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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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0號。

是春季的最後一個節氣穀雨。

也是屯大爺精心挑選的暖屋日。

這日一大早,親戚登門、鄉鄰送禮。

他家送高粱,你家贈碗筷。

最叫許晚春意外的是,還有挑著火柴上門道賀的。

後來養母解釋,她才明白,火柴寓意“添柴(財)加火(活)”

總之,整個暖屋流程,叫許晚春狠狠長了見識。

燎鍋底、撒五穀、貼紅紙待姥爺許大根點燃第一把灶火,再煮一鍋象征團圓的黏米飯後,宴席也準備開始了。

因為離婚,在屯裡,許荷花少不了被閒言碎語。

為了往後日子清淨,有些錢不能省。

豬肉燉粉條、酸菜白肉、紅燒魚燉豆腐、小雞燉蘑菇、地三鮮加起來,實實在在八大盆。

雖然肉比配菜少,但這一頓也比很多人家過年吃的還好。

不管是親戚還是鄰裡,看著端上桌的菜色,麵上全是滿意的笑容。

而這,也是許荷花要的效果,畢竟吃人嘴軟。

許家屯沒有女人不上桌的惡習,但許荷花是東道主,得守在廚房裡忙活。

許晚春一個小屁孩自然更不可能上桌。

也在這會兒,她才知道,養母一共兄弟姊妹6個,上麵一個哥,一個姐,下麵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除了嫁到八十裡地外的妹妹沒來,其餘全來了。

每家還帶來一兩個孩子,這會兒都擠在廚房裡,等著上菜之前,分一份給他們打牙祭。

許晚春雖然也饞,但她芯子到底是成年人,不缺自製力,並沒有參與小娃娃們的爭搶,一直跟在養母身旁打下手,隻隨便啃了饅頭充饑。

本以為撈不到什麼好吃的,畢竟上桌的菜被吃的精光。

卻不想,等送走全部客人後,養母從櫥櫃最下麵拿出兩個陶罐。

許晚春圍了過來,這才看清陶罐裡分彆裝著酸菜大骨棒跟黑魚湯,她驚喜:“娘,這是你提前藏起來的?”

許荷花得意:“可不是,虧誰也不能虧了自己個兒,你等著,娘去熱一下。”

這性格太對她胃口了,許晚春脆聲應道:“我去拿碗筷!”

=

暖屋宴的慷慨確實得到了正向回饋。

之後的日子,時不時就會有嬸子登門嘮嗑。

又因為許荷花剛搬回許家屯,沒來得及種蔬菜,這些嬸子上門時,基本都不空手。

東西也不多,她家幾顆土豆,你家一棵白菜,卻都是村民們對許家母女倆的接納。

當然,也會有一些老迂腐,揣著滿腦子糟糠,高傲的批判著。

隻是許家母女倆都不怎麼在意罷了。

而時間,在雞飛狗跳的熱鬨與忙碌中來到了5月10號。

春種進入了尾聲,又逢大集。

這不,天不亮,許晚春便被母上大人從床上薅起來打扮了。

穿了花裙,再套上繡了小花的搭扣布鞋。

眼看養母還想在她才一個厘米的短發上紮個揪,嚇得許晚春抱著腦袋就跑,拒絕之意溢於言表。

“好了,好了,不紮了,彆跑摔了。”許荷花將紅頭繩鎖進櫃子裡。

已經跑出臥室的許晚春扶門探出腦袋:“真的?”

許荷花白了閨女一眼:“真的,真的,趕緊梳洗去吧,死丫頭忒煩人。”她是真不理解,小女娃不都喜歡紮小揪揪嗎?她家這倒黴孩子每次都不配合,白瞎她專門買的好看頭繩。

許晚春不知養母心中吐槽,確定她不再盯著自己,笑嘻嘻去了廚房。

大集上有各種吃食,許荷花打算帶閨女解解饞,出門前便隨便墊吧了兩口。

經過隔壁,娘倆又停下來喊了蘇楠。

曹大夫今天得出診,不放心妻子一個人出門,昨晚便約定兩家一起趕集。

所以,聽到動靜,蘇楠很快就背著背簍走了出來。

她容貌太盛,出門不僅將臉塗黑了,衣著也往老氣樸素上靠攏。

許晚春盯著對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好奇用的什麼藥水。

蘇楠彎下腰,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臉頰:“不認識我了?”

許晚春彎了彎眼,露出一排潔白的小米牙:“嬸子早。”

“哎!我們桃花也早呀。” 將近一個月地相處,外熱內冷的蘇楠也生出幾分喜愛這孩子的心思,實在是小丫頭又乖又甜。

當然,最重要的是,桃花兒教養很好。

突然,想起什麼,蘇楠一拍腦門,撂下句“等我一下”,轉身匆匆回了屋。

又大約一兩分鐘,再次出來,她將手上的一頂小花帽戴在了小姑娘的腦袋上。

遮住短短的頭發,人就更秀氣了,蘇楠滿意點評:“我們桃花兒真好看。”

進補一個月,許晚春比之前漲了幾斤肉。

較正常體重依舊輕了不少,但也足夠她從綠豆芽變成黃豆芽了。

多好看沒有,但起碼不難看。

總算擺脫了“磕磣”“醜八怪 ”等形容詞,真是可喜可賀!

