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鈺無從躲避。
男人攫緊她的唇,戚鈺的舌尖被吮吸得發麻,意識也隨著呼吸一起在停滯,僅存的理智讓她在接吻的間隙跟齊文錦請求:“大人,去床上……”
可男人這會兒看起來就像是失了智似的,藏著幽光的眼睛宛若看到食物的餓狼,他就這麼將戚鈺一把轉過去,正好抵在了門上。
戚鈺咬著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唯恐門口有人聽見了過去。
齊文錦發起瘋來的時候,是個什麼也不忌的。
男人滾燙的氣息打在她的身上,對於戚鈺來說,糟糕極了。
她仿若想起了洞房那日留下的破碎記憶。
可齊文錦沒能發現女人身體細微的顫抖,直到他對上戚鈺轉頭看過來的視線。
“大人,我冷。”
戚鈺其實並非不懂怎麼迎合齊文錦的,就比如現在,在她示弱以後,男人就隻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是選擇了妥協,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去床上。”
翌日,照例是齊文錦一動,戚鈺就醒了。
“今日該不會那麼忙了,”男人沒立刻起來,就靠在床上跟她說話,“午膳等我回來一起用。”
“大人還是吃不慣衙門的飯嗎?聽說已經改善了些。”
齊文錦撚起她的一撮頭發:“我就不能是想跟你一起吃嗎?”
他向來會調情,雖然現在收斂了許多,但戚鈺並不懷疑這一點的。
隻是這些手段通常不會用在戚鈺身上。
當初娶戚鈺是齊文錦的父親——齊岱年的意思。成婚前,戚鈺隻與齊文錦見過一次,男人確實如傳聞一般生得風流倜儻,隻是那日他明顯興致不高。
向來呆板無趣的戚鈺更是尋不到能跟他風花雪月的話題。
兩人就這麼枯坐了一下午。
回了家裡,哥哥特意來問她的想法,戚鈺打起了笑容:“那齊公子生得甚是俊俏……我對他歡喜的很。”
戚南尋靜靜看著她,似乎是在辨認這話裡的真假。
“蓁蓁,哥哥是希望你能嫁得如意郎君。那齊文錦雖然頗受人追捧,但真要做夫君,並不是合適的人選。”
蓁蓁是戚鈺的閨名,如今隻有哥哥會這般叫了。
戚鈺鼻子微微泛酸,哥哥以往那麼風光霽月的人,自從父親離世後像是一下子疲憊了許多,她點頭,還是再次肯定了。
戚南尋從不會跟她說家族生意的事情,但是戚鈺知道他現在要震住那些人有多難。
她原本是想能幫到哥哥的。
後來齊家也給了回應,說齊公子也是很滿意。
戚鈺當然知道,他表現出來的並不是滿意的樣子。隻是戚鈺父親早逝,哥哥現在還撐不起這麼一大家子,需要齊家的官威替他穩定局勢。
齊家也需要戚家這青州第一首富的錢財支持。
如此聯姻,在他們這些大家族中,算不得稀罕之事。
她是在嫁過去以後才知道,齊文錦有一房十分寵愛的小妾,所以他本人對這門親事十分不滿。
兩人的關係從一開始便十分冷淡,齊文錦是怎的會調情,對待情人又是如何體貼入微,那多是她從陸白薇的炫耀中聽來的。
以至於現在在聽到齊文錦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時,她驀然就覺得反胃,緊貼的皮膚、耳邊的聲音、鼻尖的氣息,一切都讓她排斥而厭煩。
“大人,”戚鈺閉上了眼睛,“昨日我在母親院裡看到白薇妹妹了,您回來後還沒去見過她吧?她也甚是思念大人。”
她語音落下後,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剛剛似要攀升的熱度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戚鈺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透露出的冰冷。
男人大多喜歡大度包容的女人,但又樂意女人為自己爭風吃醋,大約是為了那可笑的自尊心。
“我去哪裡,還要聽你的安排嗎?”
