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她都不能跑,都得回來。
戚鈺收回思緒,視線落在齊文錦握著自己的手上。
她日日睡在這人的枕邊,有時候麻痹記憶與恨意也成了一種本能,讓她能不那麼痛苦的本能。
她已經很久不怎麼經常想起從前了。
“大人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是您明媒正娶的夫人,要跑去哪裡?”
齊文錦的手在聽到這裡時,下意識就用力了幾分,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你最好記得你的話,你是我的夫人,”說這個的時候,人還算正常的,可驟然想起的某些記憶,讓他眼眸倏忽一沉,呢喃著又重複了一遍,“戚鈺,你是我的,我可以什麼都依你,但當初你是自己回來的,就得一輩子待在這裡。”
平靜下似乎又暗湧著偏執的瘋狂。
一輩子,這個詞對於戚鈺來說,太過於沉重了。
不過齊文錦啊,那是你的一輩子,而不是我的。
齊家自從戚鈺失蹤後也翻了天。
陸白薇幾天都沒合眼,她甚至要比任何人都在意這個事情,也一刻不停地在詛咒著,希望那個女人死在外麵。
隻要她死了,那個位置就遲早還是自己的。
陸白薇還特意去了老夫人那裡,她去的時候,對方正一臉焦慮地撚著佛珠念經,她隻得也陪著在旁邊跪了一會兒,隱隱聽著那一句句“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就覺得心煩無比。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戚鈺永遠不要回來才好。
好一會兒,老夫人才停止了念經,在素馨的攙扶下起了身,一轉身看見陸白薇,便露出晦氣的眼神來。
“這是佛祖麵前,怎麼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往裡麵領?”
素馨自然是忙稱錯。
但陸白薇知道,老太太責怪的是素馨,話卻是說給自己聽的。她心中暗恨,但想起此行的目的,麵上還是裝作一副柔弱的樣子,跟上了走出佛堂的老夫人。
“我也是聽說老夫人您著急上火,怕您急壞了身子。”
“哼,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早死。”
老夫人已經轉入屋裡坐下了,素馨給她倒了茶,唯獨不看立在一邊的陸白薇。
陸白薇心裡著實惱得很。
她哪裡不知道,老夫人還不是因為被那女人哄得團團轉,隻因為戚鈺掌握了府中的財政大權而已。
她也不想想,那些她兒子的東西,原本不就應該是她的?哪裡用得著戚鈺像當好人似的施舍?
陸白薇心裡有意提點一二。
“老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可是盼著老夫人長命百歲。隻是有些話,我也不知當講不當講。這幾日,府裡都在議論紛紛,說是夫人被劫匪擄走了這麼些時日,還不知道……”
她原本就打算話說一半,剩下的留著老夫人自己去想,最後也確實是隻說到了這裡,因為剛到這裡,齊母就著手裡頭正端著茶盞直直地扔了過來。
陸白薇下意識急忙地往旁邊一躲,冬日裡的衣裳厚,她倒不至於怎麼樣,可看著那被水潵過以後冒著熱氣的地方,她還是止不住地心有餘辜。
“你那張嘴,少說上兩句就活不下去了是不?”齊母在上麵憤憤地罵,“整日裡搬弄是非,非要把這個家攪得雞犬不寧。當初不也是你誣陷我兒媳私通外男嗎?這殺千刀的,做了這種事情,文錦就該把你打發到窯子裡才是。”
她是真的氣的不輕,一口氣說完了才開始大喘氣,素馨趕緊去為她順氣:“老夫人您彆急,緩一緩。”
一邊說一邊拿斜眼去瞪陸白薇。
“陸姨娘說話可得講證據,誰不知道夫人平日裡待下人寬厚,大家盼著好都來不及?若是你真聽見了這樣的閒言碎語,還請指名出來,齊府定容不下這等吃裡扒外的東西。”
她說吃裡扒外的時候,故意加重了音量,讓人都能聽明白說的是誰。
縱使陸白薇確實是壞事沒少做,被這樣就差指著鼻子罵了,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老夫人更是已經不想看她了:“戚鈺不是讓你去老爺那邊候著嗎?杵扒在這乾嘛?沒事就多去伺候伺候老爺。”
陸白薇這些日子確實趁著戚鈺不在沒有去齊岱年那邊,這會兒不僅被老夫人又重新提起,還特意叫了下人看著她去。
憤怒與嫉妒如附骨之疽一般折磨著陸白薇。
她沒有想到,老夫人對戚鈺居然是真的有感情的。
這也太可笑了不是嗎?那個老太婆,自己在旁邊伺候了多久,才終於哄得她高興了。結果呢?不就是眼饞戚鈺的帶來的嫁妝嗎?才會偏了心。
對,就是這樣的,什麼真感情,也太可笑了。
戚鈺贏了她,不過就是贏在她的家世上罷了。
否則,陸白薇實在是無法接受,明明一開始老夫人喜歡的是自己,齊文錦也喜歡的是自己,那樣的開端,自己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局麵的。
她最好是回不來了,永遠都回不來了。
“陸姨娘,快進去吧。”
老夫人派的下人在後邊催促,那丫鬟自己去站在外麵不往裡走了。
陸白薇咬咬牙,連一個下人都敢這樣對自己!等著吧,日後她若是掌了府中的大權,絕不會饒了這一個個的狗奴才。
她終究是抬步往裡去了。
齊岱年的院子裡空落落的,稍微有點關係的都想辦法調彆的院子裡去了。
她往裡走了兩步,到了房門前時,眼神示意自己的貼身侍女舒月去敲門稟告。
舒月的手剛抬起,裡麵猛然傳來一聲暴怒的聲音打斷了動作。
“你說什麼?死了?”