許晚春摸了摸腦袋上的小帽子,笑的更甜了:“謝謝嬸兒。”

許荷花見帽子是碎布拚接的,應該花用不了多少錢,便放下心來,笑嗔:“又叫楠姐費心了。”

蘇楠眉眼柔和:“也是桃花兒這孩子討人喜歡。”

她這輩子就生了曹景梁一個,那孩子從小也是個乖巧懂事的,但去年,因為解放,忙著打仗的大伯哥過來探親,順便勸丈夫出山。

沒想到,丈夫沒勸動,才16歲,但醫術已然小成的兒子卻非要跟著去。

少年人赤忱、熱血!滿心滿眼都是用所學報效祖國。

這一去,就是一年。

想到這,蘇楠麵上帶出惆悵,臭小子都三個月沒寄信回來了

=

大集開在鎮上。

每逢5號、10號、15號,附近的村民都會出來趕集。

買賣很少用錢,基本以物換物。

無奈人太多了,抱著燒餅啃的許晚春被養母與蘇嬸子擠挨著護在中間,幾乎沒瞧見多少新鮮。

哦,不對,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她居然在集市上見識到了1950年的相親現場。

年輕的男女,佯作買賣針線,卻大抵太害羞了,兩人的臉全成了大紅布,吭哧半天也都沒能憋出幾個字,看的旁邊的長輩怒其不爭,也叫許晚春偷窺到肚子疼笑的。

隻是很快的,她就笑不出來了。

在經過一處賣糧食的攤位時,養母用一匹布換了80斤高粱掛到驢背上後,就提溜起她遞了出去。

許晚春懵了:“娘?”

“沒事。”許荷花敷衍閨女一句後,看向賣糧食的莊稼漢:“叔,幫我給這孩子稱一下,看看漲肉了沒。”

大叔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麼乾,二話沒說,找了一條麻繩係在小姑娘腰上,再將稱鉤扣進繩子裡,輕鬆提了起來,並很快報出數字:“28斤6兩,高高的。”那嗓門,洪亮的嚇死個人,周圍人全看了過來。

沒想到會有這一出,還高高的許晚春捂臉,太社死了。

“太輕了,都不如豬崽子重咧嘿?又羞上了?不大點兒,咋這麼容易害羞。”接過閨女,將人安置到驢背上後,許荷花笑的不行。

不大點兒也是有自尊的,許晚春表示暫時不想說話,請讓她自閉5分鐘,謝謝!

蘇楠早看出來小姑娘是個早熟的,見她小臉羞得通紅,憋笑轉移話題:“那邊有人玩皮影戲,桃花兒要去看看嘛?”

許晚春不怎麼感興趣,但她更不想麵對笑到前俯後仰的養母,隻得憋屈地點了點頭。

不過皮影戲沒看成,因為蘇楠看見了郵遞員,頓時激動地追了上去。

本來隻是碰碰運氣,卻不想,真有信件,還不止一封。

待蘇楠從懷裡小心掏出印章蓋上,並拿到四封信後,整個人都明亮了。

這會兒人山人海,實在不方便看信,情商頗高的許荷花主動道:“我換好東西了,楠姐賣完藥材還有彆的事嗎?”

這次光兒子的信就有三封,蘇楠確實急著回家,聞言心下微暖,感激道:“沒彆的事了。”

許荷花:“那行,去完醫館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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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元醫館。

是許晚春此行最期待的地方。

出於禮貌,她跟養母站的地方離蘇嬸子比較遠,並不清楚她的藥材賣了多少錢。

但這麼一會兒工夫,連續進來好幾位賣藥的采藥人,漏出的隻字片語,也足夠許晚春了解當下市場了。

比如甘草,02元到05元一斤,具體得看藥草品相。

再比如五味子,04元到07元一斤,黃芪則是03到08元。

其餘沒聽到,卻也足夠許晚春內心火熱起來。

這些日子,她隔三差五就往隔壁跑,厚著臉皮在曹大夫身邊當跟屁蟲,已經認識了十幾種藥材。

或許明天拉著養母進山采野菜的時候,可以嘗試了!

她不是女主角,不敢想進山采人參這樣的好事,但是常用的藥材,一個月賺塊,確實可以想一想。

彆小看三塊五塊,足夠許晚春跟養母買十幾斤豬肉了,若是買雞或者魚類,還能更多。

這麼一琢磨,許晚春恨不能立馬行動

“又想什麼呢?回家了。”許荷花將走神的閨女抱到了驢背上,心下納罕,她這閨女不喜歡跟村裡娃娃們瘋玩,攆也不去,就喜歡發呆。

許晚春回神,這才發現蘇嬸子已經回來了,不好說自己在暢想頓頓吃肉的美好未來,隻得笑嘻嘻說:“沒想什麼,回家!回家!”

蘇楠心情好,捏了捏小丫頭長了些肉肉的臉頰,逗道:“我們桃花兒這麼高興回家啊。”

許晚春嘿嘿笑:“嬸兒不也是嘛。”

蘇楠確實急著回去,這不,一個小時後,才到家門口,許荷花從驢背上卸她的東西時,她就迫不及待撕開了其中一封信。

許晚春正咬著養母給買的麥芽糖,一張小紙片就飄落到了她的鞋上。

她愣了下,下意識撿了起來,這才發現是張2寸黑白照片。

照片上,穿著軍裝的少年眉眼如刃,卻有海棠之貌。

很矛盾是冷冽與溫潤的結合。

好俊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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