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房間還沒收拾出來,戚鈺暫時去了廂房休息。
是之前齊昭睡過的房間,被褥都換上了新的,也升起了火,讓屋裡足夠暖和。
戚鈺這些日子確實是身心俱疲,在方家的時候,也因為是陌生的環境,無法休息得安心,是以很快就睡過去了。
秋容進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屋裡沒有點燈,齊文錦就坐在床前,目光暗沉得不知道在想什麼。
秋容還未開口,他的視線就看過來了,隨即抬手止住了秋容的聲音。
男人起了身。
他起身的時候,視線還膠著在床上女子的臉上,緊張的模樣就像是錯開一瞬,她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就這樣又定定站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轉了身。
秋容順著他的示意也跟著出來了,主屋裡下人還在收拾那一片的狼藉,齊文錦是進了離得比較遠的一個偏房裡,隨便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從你們那日出府開始,都發生了什麼,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他聲音低沉,帶著莫名的壓迫,對於秋容來說甚至是陌生的,她立在那裡,半低頭,開始說起當日的事情。
齊文錦就隻是靜靜聽著,隻是在聽到兩人遇到那群劫匪後,眉凝得更緊了。
直到方公子名字的出現。
“當時幸好方公子出現了,上前來問我們怎麼了。”
齊文錦在這裡打斷了她:“你以前就認識他嗎?”
秋容一愣,她腦子快速轉了一下,這個時候撒謊倒是沒什麼意義,於是馬上回答了:“說不上認識,隻是先前方公子來雲秀坊賣布匹,正好碰著了夫人。”
“他也有布匹能賣與雲秀坊?”
顯然,齊文錦見過方家,也知道對方家境的窘迫。
秋容心裡暗暗驚歎,一到與夫人有關的事情,齊文錦總是格外敏銳。
“確實不是材質極好的,隻是夫人心善,見他可憐,那布匹的織布手藝又確實不錯,就做主買下來了。”
齊文錦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接著方才的說下去。”
“是,”說了與方尚的舊交集,後邊的倒也順暢了,“當時夫人身上有傷,那些人又要追上來了,我們認識方公子,就隻能相信他,先跟他回了家。”
男人的手指原本在一下下地規律點著桌麵的,是指腹輕點,聲音並不明顯,聽到這裡時,卻停了下來。
“夫人身上有傷,是怎麼走的?”
他總能捕捉到秋容語焉不詳的點,秋容在心中短暫地糾結了一瞬間發現沒有其他糊弄過去的方法,也隻得說了:“當時那些劫匪就要追了上來,情況確實緊急,夫人不能走,是方公子背的夫人。”
“事有輕重緩急,我非不講事理的人,你隻管如實說。”
齊文錦雖然是這麼說的,手卻已經不自覺地捏成了拳。
秋容咽了咽口水,繼續說了下去。其實也沒什麼不可說的,當時情況確實是逼不得已,夫人在方家也未與方公子有過逾越的接觸。
隻是怕架不住齊文錦會多想。
齊文錦問得很細致,有時候在某些細節上甚至會反複盤問。
“看著那方公子也不算是富貴人家,對你們的待遇,倒是極好的。”
確實,吃的穿的,都已經是極儘所能了。
秋容隱約間聽出了不對味,下意識地辯解:“確實如此,方公子確實為人良善。”
“良善……”男人咀嚼著這兩個字,情緒莫名,“確實是個好人。”
秋容馬上聽出了不妥,顧不得懊惱自己說錯了話,她馬上開始了補救:“奴婢也不敢擅言。或許是良善,也或許是方公子一早見過夫人,知曉夫人的身份,所以不敢怠慢了,以求更多的回報。”
齊文錦麵色緩和了兩分,他也在思考秋容的話,顯然信服了幾分。
秋容在這會兒已經想明白了,讓齊文錦覺得方公子是為了有利可圖,總比彆有用心得好。
她又繼續說了好一會兒,直到屋裡完全暗了下來,下人請示後進來掌燈,才終於結束。
外麵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雪。
院裡、各個廂房裡都點起了燈,他們這幾日都是不敢點燈的,一點光亮、一絲聲響,都能讓平日裡還算隨性的大人大發雷霆,以至於夜幕一降臨,他們就隻能陪著主屋裡的那位,一同處在黑暗與寂靜之中。
直至今日才有了轉機,除了夫人這會兒休息的房間為了不吵醒她還黑著,其他屋裡都亮堂起來了。
收拾房間的下人來回穿梭,有了一絲人氣在裡。
齊文錦的目光就穿透過這樣的景象盯著對麵唯一黑著的屋子裡,在回廊下佇立了許久,眸中的光亮明暗閃爍。
這個院子此刻就像是……活過來了。
戚鈺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頭微微一歪,映入眼簾的是齊文錦近在咫尺的臉,距離太近了,連男人根根分明的睫毛都能看得清楚,恍惚間讓戚鈺覺著自己還置身噩夢之中。
她一閉眼,下意識往裡去離男人遠一點。
才拉開距離,齊文錦就緊跟著追了上來,跟剛剛相比寬大起來的位置讓他的姿勢能更舒適一些了,除了牽著的手,男人的臉也順勢埋在了戚鈺的側頸。
溫熱的呼吸打在女人的皮膚上,激起一個個小疙瘩。
戚鈺恍惚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是身在何處。
“現在是什麼時辰?”
“辰時。”埋在她肩上的人回答。
戚鈺愣了愣,她竟然一覺睡到了這個時候,也多虧了是在冬日裡,這要是夏日,真就是日曬三杆了。
她才回府,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人今日不早朝嗎?”
“皇上特意恩典我今日休沐。”
嘉文帝對齊文錦可真是夠器重啊,不僅僅是器重,甚至是縱容,念在他剛找回夫人的份上,甚至能準他休沐。
戚鈺莫名地氣悶,就算是知道齊文錦的仕途通達,對齊昭將來也是助力,可現在來看,也意味著很多麻煩。
也不知皇帝是看中了他什麼。
戚鈺想起身,但身子還未往上,就被齊文錦一隻手橫欄住了。
“你再休息休息,不是還傷到了腰嗎?我給你尋了大夫看看。”
戚鈺麵色未變,隻是眼眸卻沉了兩分。
看來他已經問了不少了,那也沒什麼,這件事自己本就沒什麼可指摘的地方,戚鈺隻是琢磨著齊文錦在某些方麵的周全。
或許嘉文帝喜歡的就是這點?
齊文錦對她的態度向來是難以捉摸,但戚鈺也有自己的方法,就像現在,她說自己餓了,兩人終究還是離開了床。
下人端來了粥和小菜,桌上哪怕是再簡單的食材,都精致得很,戚鈺卻沒什麼胃口。
她先是問了當日護衛的情況,大家有不同程度的受傷,還死了兩人。
這讓戚鈺的心情變得沉重,也難怪昨天她問的時候齊文錦並不跟她說。
“我打算去看看他們。”
這話,齊文錦無法反駁,所以僅沉默了片刻就應下了:“好。”
齊文錦沒有一同去,他去了彆院,那院子裡正安置著被他帶回府的方家兄妹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