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馬蹄聲的逼近,薑姨娘望眼欲穿。
結果等馬兒近了,她卻發現來的人是孫楚。
孫楚將兩匹馬綁在了一處。
他快步來到葉初棠麵前,說道:“放火的人找到了。”
葉初棠朝孫楚眨了眨眼,故意問道:“是狗皇帝派人放的火?”
孫楚看懂了葉初棠的眼神,肯定地點了點頭。
“除了那狗東西,也沒彆人了!”
說完,他四下看了眼,問道:“還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
許姨娘連忙拿了些肉餅和水果,遞給孫楚。
“孫公子,吃的還有挺多,您彆客氣。”
孫楚道謝之後,接過許姨娘遞給他的吃食,狼吞虎咽。
“還有水嗎?”
葉初棠將灌了河水的水囊遞給孫楚。
以防他說這河水不如之前的泉水好喝,露餡。
她立刻問道:“火勢能控製住嗎?”
孫楚的嗓子乾得冒煙,壓根就沒喝出水是什麼味,就感覺不如喝了有精神。
但現在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他將空水囊還給葉初棠。
“肯定能控製住,隻要不轉風向,要不了兩個時辰,山火就不會蔓延了。”
雖然山火的麵積很大,但大陽鎮的百姓多,駐地的駐軍也不少。
合力控製山火不是什麼難事。
葉初棠徹底放了心。
“能控製就好,百姓有傷亡嗎?”
“沒有傷亡,山火是從一個村子燒起來的,天乾物燥,又缺水,村民知道滅不了火,第一時間跑了。”
孫楚說完,從懷裡摸出地圖,還給葉初棠。
“祁夫人是怎麼算出隔離帶的位置的?”
太精準了!
必須用到現代的數學、物理疊加地理的算法,才能算得分毫不差。
而沒有這些知識的古人,壓根算不出來。
葉初棠知道自己穿越的身份遲早會被揭穿。
畢竟她作的那些詩詞,留下的千古絕對,都來自現代。
隻要孫楚有心打聽,就會知道他們是“老鄉”。
但她不打算就此坦白,等孫楚找到證據,來和她對線的時候再說。
“事情緊迫,我哪有時間算,不過是隨手一畫。”
這解釋鬼都不信。
孫楚雖然沒問出什麼,卻越發懷疑葉初棠也來自現代。
他想著很快就會有關於葉初棠的消息傳來,就沒有再追問。
“除了我,還有誰回來了?”
葉初棠看了眼累得窩在地上的馬,說道:“阿舟,他去上遊的水坑衝洗了,你要不也去洗一下?”
孫楚的身上並沒有多臟,但汗臭味很濃。
他有些受不了這味道,揉著鼻子說道:“行,我吃完就去。”
“順便提桶水回來,給馬喝。”
“行。”
孫楚吃完,拿著衣裳前往上遊。
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已經衝完回來的祁宴舟。
“祁公子,把桶給我,我去衝個涼。”
祁宴舟提了一滿桶水,準備留著做飯的。
“等一會,我去把水倒了。”
他將鐵鍋支起來,往裡倒滿了水。
剩下的水用盆裝了起來,一會和麵粉用。
“韓衝他們馬上就回來了,都還餓著肚子,我們做點麵疙瘩湯吧。”
許姨娘連忙答應,“好,我馬上做。”
孫楚拎著桶離開後,祁鶴安和祁老爺子去撿枯枝。
祁老夫人和許姨娘準備做麵疙瘩湯的用料。
除了將麵和成小小的麵疙瘩之外,還可以往鍋裡放一些青菜和肉丁,給湯提味。
葉初棠已經很久沒動手做菜了,基本都是許姨娘和祁鶴安動手,祁家兩老打下手,祁靜瑤乾粗活。
疙瘩湯做起來很容易,便沒喊祁靜瑤乾活。
葉初棠見祁宴舟的臉色不好,拉著他在不遠處坐下,給他把脈。
“脈象很急,有燙感,你做了什麼,差點引發火毒?”
祁宴舟翻轉手腕,掌心朝上。
手心滿是被磨破的水泡,看得人很揪心。
“當時隻想著砍樹一定要夠快,不然就不能攔截山火,過度使用了內力。”
他當時察覺到身體不對勁,就算韓衝不來,也會歇一歇。
“阿棠,彆擔心,我休息一會就好了。”
“等著,我去拿外傷藥。”
葉初棠將放藥的包袱帶來了,從裡麵拿出一瓶金創藥,和一卷絹帛。
她將棕色的藥粉倒在祁宴舟手心的傷口處,抹勻包紮。
“彆碰水,兩三天就能痊愈。”
祁宴舟“嗯”了一聲,問道:“孫楚有帶放火之人的消息嗎?”
