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計劃的西南行宮之行,被黃炎硬生生的推遲了三日才啟程。
又是欽點禦醫穩婆前往,又是命人送去補品珍饈,就連伺候飲食起居的嬤嬤宮女都差了數十個過去。
若非秦虹以正事要緊為由攆他走,隻怕這趟西南行宮之行還得推遲半月。
西南鏡州,人傑地靈。
因處丘陵地帶,奇山異景不計其數。
百多年前,鏡州地龍翻身,因地殼運動滋生出了一汪寒潭。
那寒潭中的水冷冽異常,潭邊植被常年掛霜,即便是三伏酷暑天,寒潭附近都清爽宜人。
一富商看重其特性,購置下地皮後在寒潭周邊修建園林,獻與金國皇室。
金國皇室體驗過寒潭避暑之妙後重賞了富商,並在園林的基礎上加以修葺,將其改造成了皇室的避暑行宮。
官道上。
幾個禦前侍衛喬裝成馬夫,揮鞭趕馬,偶有遊俠兒策馬疾馳而過,引得幾個馬夫頻頻側目,神色多有不善。
“老爺~”
車廂內,顏惜月一手挑著窗簾好奇的看向窗外,一手輕搖香扇,笑道:“這鏡州的民風倒是和京都不同呢。”
因出門在外,黃炎有過交代,故而她們都稱呼黃炎為老爺,而非陛下。
“不足為怪。”
黃炎餘光掃視一眼窗外策馬疾馳的遊俠兒,解釋道:“太華山就在鏡州境內,民間遊俠盛行,武風甚濃。”
“太華山?”
沈妙涵故作懵懂之態的問道:“可是那個被譽為武林聖地的太華山?”
她們一行天外之人為尋古仙遺寶,也曾飛躍過山川大澤,暗訪過諸多名勝古跡。
而太華山有那麼一塊號稱仙家遺留的‘太華玉璧’,他們自然也探查過。
隻可惜,那玉璧雖也有些神異,但其上記錄的多是凡間武學,並非他們要尋的古仙遺寶。
“太華山曾出過奇人。”
黃炎笑著點點頭,為她們講述起記錄與金國秘史中的陳道祖事跡。
聽的幾人嘖嘖稱奇。
小洞天也好,修仙主界也罷,能被世人稱宗做祖的就沒有一個是等閒之輩。
所以即便是沈妙涵和顏惜月兩人也不得不承認,此等人物即便放在她們主界也定能有一番作為。
有些人,受限的從來都不是天賦與才情,而是這方天地。
就在幾人閒聊之際。
馬車漸停。
官道上,鏡州刺史盧順安攜府內官吏著便裝跪地迎駕:“臣,鏡州刺史盧順安,叩見陛下,拜見三位娘娘。”
隨著馬夫掀開車廂的門簾,黃炎也看到了這位年逾五旬的地方大臣。
車廂內。
韓瑩與沈妙涵倒是無甚感受。
可那顏惜月見幾個老頭跪地相迎,還戰戰兢兢的稱呼自己為‘娘娘’,突然感覺這世俗皇權也挺有意思的。
“起來吧。”
黃炎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交代道:“我等此行輕便而來,無需官員相隨,在外你等也不必行禮稱我為陛下。”
“恕臣愚鈍……”
盧順安略顯遲疑,顯然是不知該如何稱呼。
“真笨~”
顏惜月掩唇而笑,在旁提醒道:“叫黃老爺便是咯。”
“謝……”
盧順安剛準備道一句‘謝娘娘點撥’,突然回過神來緊忙改口:“多謝夫人點撥。”
“……”
見他不是迂腐之人,黃炎也是滿意的微微頷首,隨即交代道:“盧順安駕馬隨駕,其他人從哪來的回到哪去。”
“臣……是,老爺。”
一眾地方官員對視一眼,紛紛領命而去,隻留盧順安騎著馬在聖駕旁相隨。
“喂,盧老頭兒。”
顏惜月挑開窗簾,招手喚來在馬車後相隨的盧順安,問道:“老爺難得出趟遠門,你們鏡州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沒有?”
“回夫人。”
盧順安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鏡州的奇山異景雖多,但要說好玩的地方,恐難與京都相提並論。”
“無趣。”
顏惜月撇撇嘴,又問道:“那好吃的呢?”