“那賤人真是死得太容易了,居然敢把這種病帶給我,我真是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齊岱年的聲音沒有可以壓低,陸白薇大聽得清楚,大概也知道這是在說的誰。
哼,自己老不羞得染了這種病,能怪得了誰?
她輕蹙著眉,難掩眼中的嫌棄。
舒月遲疑地回頭問她的意思,陸白薇眼神示意著先彆動。
齊岱年的聲音再次傳出來了:“家裡人呢?他還有沒有什麼家裡人?都給我找出來。”
顯然,這個氣他是必須出不可了。
陸白薇湊近了一些,這次,她聽到了屋裡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說他原本隻有一個重病的妹妹的,他死了以後,他妹妹就不知所蹤了。”
“該死的。”齊岱年隻是狠狠咒罵了一句。
然而陸白薇的心思卻在那一刻瞬間轉動起來,老實說,這會兒的她倒是不至於一下子就聯想到什麼,隻是長期以來陷害戚鈺的本能,讓她直覺就覺得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房門突然被打開了,從裡麵露出一張男人的臉,那是齊岱年身邊一直跟著的小廝,見了門口的人還愣了愣,隨即低頭招呼:“陸姨娘。”
陸白薇露出了一絲笑容,這笑多少帶了點真心在裡麵了。
戚鈺,你最好是死在外麵,不然就算回來了,我也肯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戚鈺是被齊文錦牽進府裡的。
這消息都不消傳,轉眼間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不少下人偷偷地在遠處圍觀。
就像素馨說的那樣,戚鈺待下人向來寬厚,看到她回來,下人們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
“你回來後先好生休息。”
戚鈺還披著齊文錦的大氅,男人則攬著她的肩,這般囑咐道。
“嗯。”戚鈺心不在焉嗯了一聲,突然想起一同回府的方尚兄妹二人,“那方公子與他的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大人不要怠慢了。”
齊文錦垂眸掩去了眼裡的一抹異色:“我知道。”
兩人已經走回了馨院,打開門,猛然看到屋裡滿地的狼藉時,戚鈺愣了愣。
地上到處都是瓷器破碎後的碎片,桌椅也都東倒西歪,不難想象曾經發生了什麼,她看向了齊文錦。
男人也同樣有片刻的怔愣,似乎把自己之前失態發火給忘了,但片刻後就回了神,目光看向一邊的下人:“屋裡這個樣子,怎麼不知道清理?”
“大人恕罪,小的馬上就清掃。”下人急忙認錯。
戚鈺蹙眉:“大人都已經發脾氣摔了東西,何苦現在還把氣撒在下人身上。”
她院裡的下人還不至於這麼沒有眼力見,多半是齊文錦發火的時候不允許人靠近屋子。
她確實猜得大差不差,男人抿唇不語,隻是在戚鈺掙脫他走近屋裡後也跟了上去,目光一直停留在戚鈺的腳下。
走進去了,戚鈺這才發覺到了不對勁,房間亂得不僅僅是原本擺放的東西,自己的東西,也都被翻過了。
她視線剛落在梳妝台上的妝奩上,齊文錦就已經上前了一步,寬大的身軀擋住了她的視線。
“是我一時沒控製好情緒失了手,”男人解釋的聲音傳來,他的手抓起那些散落在台麵的首飾,重新收回了妝奩裡,“你的東西若是有損壞的,日後我再給你買就是了。”
戚鈺沒應,她一轉身,又看到自己收藏物件的箱子也被翻找了出來。
若說妝奩是失了手,那這壓箱底的物件不特意去翻,還真不是失手就能打翻的。
戚鈺沒有戳破,隻是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齊文錦的背影。
他是真的在懷疑這次的事情是不是自己計劃逃跑的一出戲,所以才會檢查自己有沒有把重要的東西帶走。
這麼著急也是因為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