他不覺得是狗皇帝乾的。
畢竟他送給皇帝的大禮才到京城,皇帝就算要反擊,消息也沒這麼快送過來。
而且吃過兩次大虧的皇帝,沒膽子再乾害民害己的事。
葉初棠雖然沒從孫楚的口中知道結果,卻和祁宴舟想的一樣。
她靠近祁宴舟,壓低聲音說道:“應該是村民不小心放的火,一會等孫楚回來問問他。”
說完,她問道:“今晚就在這休息?”
祁宴舟點了點頭,“嗯,韓衝他們都累了,得休息一晚。”
剛說完,淩亂的馬蹄聲響起。
是韓衝先一步帶著騎馬的手下來了河道。
所有人都灰頭土臉精疲力儘。
馬兒也累得不行,躺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喘氣,嘴角溢出白沫。
祁宴舟起身,走向韓衝。
“上遊有個大水坑,你們一會去衝洗一下,再回來喝麵疙瘩湯。”
麵湯太燙了,得稍微放涼一點。
韓衝臟兮兮的臉被流下的汗水衝刷出幾條白皙彎曲的線條。
他用袖子擦了下臉上的汗,結果越擦越臟。
“好,其他麵的山火攔住了嗎?”
祁宴舟見韓衝的嘴唇都乾裂了,將父親的水囊遞給他。
“火勢已經控製住了,總共燒了七個山頭,沒有人員傷亡。”
“總算沒白忙活一場。”
韓衝接過水囊,稍稍潤了潤嗓子後,遞給手下。
他突然聞見了一股血腥味,蹙眉問道:“有人受傷了?”
葉初棠插了一句,“葉思音小產了。”
韓衝對無關緊要之事沒興趣,岔開了話題。
“祁公子,這次的山火,你打算怎麼利用?”
“自然是將真相公之於眾。”
祁宴舟笑著說完後,無聲地吐出兩個字:“皇帝。”
皇帝不是總讓這個背鍋,那個擔責嗎?
那就讓他也嘗嘗這個滋味!
韓衝覺得祁宴舟的做法很好,但他現在有點擔心北辰國的局勢。
如今,皇家已經徹底沒了威望。
麵對暴政,很多人會生出反抗的心思,進而造成混亂。
就拿與民生相關的糧價來說。
若官府不認那張控製糧價的聖旨,商戶也不理睬官府的約束,北辰國就亂套了。
最終受苦的便是百姓。
韓衝將自己的擔憂說給了祁宴舟聽。
“祁公子,是不是得推一個人出來和皇家分庭抗禮?”
雖然現在不適合推翻皇權,但若有人能出現一股和皇帝抗衡的勢力,對百姓而言是好事。
祁宴舟也想過這事,但他還沒找到適合堪當大任的人。
新帝的人選必須慎之又慎,若是沒選好,很可能會起反效果。
他沒有反駁韓衝,而是問道:“你有人選嗎?”
韓衝沒吭聲,灼灼地盯著祁宴舟。
祁宴舟看懂他的意思後,搖了搖頭,“再等等,會有合適的人出現的。”
韓衝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
畢竟祁宴舟之前就明確地表示對皇位沒興趣。
他看向樹下的葉初棠,希望她能開口勸說一下祁宴舟。
可葉初棠對宮牆更沒興趣,直接無視韓衝。
韓衝在心裡歎了口氣,又問祁宴舟。
“如果皇帝無視你的威脅,繼續對祁家出手,你當如何?”
皇帝在涼州的“替身計劃”失敗後,祁宴舟就用造反威脅過皇帝。
結果皇帝死性不改,又有了大陽鎮的“焚城計劃”。
祁宴舟破局之後,雖然進行了反擊,但皇帝真的會忌憚嗎?
答案肯定是:不會!
祁宴舟很清楚皇帝不會就此放過祁家。
但他在收到太子的人頭後,一定會消停一段時間,足夠他們抵達天山郡。
到時候,就算皇帝想對付祁家,也有心無力。
“若皇帝死性不改,那就推個皇子上位。”
韓衝挑了下眉,“祁公子選誰?”
