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算命的來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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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為什麼要離開王宮來一個酒肆?

要麼酒肆不普通,要麼酒肆裡的人不普通。

李世民沒有大哭大鬨,像一個真正的孩子不肯離開父母那樣。他努力向秦王伸出手,也不過是下意識地不想離開親人,但見這人無動於衷,也就作罷,轉而看向新的交通工具。

秦王叫他蒙毅,乍一看去,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但能混到秦王身邊,得到交付孩子的信任,那想必是家族恩庇了。

蒙毅方臉寬額,麵容端正,可文可武,一副少年老成的可靠模樣,低聲哄道:“公子莫慌,稍待片刻,自會回到王上身邊。”

其實李世民也沒怎麼慌,秦王隻要不是個瘋子,就不可能無緣無故把自己的長子給丟了。——那得蠢到什麼地步才能乾出這事啊!

秦王難道像個又蠢又瘋的人嗎?

——趙太後倒是有點像。這麼一想,秦王除了長得像趙太後,其他地方一點都不像,真是太好了。

“哦。”幼崽乖巧地應了一聲,在蒙毅僵硬的懷裡沒有亂動。

蒙毅悄悄鬆了一口氣,生怕幼崽在公共場合大哭起來,引起周圍人圍觀暴動,把他當成拐孩子的壞叔叔,然後一頓暴打。

要知道,秦法可是規定了,公共場所必須見義勇為,百步之內,袖手旁觀也是要受罰的。而老秦人自古以來武德充沛,一旦看到有人拐孩子,那還不得群起而攻之?

想想都覺得很恐怖。

蒙毅小心翼翼地護著孩子的背,調換了一下姿勢,讓幼崽坐在他臂彎處,走進酒肆裡。

“酒家,來一壺米酒,再來一份乳蛋。”蒙毅朗聲道。

“好嘞,客人您先坐,酒馬上就來。”酒家滿臉堆笑。

“乳蛋?”旁邊喝酒的中年人拈著一枚鹽豆子,一邊送入口中咀嚼,一邊隨口搭話。

“牛乳或者羊乳,混合雞子,攪拌一下,放在釜甑上蒸熟,就是乳蛋了。”蒙毅好聲好氣地解釋著,環顧四周,沒有找到空桌,便問道,“足下是一人飲酒嗎?可否容在下同桌?”

“好說好說。”中年人笑嗬嗬地捋捋胡子,“請坐請坐。”

“多謝足下。”蒙毅跪坐在中年人對麵的席子上,打開銀藍貂裘,放孩子出來透透氣。

“真是精細的吃法,聽著就很——咦?”中年人本在感歎乳蛋的做法,瞬間覺得這鹽豆子不香了,饞得嘖嘖稱奇,忽然之間看到了從鬥篷裡鑽出來的幼崽,驚咦了一聲。

李世民掙脫了厚重的貂皮鬥篷,扒拉開毛絨絨的麵料,冒出一個腦袋,嘀咕著:“好餓……酥酪,我要吃!”

在馬車上的時候光顧著睡覺了,秦王也沒給他喂點吃的。

小孩子可是很容易餓的,羋夫人一天可是照五頓給他喂的。果然在照顧孩子這方麵,大多數爹都不靠譜。

幼崽深沉地歎了口氣。

“已經讓酒家做吃的去了。”蒙毅低低地說了一句。

李世民還能怎麼辦呢?當然是餓著肚子東張西望,找點樂子分散注意力啦。

他一轉頭,就看見對麵的中年男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好像他臉上開出了一朵珍奇的花來。——興許還是金子做的,才值得這麼專注地看,看這麼入神。

“怎麼了?”孩子被瞧得渾身不自在,立刻就摸了摸臉。

“這是你家孩子嗎?”中年人古怪地問。

“自然是。”蒙毅回答。

“這不可能,麵相不對!”中年人果斷道,“不會是你偷來的吧?”

上酒的夥計一聽到這話,馬上一個激靈,警惕地瞟了蒙毅一眼。

“亂說!”幼崽一本正經地開口,替蒙毅正名,“才不是,偷來的。”

“那你們也不可能是一家的。”中年人斷言。

“何以見得?”蒙毅問。

中年人等酒保慢吞吞走了,才施施然道:“此子龍顏鳳骨,命主紫微,貴不可言,怎麼可能是你家孩子?我一看你這臉就知道,你家全是將星,甭管往上還是往下,數八輩子也出不了紫微之命。”

“足下這是何意?”蒙毅一副沒聽懂的樣子,追問道。

“哇!”李世民驚奇地打量這個人,對他能一口咬定自己的身份和未來而覺得十分訝異。

“你沒讀過書嗎?”中年人鄙夷地斥道,“這麼淺顯的話都聽不懂?”

“我讀過書,但是蠢,所以聽不懂。”蒙毅麵不改色心不跳,繼續問道,“勞煩足下說得更清楚些,我請你喝酒。”

蒙毅將一壺沒動過的米酒向對麵推了推,給中年人倒了一樽酒,殷勤地笑了笑。

“這還差不多。”中年人樂了,見酒心喜,便向李世民招招手,“把手伸出來,我再看看手相。”

幼崽眨巴著眼睛,懵懵懂懂地瞅了臨時監護人蒙毅一眼,見他不反對,就猶猶豫豫伸出了手。

“好乖,已經能聽懂人話了。”中年人讚歎不已,“真是天賦異稟,靈性非凡。”

李世民很喜歡聽誇獎,頓時心花怒放,毫不吝嗇地衝這陌生人揚起燦爛的笑容。

中年人輕佻的神色漸漸消失,認真介紹道:“貧道赤鬆子,你能記住嗎?”

