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昨天被她揍過的地方又開始隱隱作痛，狠狠踹了她的凳子一腳，然後飛快地一溜煙逃走：“死丫頭，你來打我啊，打我啊！”
“孬種。”葉姝沒好氣地罵了一句，繼續低頭抄寫先生安排的文章。
等到天已經完全黑透，葉姝才終於抄完，她轉了轉酸痛的脖子和手腕，去後院找到先生。
先生已經吃完晚飯，坐在書桌前寫字，聽到葉姝進門的聲音，放下筆。
“先生，我抄完了。”葉姝難得乖乖的，規規矩矩把手裡的紙張遞過去。
先生接過去隻是簡單地看了兩眼便放在一旁，“你坐下。”
“我見你年紀小小，但是有超出同齡人的成熟，不知你心中可有抱負？”
葉姝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先學會認字，會算術，過幾年我長大了就可以開店做生意掙錢，我娘親就不用再辛苦下地乾活，我可以養得起她。還有我爹爹，他在外麵打仗奔波勞碌了這麼多年，以後回鄉也可以好好享清福。”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離開三河寨，能有更好的前程？”
葉姝愣住了，思緒一下子飄得很遠，她承認無論前世今生，她從未想過離開這個地方。
“你很聰明，又有勇氣，許多成人也不及你的從容自若，我這輩子教書育人無數，看得出來，你非池中之物，將來必有所大作為，隻不過怎麼活終究是你自己的選擇，將來你無論是從商也好，參加鄉試也罷，為師隻希望你不要浪費自己的才能。”
這回輪到葉姝說不出話來。
有人說過她惡毒，有人說她勢利眼，有人說她精於算計，也有人說她有力氣，乾起農活一個女人頂兩個大男人……
頭一回聽到有人誇她有才能。
怪不好意思的。
葉姝難為情地低下頭，她一個老太婆，哪裡想過這麼多。
“不要把自己的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家務，農活，證明不了你的能力，隻會困住你。女子的誌氣不一定就比男子小，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先生說完這些便不再看她，繼續回書桌前練字。
葉姝不記得自己怎麼回的家，一路上都感覺輕飄飄的，腳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先生的話，的確給了她很多啟發，這些都是上輩子沒有人跟她說過的。
重新活一次，她才知道自己曾經錯過了多少美妙的東西。
那天之後葉姝還是照常幫柳如煙乾活，這是她虧欠大兒媳的，她甘之如飴。
隻是她不再忙裡偷閒和來財去後山上找藥材，換來的仨瓜倆棗對娘倆的生活起不到太多作用。而是用省下來的時間，更加努力的讀書識字。
日常對大寶、三寶的挑釁也是能忍則忍，隻要不踩到她的底線——不碰她娘親和來財。
至於老二老三那邊，在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之前，葉姝也不再跟他們浪費時間和口舌。
連柳如煙最近都誇她，越來越穩重懂事了。
葉姝知道，她還是那個她，隻不過聰明的野獸，往往更懂得披上最完美的偽裝。
很快到了葉姝的生日。
柳如煙起個大早，進城買了兩大包葉姝愛吃的點心，做了滿滿一桌子菜，母女倆高高興興坐下來慶祝生日時來了位不速之客。
“姝姝今天生辰，二嬸可是記得很清呢。”陳語進門就聞到滿屋飄香的飯味，大寶看到一桌好菜眼睛都快直了。
“娘，我要吃紅燒肉！”大寶一屁股坐下來，連招呼都不打，眼睛裡隻有對食物的渴望。
葉姝拿起筷子紮進大寶肥嘟嘟的手背，“誰允許你吃的。”
大寶疼得吱哇亂叫，手腳撲騰起來像隻待烤的乳豬。
“喲，姝姝，怎麼能跟堂哥這麼見外呢。”陳語笑得很難看，“一塊肉都舍不得？”
“二弟妹說笑了，姝姝鬨著玩呢。”柳如煙搬來兩個凳子讓蹭飯二人組坐下。
葉姝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大寶在她眼神震懾下，愣是忍住了對美食的渴望，不敢動彈。
“二嬸有話快說，說完趕緊走，我和娘還得吃飯呢。”
“姝姝，不能這麼沒禮貌。”
“嗐，二嬸這次來可是有好事呢。”陳語麵上笑嗬嗬，心底早把葉姝罵了成千上萬遍。
葉姝哂笑道：“二嬸還能有好消息？這真是奇了怪了。”
陳語隻當沒聽懂她的嘲諷，自顧自說道：“嬸嬸嘴上不說，可是嬸嬸心裡是一直惦記著姝姝呢，這不，有門好親事，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咱家姝姝。”
“親事？”柳如煙和葉姝異口同聲的問。
“是啊，姝姝過完這個生日虛歲就該十四了，正是該尋個婆家的年齡，咱三河寨超出十五還沒嫁出去的可就是老姑娘嘍。”
“我不嫁人。”葉姝猛地一拍桌子，給大寶嚇一哆嗦。
“傻丫頭，你還沒聽嬸嬸說嫁的人是誰呢就說不嫁。”
“我管他是誰，總之我這輩子都不會嫁人，我要陪著我娘！”
“傻丫頭。”陳語捂著嘴笑道，“竟說渾話，哪有女人不嫁人的，嬸嬸幫你找的可是好人家，是鄰村兒老李家的小子，那老李家可是大戶啊，有宅子有錢，嫁過去咱姝姝就等著享福吧。”
“老李家？”葉姝腦海裡隱約有個了個人影，“嬸嬸可真是疼我啊。”
她故意疼這個字發音很重，陳語沒來由得一陣心虛。
這丫頭不會知道老李家吧？不可能啊，她才多大，怎麼會懂這些。
葉姝不光聽說過老李家，還知道這老李的兒子身體有缺陷，心理卻是個變態的，最喜歡折磨新媳婦，上輩子還活著的時候她就聽說老李家娶過三個兒媳，沒一個活過兩年的。
那兒子身體殘疾不能人道，就讓自己老子代替，一家子畜生。
陳語居然說這是良配？
“姝姝，你認識這家人？”柳如煙不如劉桂蘭那般耳聽八方，自然不知道老李家父子乾過的齷齪事。
“哎呀，認識就更好了，姝姝，這事嬸嬸隻告訴你了，你可要把握好機會啊，多少女人都想嫁進李家呢，嘖嘖，那父子倆出手闊綽，禮金要多少給多少……”
“既然這麼好，那二嬸乾脆跟我二叔和離，嫁過去好了。”
“我怎麼能嫁給那王八……”差點說漏嘴罵出口，陳語捂著嘴悻悻地笑了笑，“姝姝真會說笑，嬸嬸人老珠黃的人家怎麼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