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先生丟了一包東西到李蕎花腳邊，“這是三寶的學費，還給你，明天三寶不用來上學了。”
李蕎花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臉色十分精彩。
葉姝也很驚訝，她原以為今天自己一定會被先生趕出書院。
“這、這是什麼意思。”李蕎花不敢接地上的錢。
“本書院小，我這死老頭子也教不了你家少爺。”先生聲音不大卻一字不落地砸進眾人耳朵裡。
李蕎花臉色難堪，隨即想到什麼一樣，指著葉姝罵道：“小浪蹄子真有本事，老東西也被這狐媚子勾了魂兒，你們還要不要臉！”
老先生被她這樣汙蔑，臉色鐵青：“你再胡言亂語，休怪我報官！”
“報官就報官！誰怕誰！我兒子被打成這樣，我看縣老爺向著誰！”
“你再鬨下去，老夫立刻關閉學堂！老夫不才，學生遍布天下，隻要老夫一句話，今日起凡是三河寨籍貫者，終身不得入科舉名錄！這下你們滿意否？”
先生這話倒是不假，三河寨人都知道他以前可是教太子的，老了疲於朝堂爭鬥才跑到這窮鄉僻壤隱居。
剛才還向著李蕎花的眾家長一下子慌了神，畢竟誰敢拿自己孩子前程做賭注，紛紛又站在另一邊指責起李蕎花。
“老三家的快彆鬨了，人家如煙也道歉了，孩子也受懲罰了，你還想怎麼樣。”
“你家三寶要是不惹事，姝姝那麼乖能動手打他嘛。”
“就是嘛，先生都生氣了，我兒要是沒學堂上，我跟你們一家沒完！”
就連二寶都不站在自己親娘這邊。
“娘，這事三寶也有錯，家醜不可外揚，咱還是先回去吧。”比起親弟弟的身體，二寶更怕的是耽誤自己的前程。“彆等先生遷怒到我身上。”
李蕎花大勢已去，胸口憋了一股子火無處發泄，末了惡狠狠地瞪了葉姝一眼：“死丫頭你等著，這事沒完！”
人群散去，葉姝也跟著柳如煙回到家裡，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言。
進門後葉姝看都不看柳如煙，徑直奔進奶奶——自己生前住的屋裡，插上門閂。
“姝姝，你聽娘解釋。”柳如煙追到門口卻被鎖在了外麵。“臉還疼不疼了？你出來讓娘看看，娘給你上藥。”
隱隱約約好像聽到裡麵有哭聲。
葉姝活了一輩子沒掉過幾次眼淚，她這次哭倒不是委屈，是想起自己上輩子對子孫們的付出，換來這種結果，替自己感到不值。
起初她還是小聲抽泣，後來想起自己現在是葉姝，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孩，遇到憋屈的事哭一哭很正常，於是乾脆放聲大哭起來。
門外柳如煙聽到這動靜心疼的不行，“姝姝，娘對不住你，娘不該對你動手，可是娘沒辦法啊，你看當時的情景，娘要是不動手，你三嬸和大家不會放過你的。”
葉姝隻當聽不見，一門心思的哭，把上輩子吞進肚子裡的眼淚全都流出來。
“娘知道你委屈，那三寶不聽話是該打，可你也不能下死手啊，你們是堂兄妹，是親戚，你這麼做隻會讓大家說你無情無義，姝姝，你不懂，流言蜚語能壓死一個人。”
“你奶奶死了以後，咱娘倆的日子才開始好過，以後你少招惹你二叔三叔家，娘不求彆的，隻求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就好，成嗎。”
門內葉姝哭得正過癮，聽到柳如煙這番話，頓時哭不出來了，一腦門黑線。
什麼叫你奶奶死了，日子才開始好過？
好吧，柳如煙說的也沒錯，葉姝自知理虧。
仔細想想，現在柳如煙雖然被老二老三家欺負，被村民們看不起，可是比起劉桂蘭在的時候，那的確是舒心不少。
說到頭，還是自己更對不起她。
這一巴掌，就當是柳如煙替過去的自己出出氣吧。
門吱嘎一聲打開，葉姝看見柳如煙跪在地上，眼睛哭得比她還腫。
“姝姝不生氣了？”
“我沒有生你的氣，娘，要氣也是氣我自己。”葉姝將人扶起，用衣袖給她擦擦眼淚，“彆哭了娘，我說過不會再讓人欺負你，結果還是我先惹娘哭了。”
母女倆抱一起又是哭了好一會，葉姝滿心都是上輩子對柳如煙和小孫女的愧疚自責。
第二日天不亮葉姝就爬起床，給柳如煙做好早飯，自己帶了兩個地瓜，匆匆忙忙趕去書院。
先生還沒起床，柳如煙胡亂塞兩口地瓜，就開始打掃收拾學堂，這邊收拾乾淨，又來到後院先生住的地方，砍柴喂雞燒飯，忙得腳不沾地。
昨天先生幫她解圍，葉姝感激在心，她了解先生脾氣不收錢不收禮，因而隻能用這種方法來回報先生。
老人家睡眠淺，一大早被窗外灑掃的聲音吵醒，推門而出，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麻利地輾轉在雞窩和灶台之間。
“先生醒啦，先吃飯吧。學堂我也打掃好啦。”葉姝仰著小臉衝先生笑道。
可先生看起來卻沒有想象中的高興，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葉姝以為先生是擔心她，主動上前說道：“先生不用客氣，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我老太婆——咳咳，我從小就幫我奶奶做家務，這點活不在話下！”
差點說漏嘴，葉姝趕緊拍拍胸口。
先生聽完她的話，臉色愈發陰沉了，一甩袖子哼了一聲，扭頭回到屋裡，摔上門。
這老頭子脾氣還真是怪，葉姝摸不著頭腦，難道是嫌自己沒給他送錢送禮物嗎？
先生簡單的吃了兩口清粥小菜，扔給葉姝一本荀子勸學。
“今日的課你不用上了，將這篇抄寫一百遍。”
葉姝接過先生手裡的書，雖然還是搞不明白，但她尊重先生，乖乖地抱著書和凳子蹲到學堂後麵，開始抄寫。
從天光大亮抄到夕陽西下，葉姝一天都沒吃飯沒喝水，手都酸麻了也不敢停下來。
三寶怎麼能錯過這種好機會，下學後也不急著回家，跑到葉姝麵前添堵：“賠錢貨被罰了吧！讓你招惹我，活該！”
葉姝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眼神瞬間冷厲下來：“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