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江還沒想好怎麼處理江裡的東西,就被聞香怡領到了支柱麵前。
所謂支柱,就是護院們的隊長,和後世的保安隊長有點像,但又不太一樣。
護院們都是住在院子裡麵,吃院的,喝院的,遇到事情賣力氣,有些時候甚至會賣命,更有些有些家族氣和江湖氣。
他們的本事也更硬。
畢竟在這個年代,手底下沒有一批本事夠硬的人,是不可能打出來這麼大的根基的。
原來林家藥鋪也有護院,不過林家那塊鋪子不怎麼需要人守著,護院不多,家破了之後就散了,被當地武行收了去。
這位支柱看起來年紀不怎麼大,眉毛卻很粗,連成一條線,臉是正方形的。
他頭發也很短,在這個時代很少見,大部分人都會留長頭發,男女都一樣。
這就顯得他有點木。
不知道為什麼,林江看著他,總感覺這人很像是周星馳電影裡麵出現過的角色。
他也看向了林江,開了口,很大聲:
“少東家好!”
震得院子的葉子落了幾片。
“咱們院的大支柱叫陳龍猛,人挺憨厚的,本事也不小,你讓他教你兩招,把他這幾招本事學透了,也夠用上好一段時間了。”
陳龍猛很嚴肅,他帶著一口濃鬱的口音,道:
“我叫陳龍猛,是這裡的大支柱,東家讓我教少東家,我自然會儘心竭力的教。”
語氣平靜,沒有任何起伏,完全就是一個音調念出來的,邊說著,他還在那擺開架勢,做了好幾個標標準準的打法,嘴裡還“嘿~呀!”的配合著聲音。
他好像還有點麵癱,表情甚至都沒什麼變化。
林江能看得出來,陳龍猛確實是有本事的。
林江也能看得出來,聞香怡說陳龍猛憨厚算是說了好話。
他腦子……
不太靈光。
聞香怡也看出來了林江的表情有異,她輕咳一聲,把林江拉了過來。
“陳龍猛原來家裡是釀大醬的,叫陳大醬,我給他收了之後,重新給他改了個名字,才叫龍猛。他腦子確實不太靈光,但他踏實肯乾,又有習武天賦,年紀輕輕就已經進了內堂,和他學兩招肯定沒問題。”
林江感覺陳大醬這個名字要比陳龍猛更適合他。
聞香怡走了,隻剩下林江和陳大醬。
還有個藏在袖口裡麵的小山參。
小山參好奇的看著陳大醬,她一直都想學功夫,今日似乎有機會,便打算多瞧一瞧。
可又感覺眼前這人著實不太聰慧,不知道能不能學到些真本領。
“少東家,原來練過功夫嗎?”
林江搖了搖頭。
“那得從紮馬步開始。”陳大醬道:“學武術都得從紮馬步開始,要不然下盤不穩。”
“那大支柱,你紮了多久馬步?”
陳大醬很認真的回憶了一陣子:
“我記得我紮了十年馬步,從五歲開始紮,一直紮到十五歲,才開始練本事,少東家你也得紮十年馬步。”
陳大醬很認真,說十年就十年,一年都不能差,要不然練不成真功夫。
“隻紮馬步嗎?”
“還得拎著水桶跑步,舉大青石頭,從早練到晚。”
“但我奶奶大概要教我彆的,可能會給我相親,都要占時間。”
陳大醬摸著下巴,麵無表情的思考:
“這確實是個問題,也許少東家你得練二十年基本功。”
“怎麼樣才算基本功出師呢?”林江又問。
“二十年……”
“我二十年之後,我還是很疲弱呢,又或者我天賦異稟一年就力氣比你大,天賦比你快了呢?”
林江說服了陳大醬。
“少東家跑的比我快,我就教你跑步的本事,力氣比我大,我就教你拳頭的本事,武功比我高,我就教你武器的本事。”
林江鄭重的點了點頭:
“好。”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之後把左手手肘放在桌麵上。
“少東家?你這是要?”
“不是要比力氣嗎?”林江笑道:
“掰手腕,會嗎?”
……
“你們說少東家能堅持的下來嗎?”
有個侍女邊掃地邊道,眉目間有著些許愁容,似乎是真真切切的為了林江而感到擔心。
陳大醬是好人,心思非常非常好,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
但他太直了,腦子直手也直,東家說什麼他就是什麼,就讓他好好錘煉林江,他手裡就必定沒一個分寸。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東家分明就是不想讓少東家學本事,才特意讓支柱來乾這個事。
嬌生慣養的少爺哪能真練上十年苦功啊!