“鬆子!好吃的!”李世民眼睛一亮。

赤鬆子失笑:“哈哈哈……對,好吃的,隻要在瓦罐裡隨便翻一翻,烤一烤,熟了以後香氣四溢,滋味那個美啊……嘖嘖……”

幼崽情不自禁地隨著他的幻想而幻想,喃喃自語:“我也想吃。”

蒙毅連忙搖頭:“不行……這個……”

“我知道,鬆子,不能吃。”李世民遺憾地補全了他的話。

“哦?你知道?”赤鬆子循循善誘。

“母親說,不能食,會卡到。”李世民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赤鬆子忍不住又是一笑,低頭摩挲著孩子稚嫩的手,沿著掌紋描摹,端詳來端詳去,嘴上也不閒著,還要找點話聊。

“她說的話你都能記得?”

“能。”幼崽確定地點頭。

“她今日同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今日醒得,這麼早,可是餓了?”李世民複述著羋夫人的話,模仿了一下她帶著楚國口音又充滿母性的柔和腔調。

如果不是中間不該斷句的地方,多斷了一次,其實還挺像的。

蒙毅儘力繃住沉穩的表情,不要顯得很驚訝。

“最後一句呢?”赤鬆子看完掌紋,開始摸骨。

“‘莫忘了,給孩子喂食。’”李世民重複完,幽怨地抬頭望了望蒙毅。

“……”蒙毅頗有點坐立不安,恨不得跑到庖廚看看孩子的飯食怎麼還沒好。

明明什麼錯也沒犯,但他為什麼這麼心虛呢?

“好孩子,記性真好。”赤鬆子笑容可掬,“我是誰?”

“紅色的鬆子!”幼崽笑眯眯,“對不對?”

“對,對極了。”赤鬆子大笑,“不過我可不能吃,我愛喝酒,吃我的話你要吃醉的。”

“誰要吃你?你又,不好吃。”幼崽碎碎念,“我的酥酪,酥酪……好餓……”

蒙毅更不安了,小聲道:“很快就好了,再等一會兒。”

“哦。”李世民沮喪不已。

“道長看出什麼來了?”蒙毅問。

“沒什麼,跟麵相一致。”赤鬆子鬆開手,懶洋洋地端起酒樽,品了一口,心情大好,“天生的帝王命,誰都攔不住。”

蒙毅麵色一整,按下心潮起伏的喜悅,輕手輕腳地環抱著幼崽,追問:“此話當真?”

“你不信?”赤鬆子嗤笑,傲然道,“除了這孩子的父親,沒有誰比他命格更貴了。——至少現在是這樣。”

“現在?”李世民聽出了不一樣的話音,疑惑不解。

“以前……怎麼說呢?在你出生之前,星象跟現在不一樣。”赤鬆子含糊其辭道,“貧道夜夜觀星,日日相麵,自以為對命數易理已然有十全把握。但是……”

“但是什麼?”李世民看著他。

“但是,從去年冬天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赤鬆子嘴巴一點也沒停,一樽飲完,再來一樽,自酌自飲,自說自話,也不管旁人能不能聽懂。“你的到來,改變了太多既定的天命。我得推翻從前的結論,從頭來過了。”

“哦。”李世民似懂非懂,“是好事嗎?”

“是好事。”赤鬆子收起紛雜的思緒,對幼小的孩子笑了笑,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當然是好事。你一來,紫微星亮得不得了,連帶著許許多多的星辰,都照亮了夜空。吉祥高照,天下太平,怎麼不算一件大大的好事呢?”

幼崽擊掌而笑,樂滋滋道:“彩!”

“哈哈,甚好!”赤鬆子被他逗樂了,等熱騰騰的酥酪上了桌,戲謔地逗弄道,“貧道也餓得很,又沒錢吃這麼金貴的食物,好心的小公子能不能分我一口嘗嘗?”

李世民低頭瞅瞅一大碗金燦燦、香噴噴的酥酪,咽了咽口水,忍痛割愛道:“那,分你一半。”

“分我一半,你可就吃不飽了?”赤鬆子笑嘻嘻。

“我可以,再來一碗。”李世民看向蒙毅,“對吧?”

“對。”蒙毅附和著,立刻讓酒家再來一份羊奶雞蛋羹。

“誒,那多不好意思。——給我加點醪糟進去,我愛吃酒香味的。”赤鬆子笑得見牙不見眼,大聲道。

幼崽很大方地邀請道:“你吃。”

“不了不了,我再饞也不至於搶你吃的。”赤鬆子推脫道。

“那我吃嘍?”李世民拿起勺子,歪頭確認一下。

“吃吧。”赤鬆子的語氣都輕了下來,含著笑意,飲酒望他,越看越心喜,冷不丁道,“好孩子,你這麼聰明,要不要拜我為師?”

“啊?”李世民怔了怔,第一反應是:秦王會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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