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皇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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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裡。

龍帳裡一有聲響傳來,王林就馬上候著了,果然,下一刻,床簾被帶著祖母綠扳指的大手拂起。

王林快步走過去:“皇上,要伺候您起嗎?”

“嗯。”

從帳子裡傳出的聲音,是嘉元帝沒錯了,但一個小小的音節,讓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的王林,隱隱聽出了幾分不同。

低沉又慵懶的聲音,似有幾分饜足在裡。

往裡走近了,他聞到了空氣中的些許膻腥味,於是一邊跪在地上伺候男人洗漱,一邊笑道:“皇上這是夢到仙子娘娘了?”

仙子娘娘,是獨屬於那位的稱呼。

宮中知道那位的人不多,王林就是其中一個,但其實真要說起來,他們所有人甚至連皇上,對她都知之甚少。

要不也不會現在還找不到人了。

仙子娘娘,是王林腦袋一靈光想出來的名字,第一次時,皇上微愣後笑了一聲:“她算什麼仙子。”

可說是這麼說的,王林後邊再這麼稱呼,他也未曾再製止過。

李瓚摩挲著自己腰間的玉佩,是那次的荒唐後唯一留下的痕跡。

玉佩的中間,刻了一個蓁字。

大約是她的名字吧?蓁蓁嗎?

“關五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關五是直屬於皇上的影衛,這幾年被派調出去,幾乎都是在查這事。

王林垂著眼:“未呢。”他瞅了一眼沒什麼反應的男人,小心提議,“皇上不若今日就翻個牌子吧。”

李瓚瞥他一眼:“收了哪位娘娘的好處了?”

雖是說著這種話,語氣裡卻沒什麼怒意,王林一聽,膽子也大了起來:“奴才這不是心疼皇上嗎?昨夜一整夜看奏折,方才也就休息了這麼一會兒。您看您既不招選秀女進宮,又不踏足後宮,奴才知道皇上您一心都在政事上,但這火啊,是會越憋越旺的。”

李瓚想起自己方才的夢。

他並非沒有做過春夢,可春夢了無痕,再回憶時,自己仿佛是一個旁觀者,無法再有夢中的感受,更難以記得夢中的細節。

可與平時不同的是,剛剛那是一個清醒的夢,以至於他到現在還能清晰地記得,自己被欲望熏蒸的微微發熱的身體、難以抒解的腫脹感。

欲壑難填卻又莫名地舒服,舒服得想讓人沉淪。

平日的夢境裡,膽大妄為的女子總是像那夜般,摸自己都得隔著手帕,隻有在這樣的清醒夢裡,李瓚用意識控製著走向,才終於讓女人柔軟無骨的小手,觸摸到自己的肌膚。

男人的身體興奮到戰栗,是夢境,也是可以回味的現實,耳邊縈繞著女人清冷的聲音,說的都是自己不大喜歡的話。

“這樣也能舒服嗎?”

“你看你像不像一條狗。”

“下賤的東西。”

他活到現在,還沒人敢對自己說這種話,李瓚應該生氣的,他也確實惱得厲害,可本能反應卻像是違背了自己的意願。

尤其是當那清冷的聲音裡參雜進喘息進去時,他的身體興奮得當真是像極了不爭氣的狗,隻恨不能掙脫束縛。

與其說是歡好,自己更像是她泄憤的對象,李瓚能聽出女子語氣裡的恨意。

隻是現在回想,那恨意並不像是針對自己的。倒更像是……將對彆人的轉移到了自己的頭上……

一陣與剛剛參著甜蜜不同的惱怒驟然升起。李瓚霍然起身,幾個小太監上前,熟練地為他更衣。

王林更是提著他的鞋追趕:“哎喲皇上,您光著腳可是要著涼的。”

李瓚卻絲毫沒有感受到涼意,她把自己當做誰了?王林說得沒錯,這火果真是越憋越旺的。

王林伺候著皇上穿好了鞋才起身,他能感覺到皇上的心情倏忽變得沒那麼好了,翻牌子的事情他有眼色地自然是不敢提了。

“去西月閣。”

西月閣是大臣們在宮裡當值的地方,因為臨近年關,最近是把整個戶部的公務都搬進這裡處理了。

李瓚進去的時候,劈裡啪啦的算盤敲打聲幾乎要把人淹沒。

他一出現,大家的動作便陸陸續續停下了,李瓚微微使了個眼神,一邊的王林高聲說道:“手底下的動作不要停。”

眾人這才紛紛繼續忙碌起來。

但迎麵還是有三人往這邊走來。

“臣等參見皇上。”

為首的便是齊文錦。

齊文錦上任戶部尚書尚不久,他是李瓚一手提拔上來的,從翰林學士被他分派出去,不到半年的時間便調回,此後更是一路直升,短短四年升至戶部尚書,可謂前無古人了。

“起吧。”

李瓚一麵說一麵往裡去了,路過兩邊放著算盤的桌子時,偶爾也會停頓片刻。

“從瓊州帶回來的賬冊也都在算了吧。”

“啟稟皇上,戶部正擬同刑部、禦史台,一起核算。”齊文錦回答道。瓊州的賑災是齊文錦上任戶部尚書辦的第一件大差事,事情的複雜在於並不單是賑災一事,還有地方聯合京城官員的層層貪汙。