戚鈺知道,自己的話,惹他生氣了。
她猶豫片刻後撇過了頭:“我哪裡敢安排大人?倒是聽說瓊州多是美女,大人在那邊該是被安排舒坦了。”
本該是撒嬌嗔怪而帶著醋意的話,被她說得有些僵硬,可配著那清冷正經的模樣,又彆有一番倔強的味道。
齊文錦微微一愣,麵色倒是緩和了些。
“你在意這個?若我說……”
略微遲疑的語氣讓戚鈺抬頭,幽暗的燈光中,男人眼中的情緒晦澀不明:“沒有彆的女人呢?”
戚鈺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就聽著他又重複了一遍。
“若我說,沒有被彆的女人碰過呢?”
戚鈺這次聽明白了,他這次去瓊州形勢複雜,大約是怕被人抓住把柄,沒怎麼近女色,禁欲頗久才會有昨晚的失控。
但比起他說的沒找彆人,戚鈺更意外的是齊文錦的用詞,不是沒碰過女人,而是沒讓女人碰他。
這種感覺很微妙,仿若是把他自己放在了一個物件的位置。並不像是齊文錦的作風。
“算了,”對視之中,齊文錦先移開了視線,“跟你也沒什麼關係。”
像是怒意,又像是自嘲,轉身已經起身喚人更衣了。
他這些年越發如此了,早些的時候,戚鈺還能琢磨兩分他的心思,如今他陰晴不定到自己已經不知道他是在想什麼了。
齊昭還是相同的時間起的,照例先來給戚鈺請安。
戚鈺看著他的臉微微失神,再等等好了,她想著,還要再等多久呢?昭兒才六歲,若是想等到他十六歲,那也得十年。
算出的這個時間讓她微微吸了口氣。
可也沒有旁的辦法,她隻能熬著,哥哥走了後,戚家的家產都落入了齊家手中。
她在這裡,才有可能一點點謀回來,全部交到齊昭手裡。她若是走了……就什麼也沒了。
“娘。”
齊昭的聲音讓戚鈺回了神。
她才發現兒子應該是沒什麼胃口的,粥喝得不多。
“怎麼了?”
“父親……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夜裡聽說他回了,本想過來的,容姨讓我先不用來。”
戚鈺的心一緊,她也不知齊昭昨夜居然在等齊文錦,想到昨晚房裡的事情,也還好被秋容攔住了:“你父親這些天累著了,歇下得早。他說今日會回來用午膳,你中午過來就好了。”
齊昭一聽,眼裡失落的陰霾被驅散了些。
“對了。”戚鈺在他走之前又想起了什麼,“這兩日我讓人收拾收拾,你還是搬回聽玉軒去。”
齊昭的小臉幾乎是馬上就垮下來了,戚鈺心疼卻也沒有動搖。齊文錦昨夜沒有直接回她,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他與齊昭雖然親近,卻又在這事上很堅持。讓他們隔些距離,也是好的,戚鈺心想著。
昨日沒有出去,今日戚鈺還是去城裡的鋪子看了。
“夫人您看,”雲秀坊裡,戚鈺旁邊的掌櫃正在跟她介紹,“店裡新的衣裳已經完工了,就等新年的時候拿出來展示了。”
雲秀坊每年都會在年底的時候上新一件鎮店之寶,是繡坊最好的繡娘們耗費一年的時間織成,無論用材與做功俱是上等的。
戚鈺手撫摸上去,眼裡也有幾分驚豔。
“辛苦三娘了。”
除了掌櫃,她的另一邊站著的便是繡坊裡最好的繡娘。
得了誇獎,謝三娘也是由衷地笑:“夫人嚴重了,這是三娘份內的事情。”
戚鈺又在作坊裡巡視了一周,大家俱是忙碌著的。
“年裡該是最忙的時候了,大家辛苦些,”戚鈺一邊往外去一邊跟掌櫃的吩咐,“屆時你多發些賞銀。”
“小的明白。”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到了前鋪。
“小哥,您再好生看看,這布雖是粗糙了些,但家妹你手藝是絕對沒得說的。”
吵鬨聲將戚鈺的目光吸引了去,就見著一個青衫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紀,樣貌並不十分出眾,卻是讓人很容易心生親近。
看著是張好人臉。
“就不說手藝了,你這料子我們繡坊收了能做什麼?雲秀坊可不是什麼垃圾都撿的,那不是砸我們招牌嗎?”
