掌打在他伸出的手臂上，奶凶的看著孟煥，小嘴一癟，眼眶裡就掛滿了晶瑩。
“以前抱著我的時候，叫人家小尼雅，結果現在，孟煥將軍新人換舊人，居然叫人家女王大人。”
“嘶~”
又是幾聲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張騫三人登時就圍了上來，不可思議的看著孟煥，恨不得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好好對他指指點點。
“彆亂瞎說話，那時候煥才十四歲，抱什麼抱，那時候我是為了救她，才抱著她共乘一馬，那都是為了逃脫沙匪的追殺！”
“孟將軍此言差矣，在我大漢境內，十四歲可不小了，已經到了適婚年齡，民間更有甚者，十四歲都已經為人父母、”
“哎呀，我的好大使啊，您可彆再添油加醋了，孟煥並未做什麼始亂終棄的事情，我與女王清清白白，秋毫無犯。”
看著眼前年輕的小男人義正言辭的模樣，尼雅眼中的光也逐漸退了下去。
來赤穀城時，有多麼滿懷期待，此刻她就有多麼傷心。
“唉，孟將軍啊，其實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若你要是真心喜歡尼雅女王，你不妨……不妨給人家一個交待？等回了長安，我可以向陛下請示，大不了就當你為我大漢和親。”
“……”
孟煥無語凝噎，聽聞過送公主和親，這他要是同意了，翻遍華夏曆史，那不就成了千古送男和親第一人？
彆人都是送公主和親，他才不想先唐朝一步，變成曆史男子和親的首例受害人。
“嗬嗬，我去和親，誰陪大使回長安？”
“不怕，這不是還有小唐兄弟，趙家兄弟？不妨事！”
“大使想得真美，你信不信，隻要我選擇留在西域安家立命，你覺得這幫人還願意長途跋涉，陪你回中原？”
張騫一愣，是啊，自己逃脫匈奴魔爪的時候，自己的那位匈奴夫人不就不願意相隨嗎？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還留在草原上的匈奴妻兒。
本來想要調侃孟煥的興致也低落了下去，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尼雅，孟煥不過一介白身，身上還擔負著帶著寨子裡的長輩和兄弟回家的重擔，恐怕……”
看著眼前少女神色黯淡，垂淚憤恨的眼神，孟煥也是咬緊了牙關，不敢落出一絲留戀。
精絕國不是什麼大國，帶甲之士不到一千，但是她畢竟是一國之主，其身份所帶來的影響是非常重要的。
這個時代的男人，三妻四妾，或者與其他女子苟合，是一件不那麼被人詬病的事情。
比如說即將登臨大舞台的衛青、霍去病，其實就是自己父親與人苟合後，生下的私生子。
包括漢武帝劉徹的生母王美人，也是結過一次婚，為了追求“當貴”的身份，又改嫁給漢景帝。
有周禮傳承，又經由道德完善後的大漢，雖然不提倡這些事情，可也並不會上升到鄙夷私生子和改嫁女子的程度，不然漢武帝和衛青、霍去病也不會登臨到頂峰。
大漢尚且如此，西域就更不用說。
可孟煥不一樣，他是一個現代人，他也會對漂亮女人的投懷送抱有異樣的情緒，也想過能有三妻四妾的美好生活，可是他更能分清利弊關係。
守不住底線，這個團體就遲早要再遭受一次王二叔火並的情況，這是其一。
其二，就是回歸之路的問題。
尼雅放在精絕國是女王，放到西域三十六國，在法理也是與龜茲王，烏孫昆彌平起平坐的一國之主。
一個沙匪出身的中原人，娶到一位國主，他們或許隻會瞧不起精絕國。
但是這個贅婿居然能當家做主，還要追隨大漢，這個概念就很不尋常。
往後若是有國主想要投靠大漢，地位該如何自處？
精絕國就是榜樣，難不成學精絕國，自己跑去大漢稱臣？舉國奉上投誠？
可精絕國都打好了樣，想要降低待遇容易，想提升的時候可就難上加難。
曆史的車輪再滾動若乾年，大漢日益強盛之後，他們或許會做如此選擇，可現在的大漢，還不夠格。
至少，大漢得先戰勝匈奴，他們才會有明確自己定位的清晰對比。
“尼雅，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隻是孟煥曾在家父亡時立下誓言，不歸中原，無以家為！”
“孟郎！我願意等你，你把他們送回中原，然後回西域，或者……”
或許是兩年前，那個玄甲銀槍，身中數刀死戰不退的少年，徹底走進了她的心扉，又或者是因為兩年來，這個男人扶持她上位，幫助精絕國抵禦龜茲人的入侵，讓她第一次有了安全感和依靠。
無論孟煥如何婉拒，這位女王都是一副生死相隨的模樣。
然而……
就在此時！
一支冷箭從周圍吃瓜的人群中射出，直奔孤獨的站在一旁，緬懷妻兒的張騫。
“有刺客！！！”
孟煥目眥欲裂，先是下意識的拉住尼雅，想要將尼雅擋在身後，隨後發現箭矢的軌跡後，也不顧不上重新調整重心，將身體淩空飛出，試圖擋下箭矢。
噗嗤一聲！
今日隻是城中購置胡蘿卜（甘荀）、葡萄、香菜的植種，眾人未曾著甲。
強勁的箭矢勁道十足，瞬間貫穿了孟煥的胸膛。
要不是孟煥感覺到受力不對，死死夾胸，這支冷箭的力度，已經透體而出。
“弩箭！是弓弩！”
“柿子、德邦！！抓住他，不要讓他射出第二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