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陽牢房空蕩蕩一片。
謝綏坐在黑暗裡,聽著隔壁嘶啞難聽的聲音傳來。
“……八百三十六人,先後去了一百左右,如今還活著待命的有七百人左右……”
孟聽雨冰冷的聲音響起:“為何一直追殺甄蘭若?”
“她擋了我們主子的路。”
“甄樂菱?”
“一個贗品,哪裡稱得上是主子?”
“那是誰?”
那人用粗噶的嗓音沉沉笑了片刻,忽然反問:“天底下也有皇城司不知道的事嗎?”
孟聽雨沉默。
皇城司不是無所不能,自然也有勘察不到的地方。
這白瑞村藏匿在離上京不遠的連州城裡,堪稱是在帝王眼皮子底下。可偏偏因為是在眼皮子底下,反倒被眾人疏忽。
一個看起來正常無比的佃莊,竟囤了八百餘人的私兵,說出去誰敢信?
孟聽雨不再問了,她知道便是問了也不過多一具屍體。
獄卒將那人拖走,孟聽雨起身走到隔壁黑漆漆的牢房外,抱拳開口:“大人。”
謝綏闔眼,正在把玩著手中的檀香木珠串。孟聽雨問:“可要卑職繼續去搜查白瑞村?”
六七百人藏匿在這麼一個小村子裡可不是易事,想必這些人還有彆的藏身之處。況且,幕後之人還未揪出來,到底是個隱患。
但謝綏卻道:“到此為止。”
孟聽雨愕然的看過去,謝綏睜開眼,輕歎一聲,說:“陛下希望傾頹的是甄家,不是恭王府。”
他們領命前來連州,為的是剪除掣肘皇權的世家羽翼,而不是挑起皇室內隙。
白瑞村是朝陽郡主的私產,又由先帝賜下,牽扯甚多。倘若細查,恭王府必然要被牽扯其中。
但恭王府曾力推當今上位,又為穩固其皇權,主動下嫁朝陽郡主到甄氏聯姻。無論於公於私,當今都不會願意看到恭王府有囤私兵的消息。
而甄家不一樣。
甄家在連州屹立近百年,族人數目龐大,名下田產更是不計其數。
陛下登基後,為了獲得朝臣支持,對甄家等世家多有提拔。可如今皇權穩固,陛下要推行新政,這些世家卻是礙眼了。
既是礙眼,就要掃清。
皇城司作為天子手中的劍,天子意向何處,他們便應揮往何處。
所以甄家可以動,但關於恭王府,他們不能擅作主張!
謝綏難得解釋,孟聽雨也不再多問,隻頷首應是。
不過想起此次前來連州,其他世家元氣大傷,而甄家卻隻傷了皮毛,她心中難免憋悶。
“這甄家應當收到了我們皇城司庇佑這位甄小姐回京的消息,卻仍派人前來追殺,可見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大人,卑職屬實咽不下這口氣。”
謝綏聽到這話笑了一聲,他起身往牢房外走,聲音淺淡平和:“這麼多年了,你性子還是如此。”
孟聽雨一哽,有些尷尬:“卑職也隻是在大人麵前才如此。”
謝綏覺得也是,畢竟在那位甄小姐麵前,孟聽雨溫柔似水,身上可是不見絲毫戾氣。
突然想到雲菅,謝綏微頓了下,才又平靜交待:“我要離開兩日,這兩日宗陽縣衙的事你來負責。”
孟聽雨連忙抱拳:“是。”
謝綏又說:“莫要忘了教導甄蘭若。”
孟聽雨詫異抬眼,“卑職要教導甄小姐什麼?”
謝綏想了想,說:“你會什麼,便教點什麼。”
孟聽雨聽到這話,偷覷了眼謝綏,神色中帶著幾分怪異。
但見謝綏神色如常,她也沒有再多想,還是點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