小二的語氣已然有些不耐煩了。
掌櫃的迅速看了眼戚鈺的臉色,在夫人麵前,他自然是希望一點事端都不要生,他正想著上前製止,就見戚鈺已經過去了。
“怎麼回事?”跟過去的掌櫃的先一步問出口。
那青衫男子往這兩人看來,視線尤其在戚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大約也是看出了戚鈺的身份不凡,馬上將視線轉向了她:“夫人,您瞧瞧吧,這是我妹妹織的布,能不能值些銀子?”
戚鈺接過去看了。
確實是最粗糙的棉布,小二不收也是正常。雲秀坊是京城最大的繡坊,綢緞、棉布各種材料均有,但無一例外都是名貴的,因為他們主要是承接京城的達官貴人,甚至也為宮裡做過活。
“雲秀坊並不收這種材質。”
男子的眸色一黯,他大概終於是認命了,原本是想伸手拿回自己的布的,卻見這位夫人並沒有放手的意思。
“沒有旁的鋪子收嗎?”戚鈺又問了一句。
因為就像他說的那樣,這織布的手藝確實是不錯的。
麵前拮據的青年不自在收回了手:“雲秀坊是京城最好的做衣作坊,我便先來這裡。”
不是先去容易賣得出去的,而是先來了最好的地方。
戚鈺眼裡多了兩分興趣,她再次打量青年,全身上下該是找不到一件值錢的東西,那件青衫在這個季節著實太過單薄了,男人的唇都是烏紫的。
她不是什麼輕易泛濫同情心的人,剛剛讓她心生惻隱的,無非是那句“家妹”。
眼前這人,一如當年哥哥在為自己遮風擋雨一般。
她的哥哥若是還在……
“還有旁的嗎?”戚鈺開口問。
這話讓方尚眼裡驟然多了幾分光亮:“還有。”
他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塊手帕來,帶著刺繡的手帕。戚鈺眼睛微亮,拿著那手帕翻了翻,雖然隻是一樹簡單的梅花,但戚鈺是識貨的,自是能看出好手藝!隻可惜手帕的材質依舊是太過廉價,有些浪費了。
連掌櫃的投來的目光也有了不同。
“雲秀坊雖不能收,我看著倒是挺歡喜的。秋容。”
秋容立刻上前,從懷裡取出幾貫錢來,這其實已經遠遠超出他實際能賣出的價錢了。
方尚的臉上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這……這太多了,夫人。”
“拿著吧,”秋容徑直塞給了他,“夫人喜歡的東西,自是與正常收購不同。”
她這麼說了,方尚才將這五貫錢收起。對於這些大人物來說,或許就隻是手指縫隙中撒下來的罷了,但已經能讓他們家裡過個好年了。
他又看向戚鈺,女人臉上沒什麼悲天憫人的溫柔,連自己的名字、家中具體的情況都沒問,反而看起來冷漠得很,隻有剛剛某一瞬間流露出的像是哀傷一樣的情緒。
他彎下腰,對著戚鈺深深一拜:“多謝夫人大恩大德。”
等男人走了,戚鈺將東西都遞給身後的下人:“今年是個災年,等逐華賣去後,錢都捐了賑災。”
逐華是雲秀坊上一年的招牌。
“是,”掌櫃的應下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試探性地提起,“那個……其實陸姨娘之前也差人來問過逐華,似乎是有意想買……”
戚鈺目光淡淡掃過去,繡坊每年的鎮店之物最多隻是外借,隻有年末了才會開賣,能不能買到,在京中貴女們眼裡,也是一樁榮耀。
讓陸白薇摻和進來算什麼事?
接收到她的視線,掌櫃馬上接了話:“夫人放心,小的已經回絕了。”
說實話,真要給陸姨娘穿了,那才是砸繡坊的招牌。
他自是不情願的,之所以還要問上一問,畢竟……那可是尚書大人的寵妾,他還是得把責任甩出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