“我估計少東家頂多一個月啊,就會放棄。”
“我看少東家像是個有韌勁的人,說不定能堅持三個月。”
“其實堅持不下來也好,真要是堅持不下來的話,少東家就會留在這裡。”
說到此處,那談話間的侍女臉色一下紅了,用手掩住麵目,側過頭去。
另一個年長一些的便笑道:
“小騷蹄子,想看少東家的臉了是吧,我和你講,你看就看,千萬彆想太多,少東家和咱們不是一個層次的,咱們頂多隻能伺候他。”
小侍女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失落。
彬彬有禮,又生的漂亮,昨日還救了個漁夫,今天早上人家想要登門道謝,結果被下人勸出去。
這樣的少東家呀。
哪家少女不懷春?
正當兩個侍女在這裡討論著臨江的事情時,忽的聽見了內府內傳來了一聲痛呼。
是個男子。
年輕的侍女捂住了耳朵:
“誒呀,我不敢聽,定是支柱開始操練少東家了。”
年長的那個倒是側著耳朵聽了聽,不過她馬上臉色就變得有點奇怪。
“怪了,這聲音聽起來不像是少東家的。”
“哎呦!”
院子裡麵再次傳來了一聲痛呼,這是兩個侍女全都聽清楚了。
這是陳大醬的口音。
慘叫的不是林江。
兩個侍女麵麵相覷。
這…不對吧。
應該是陳大醬操練林江嗎?他自己叫什麼啊?
她們倆實在是好奇,卻不敢打開後院的門。
一會兒,房門被推開了,林江從裡麵打前麵走,大搖大擺,陳大醬在後麵,右臂不怎麼自然的耷拉著。
“大支柱?你這是怎麼了?”
陳大醬剛想開口說話,林江就提前打斷了他的話:
“他胳膊腫了,我要帶他去找郎中。”
說完林江就帶走了陳大醬。
侍女們滿臉的茫然。
路上,陳大醬眼睛一直緊盯著林江。
他腦子不好使,但不代表他是傻子。
剛才林江接一個使勁,就把他這個內堂的四重天給掰下去了。
他苦修了這麼久,紮了十年馬步,在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白羔子手裡堅持了不足半個刹那。
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啊!
林江帶著他來到水行藥房,隻有個守大門的老頭守著,更像是倉庫。
老頭在打瞌睡,這裡也沒人來,林江乾脆自己取藥了。
等他調製了能夠活血化瘀的藥物之後,陳大醬才忍不住問:
“少東家,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我路遇神仙,贈了我一顆金丹,現在力大無窮。”
林江打了個哈哈,開玩笑道。
然而,陳大醬卻露出了羨慕的表情:“真好啊,吃的金丹就能頂我許久苦工。”
頓了頓:“少東家,神仙在哪啊?我也想去看看。”
林江能感覺出來陳大醬是真的很認真在問他這個問題。
“神仙已經走了,下次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幫你問問。”
林江把膏藥給陳大醬貼好了。
陳大醬感激的看著林江。
上好藥,陳大醬晃了晃胳膊,還是有點疼。
這條胳膊是挫傷,還得有兩三天才能養好。
“你贏了我,按照約定,我該教你本事,可我現在胳膊傷了,實在是耍不出來手段,得傷好了才能教你。”
“倒是無妨。”林江也找了把椅子坐下,“我有些問題想問問。”
“您說。”
“湖裡鬨水鬼,我奶奶就沒找你去處理嗎?”
“讓了。但是我不會遊泳。人在水裡也鬥不過水鬼。”
陳大醬非常坦然。
“你四重天,但你不會遊泳?”
陳大醬道:“少東家,四重天會不會遊泳沒什麼關係?我小時候鄰居的孩子就總要我去河裡玩,我一直都沒去,因為我一下水就會沉到最下麵。”
是有這種旱鴨子。
“奶奶找過彆人嗎?”
“也找了不少。”陳大醬掰著手指頭數:“找了一個道士,道士往湖裡撒糯米,沒用。找了個撈屍的,撈屍的和河裡那位好好談談,以德服人,結果河裡那個不說話,最後沒辦法,東家花重金置辦了件寶貝,是顆佛珠,讓我去超度河裡怨靈,我花了一整個晚上,結果還是沒用。”
“佛珠超度都沒用?”
林江皺起了眉頭。
水裡這東西,不受糯米和佛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