也是鬨到了發生民亂,朝廷才特意派人去調查。

李瓚在這麼多的人選中挑了齊文錦去。

齊文錦亦步亦趨跟在李瓚身後,他知道這是皇上對自己的磨礪,他升遷過快,又無根基,朝野上下多是不服之人,需做出功績才能服眾。

“年前便把此事審完,年後,該流放流放,該問斬問斬。”

帝王輕飄飄的聲音裡,卻帶著不容忽視的肅殺,齊文錦神情微凜:“是,臣定不辱使命。”

李瓚走到大殿的一邊,正好碰上宮人們提著食盒進來。

“中午就在這裡用膳?”他的視線掃過打開的食盒。

齊文錦還未回答,那邊侍郎先開口笑回:“我們是在這裡,隻是尚書大人正要回家歇息了,今日並不是他的當值。”

齊文錦察覺到李瓚看了過來。

那確實是沒什麼含義的目光,卻無端地讓人心頭沉重了兩分,帝王的威嚴讓人很容易就忽視他比起自己不也不過年長了七歲的事實,甚至也比朝中一大半官員都小得多。

但無一人敢輕視。

李瓚登基了五年,在登基之前,他做了十年太子。先皇皇子眾多、心思各異,他非最得寵愛的,先皇後去世,母族式微,他也非最有權勢的。

就這麼作為活靶子,能坐穩這個位置,可想背後之手段。

上位之後,李瓚更是雷霆手段,朝中勢力經曆過一波又一波的清理,齊文錦的升遷某種意義上就是填補這些空缺。

及至曾經屬於其他皇子的勢力都被血洗乾淨了,才有了如今這位寬厚仁德的嘉文帝。

“皇上……”齊文錦解釋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麵前的男人打斷。

李瓚已經轉過了身:“齊尚書在外多日,是該多陪陪家人。審案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急不來。”

他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齊文錦微微抬頭,黑金龍袍的身影已經往前去一些了,讀出了裡麵沒有責怪的意思,他才低頭應下:“謝皇上。”

齊昭回院裡的時候,下人已經在將他的東西往聽玉軒搬了,路過他的身邊還跟他招呼了一聲:“少爺。”

齊昭原本還帶著喜意的臉色變得不大好看了。

他往屋裡看去,母親正坐在桌前翻著書,少年咬咬唇,壓住滿腹的委屈後,才往那邊走去。

“娘。”

哪怕已經極力弱化了,戚鈺也能聽得出齊昭的不願,她隻能當做沒聽見:“去洗洗手,再等一會兒,你父親就該回來了。”

就是因為齊文錦晨起說過的會回來的話,她特意提前了一些回來。

齊昭依言去一邊洗手。

戚鈺問他課業上的事情,他也答,兩人正說著,有下人過來稟告。

“夫人,少爺,大人回來了。”原本也是正常的,隻是那下人停頓了一會兒,才又說,“不過,大人一回府,就去了陸姨娘那邊。”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戚鈺第一時間是去看齊昭的反應。

齊文錦會去陸白薇那邊,她有些猝不及防,畢竟晨起那會兒,他一副並不想去的樣子。

她唯一擔心的是齊昭會不會失望。

果然,齊昭的眸子瞬間暗淡了不少,但隨即就換上了擔心,甚至連聲音都小心了兩分:“娘……”

戚鈺拍拍他的手:“那我們就先吃吧。”說著喚秋容,“上菜。”

廚房今日還特意備了一些齊文錦平日裡愛吃的,齊昭也發現了,正是因為發現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複雜,還有對齊文錦的怨念。

戚鈺儘收眼底。

不知怎麼的,她的心情莫名輕快了兩分。

她希望昭兒做無憂無慮的齊家少爺,希望他能獲得所有的親情與愛,希望他能就這樣順順當當地長大。

大人的事情,跟他有什麼關係呢?他隻是一個濡慕父親的尋常孩子罷了。

戚鈺不止一次地這樣跟自己說過。

可內心裡,總有一個陰暗的角落,在看到父子其樂融融之時如鯁在喉。

那是戚鈺隱秘而自私的想法,她想讓齊昭能夠憎恨齊文錦,像自己這樣。

可她終究是什麼也沒做。

“多吃點肉。”戚鈺給齊昭夾菜,這孩子像是個和尚似的,隻愛吃素的,不喜肉食,“你還在長身體。”

“謝謝娘。”齊昭盯著那肉看了幾眼,就一筷子塞進嘴裡。他突然想快些長大,也想變得更優秀,這樣父親應該就不會再去彆的女人那裡了。

晚上下人來報齊文錦歇在了陸白薇那裡,戚鈺心中其實狠狠鬆了口氣,她從齊文錦回來之前便難以入眠了,又被折騰了兩日,好幾日沒睡過安穩覺了。

這一夜一直睡到了天明。

秋容伺候她起床時,有丫鬟來報,說是陸姨娘過來請安了。

不等戚鈺反應,秋容先皺起了眉:“大人走了兩個月也沒見她來請安過,現在不過是在她那裡留宿了一晚,就趕著來炫耀了。”

戚鈺自顧自地將耳墜戴好:“讓她在外邊等會兒吧。”

等她收拾好坐去了堂上,下人把陸白薇請進來。

陸白薇被她晾在了冰天雪地那麼久,這會兒進來卻甚是光彩照人。臉上不似那日戚鈺在老夫人那裡看到的慘白,反而整個透著紅潤。

是可以看得見的春風得意,秋容說得沒錯,她確實是來炫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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