“鏡州人傑地靈,吃食繁多。”
盧順安還沒說話,韓瑩便已笑吟吟的替他開了口:“據我所知,鏡州茶花樓的糕點、醉風樓的酒水、食客齋的麵點,當屬三絕。”
“夫人見多識廣,所言俱是鏡州特色。”
盧順安笑著恭維一句,隨即看向黃炎小心翼翼地提議道:“小人已在醉風樓設宴,為老爺和三位夫人接風洗塵,不知老爺……”
黃炎也沒推辭的意思,點點頭應道:“總歸還沒到行宮,去感受一番鏡州的風土人情也好。”
韓瑩也適時湊在顏惜月耳畔,輕聲道:“等落腳後老爺若是無事,我可以帶姐姐出去嘗嘗這鏡州美食。”
“……”
顏惜月神色古怪的點點頭。
也不知是上次合舞時被針對了,還是對侍寢之事耿耿於懷,她近幾日都沒怎麼搭理沈妙涵。
反倒是韓瑩常對她獻殷勤。
在修仙界那種勾心鬥角的地方生活久了,她見誰無事獻殷勤都會戒備,自然也以為韓瑩是憋著什麼壞招對付自己。
結果韓瑩一路上隻是姐姐長,姐姐短的搭著話,根本沒耍什麼壞心思。
反倒把她弄不會了。
以至於她心裡一度揣測,這小蹄子手段之高竟連自己都看不透,不愧是能當貴妃的,當為此行大敵!
而韓瑩呢。
她之前在宴會上便看出了沈顏二人不管是氣質還是打扮,都美的不像話,乃是自己學習的好榜樣。
在她眼中。
沈昭儀被陛下留夜侍寢過,自己若是事後湊過去請教,難免會被人說閒話,所以就先把學習的目標放在顏昭容身上。
既然是想請教學習,那自然得熱情一些咯。
一行人來到醉風樓。
“老爺,這鏡州遊俠盛行,武風濃重,就連各家酒樓做的也都是江湖菜,講究一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而這醉風樓中的酒菜又屬鏡州之最。”
“小人本意是想將這醉風樓包場的,但店家說什麼都不願做這包場的生意,我也不好以勢相迫,故而嘈雜了些。”
“但老爺您放心,樓上雅間清幽僻靜,絕無閒雜人等叨擾。”
盧順安一路上都在為黃炎介紹鏡州的風土人情,言辭中不乏一些小心機。
他知當今陛下最重與民同樂,所以沒有大擺場麵,吃飯的地方也沒叫人提前清場,甚至於連他這刺史的身份都沒暴露。
此舉不僅能讓他展現出治下最真切的百姓生活,還能從側麵顯示他體恤愛民。
“無妨。”
黃炎不以為意的說道:“我也是低層百姓出身,喜歡熱鬨。”
顏惜月掩唇輕笑,似是恭維又似的打趣的說道:“咱家老爺可還沒嬌貴到吃飯時耳邊容不下聲音。”
“是小人不知所謂了。”
盧順安見陛下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安排,也知自己賭對了,緊忙在前領路:“老爺,夫人,請~”
他們一行人剛進樓,便能明顯感覺到酒樓大廳裡的嘈雜聲輕了些許。
一眾江湖中的糙漢子吃過最細的糠也就是青樓姑娘,又哪裡見過如沈妙涵、顏惜月、韓瑩這樣的人間絕色?
但他們糙歸糙,人卻不蠢。
且不提黃炎非富即貴的氣度擺在那,就身邊跟著的一眾護衛都是武道後天境的高手,他們又怎敢造次?
雖沒發生見色忘智上前調戲的俗套戲碼,但卻著實多了些憤憤不平的酸狗。
這他娘的是哪家富爺來尋樂子了?
就在盧順安領著一行人準備上樓之際,樓道上傳出一陣嘈雜,似乎是有人在打鬨,緊接著便看到一個少年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那少年手裡拎著一把短刀,明明已被樓梯棱角磕的頭破血流,卻依舊目眥欲裂的爬起身子再度衝上樓去:“狗賊!還我爹命來!!”
結果他剛上樓不久就再度跌落下樓。
看其狼狽的身形,顯然是被人推搡或直接一腳踹下樓道的。
“……”
盧順安見狀眼前一黑,待餘光瞥見陛下眉頭微蹙,更是腳下一軟的險些癱軟在地,心中恨不得將那持刀少年及其仇家給活刮了。
你早不尋仇,晚不尋仇,偏偏等陛下微服私訪的時候尋仇?
這他媽尋的哪是仇,分明是我這鏡州刺史的仕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