祁宴舟不假思索地說道:“二皇子。”
這個答案在韓衝的意料之外。
二皇子趙承安比已故的廢太子還要惡毒。
不僅結黨營私,還操縱科考舞弊,甚至為固寵,到處搜羅童子血給皇帝煉丹。
還利用皇帝喜歡修道求長生這一點,聯合妖道作惡!
韓衝不解地問道:“為什麼是他?”
祁宴舟笑著道:“因為他會裝。”
趙承安雖然沒有一顆為民之心,但他上位後,會為了扭轉皇家的名聲而裝仁君。
至少在三年之內,百姓不會被磋磨。
這也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暗中謀劃,兩全其美。
韓衝雖然沒聽懂祁宴舟的意思,但相信他的決定。
這時,衝洗完的孫楚拎著一桶水回來了。
他四下看了眼,問道:“這桶對馬來說太小了,怎麼喂水?”
剛說完,護國軍就帶著留在山穀的東西來了河道。
祁卿玉將自己洗衣裳的盆拿出來,給馬喝水。
韓衝將板車上的草料拿下來,扔在盆邊,然後拿著衣裳和桶,去上遊的水坑衝洗。
護國軍一走,大夫就給葉思音開藥,以免她因小產而死。
沒一會,吳成剛派去找水源的手下就回來了。
在下遊半裡地的位置,也有個大的水坑。
隻不過這個位置離山火近,水坑上方也沒有樹木遮擋,導致焚燒過的草木灰飄落其中。
葉初棠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
草木灰並不臟,還有淨化水質和消毒的作用。
“將水提回來靜置一下就行了。”
說完,她從板車上取出兩張防雨布,遞給祁鶴安。
“去找兩塊晚上休息的地方,將防雨布撐起來,擋飄落的草木灰。”
身上臟點沒事,若是不小心將灰吸進鼻子裡,會很難受。
祁鶴安接過防雨布,“好的,二嫂。”
他剛走兩步,就看到一隻兔子從樹林裡竄出。
會點三腳貓功夫的他,眼疾手快地抓住老兔子的長耳朵,提溜起來。
“哈哈哈,晚上有烤兔肉吃了!”
孫楚看著掙紮著想要逃脫的兔子,說道:“那燒著的七座山,肯定跑出來不少動物,現在是打獵的好時機,我去看看。”
說完,他就跑沒影了。
陳家的人聽到這話,覺得可以去山裡試試,說不定能瞎貓碰到死耗子。
葉靖川吃黑麵窩窩都要吃吐了,也想去山裡碰碰運氣。
兩人和吳成剛說了一聲後,結伴而行。
結果空手而歸。
而祁家和護國軍已經在烤肉了。
孫楚武功高,抓野味和玩一樣。
他用藤蔓綁了十多隻兔子,還抓了兩頭鹿,帶了回來。
很快,燒烤的肉香味就彌漫開來。
除了趙葉陳三家,其他人都吃上了烤肉,喝著濃稠的麵疙瘩湯。
次日。
天還沒亮,祁宴舟就醒了。
空氣中彌漫著燒木頭的味道,地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黑色草木灰。
幸好葉初棠有先見之明,在休息地的上方扯了防雨布。
空氣有些熱,是山火留下的餘溫。
他去最近的隔離帶看了一眼。
山火已經熄滅,剩下一地焦黑,以及沒有燒完的挺拔樹木。
祁宴舟回河邊時,所有人收拾好了,準備出發。
他用特意留給他的水,簡單洗漱了一下。
吳成剛看著掛在天上的月亮,喊道:“出發!”
道路也被草木灰覆蓋,一行人走過,帶起漫天黑灰,嗆人得緊。
臨近午時,流放隊伍才走出山火波及的範圍。
四天後,一行人抵達定州。
祁宴舟領著眾人阻攔山火的事,早就傳到了定州城。
不少百姓都在城門口迎接,說著感謝的話。
就連定州的知州朱宏,也出現在城門口,親自送祁家人去驛站。
“祁公子,有什麼需要儘請吩咐,驛丞會儘力滿足。”
他雖然是皇帝的人,但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祁宴舟對朱宏沒好感,擺了擺手。
“朱大人去忙吧,明日一早我們就走。”
言外之意,隻要朱宏不作妖,他也不會主動找事。
朱宏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可不想因是皇帝的人,就被祁宴舟連坐!
“好,你們休息,本官先走一步。”
朱宏走後,祁宴舟確定驛站沒人監視,就出門去找祁家軍的舊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