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越來越濃,像有生命的觸手般纏繞著每一寸空間。柳絮的視力隻恢複了兩三分,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但神瞳卻讓她清晰地感知到霧中流動的邪惡能量——與血獄之門同源,卻更加古老、更加深沉。
"師父,這霧"她緊握青霄劍,劍身雲紋微微發亮,驅散著試圖靠近的黑霧。
白辰的聽風劍同樣泛著清光,隻是他右肩的傷口仍在滲血,臉色蒼白得可怕:"不是普通霧氣,是封印泄露的邪氣。血煞門正在破壞最後的屏障。"
兩人沿著山道前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爛的血肉上,地麵發出令人作嘔的噗嗤聲。柳絮的神瞳突然刺痛,她猛地拉住白辰:"前麵有東西!"
三具屍體橫陳在路中央——正是溪木村被擄走的村民。他們的胸口被剖開,心臟不翼而飛,屍體擺成詭異的三角形狀,中央用鮮血畫著那個熟悉的蛇形符號。
"活祭"白辰聲音發緊,"他們在加速封印破裂。"
柳絮胃部一陣絞痛,神瞳不受控製地穿透山體,看到深處有一個巨大的空洞,數十名黑袍人圍著一座半毀的石碑舞蹈,石碑下方滲出黑紅色液體,如同鮮血卻更加粘稠。
"在山腹裡!"她指向山腰一處隱蔽的洞口,"那裡是入口,他們正在舉行儀式啊!"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跪倒在地,眼中的世界瞬間被血色淹沒。她看到石碑下鎮壓的東西——那不是血煞門主殘魂,而是某種更古老、更可怕的存在的部分肢體!一隻長滿眼睛的巨手正在緩慢掙脫束縛
"柳絮!"白辰扶住她顫抖的身體,"你看到了什麼?"
"不是他不是血煞門主"柳絮冷汗涔涔,"是彆的東西更可怕的"
白辰臉色驟變:"難道是上古魔君的殘肢?傳說鄭觀山下鎮壓著'千目魔君'的一隻手臂"
洞口中突然傳出非人的嚎叫,十幾頭變異魔獸衝了出來。這些魔獸比溪木村的更加畸形,有的長著三顆頭顱,有的背上生著人臉,全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惡臭。
"來不及了!"白辰一把抱起柳絮,聽風劍化作流光衝向洞口,"必須阻止儀式完成!"
魔獸群撲來的瞬間,柳絮強忍劇痛舉起青霄劍。劍身雲紋大亮,一道青色光波擴散開來,最前麵的幾頭魔獸瞬間化為膿血。但更多的魔獸前赴後繼,其中一頭格外巨大的三眼狼一口咬住白辰的左腿。
"呃!"白辰悶哼一聲,聽風劍精準刺入狼眼,魔獸哀嚎著鬆口。但這一耽擱,他們已被團團包圍。
"放下我,你自己衝進去!"柳絮掙紮著想脫離白辰的懷抱。
白辰卻抱得更緊:"休想!"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聽風劍上,"玄天秘法·七星耀世!"
聽風劍驟然分化出七道劍光,按北鬥方位排列,爆發出刺目銀芒。魔獸群被劍光穿透,發出淒厲慘叫。白辰趁機衝出重圍,帶著柳絮闖入山洞。
洞內通道蜿蜒向下,牆壁上滿是蠕動的血肉組織,仿佛整座山都活了過來。遠處傳來有節奏的誦經聲,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
"快了"白辰氣息紊亂,腿上傷口血流如注,"堅持住"
通道儘頭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天然洞窟中央,矗立著半截斷裂的黑色石碑,正是鎮魔碑。三十餘名黑袍人圍成三圈,不斷將活人心臟投入碑底裂縫。裂縫中伸出無數黑色絲線,正緩慢地撕扯著石碑根基。
最內圈站著七名金麵祭司,中央的血紋男子高舉雙手,吟誦著褻瀆的咒文。隨著每個音節落下,石碑就震顫一下,裂縫擴大一分。
"住手!"白辰放下柳絮,聽風劍如銀龍出海,直取血紋男子後心。
一名金麵祭司突然轉身,袖中射出三道血箭。白辰劍光連閃,格開血箭,但速度不免一滯。七名金麵祭司同時結印,一道血色屏障升起,將儀式場地保護起來。
"玄天宗的小蟲子。"血紋男子頭也不回,聲音如同金屬摩擦,"儀式即將完成,千目魔君的手臂將重見天日,屆時"
"屆時你也會成為它的點心。"柳絮扶著洞壁站起,青霄劍指向血紋男子,"你們不過是被利用的棋子!"
血紋男子大笑:"雲嵐的女兒果然聰明。但為了複活主人,我們甘願成為任何存在的食糧!"他突然揮手,"殺了他們!獻祭給魔君!"
五名金麵祭司脫離儀式圈,向二人撲來。其餘黑袍人也分出大半,各種邪法血術如雨點般砸下。
白辰擋在柳絮身前,劍舞如風,但傷勢影響了他的速度。一道血刃劃過他的背部,又一道刺入他的右腹。柳絮看得分明,卻因視力模糊無法及時救援。
"師父!"她心如刀絞,突然將青霄劍插入地麵,"青霄,借我力量!"
劍身雲紋如活物般蠕動,青光順著她的手臂蔓延至全身。柳絮感到一股古老的力量在血脈中蘇醒——那是來自母親雲嵐的傳承。她雙手結出一個複雜法印,清喝一聲:"玄天淨世!"
青光如漣漪擴散,所過之處血術消融,五名衝在最前的黑袍人直接化為灰燼。三名金麵祭司也被震退,麵具出現裂痕。
但這一擊耗儘了柳絮剛恢複的靈力,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白辰趁機突進,聽風劍刺穿一名金麵祭司咽喉,反手又斬斷另一人的手臂。
"堅持住!"他退回柳絮身邊,呼吸粗重如風箱,"還差一點"
血紋男子突然高聲吟誦最後一段咒語,鎮魔碑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裂縫中那隻長滿眼睛的巨手猛地伸出更多,指尖已經觸碰到最近的一名金麵祭司。那祭司還未來得及歡呼,就被巨手抓住,瞬間吸成乾屍。
"哈哈哈!"血紋男子癲狂大笑,"蘇醒吧,魔君!賜予我們力量!"
巨手上的眼睛同時睜開,邪惡的視線掃過洞窟。柳絮隻覺腦中嗡的一聲,七竅同時滲出血絲。白辰也好不到哪去,剛恢複的視力再次模糊,眼前出現無數重影。
"不能讓它完全出來!"柳絮掙紮著爬向鎮魔碑碎片,"師父掩護我"
白辰會意,聽風劍橫於胸前:"玄天宗秘傳·萬劍歸宗!"
這是他壓箱底的絕技,一生隻能用三次。劍身分化出千百道劍影,如暴雨般射向敵人。金麵祭司們紛紛結印防禦,血紋男子也不得不轉身應對。
柳絮趁機衝向鎮魔碑,手中碎片發出共鳴般的嗡鳴。她看到石碑基座上有一個凹槽,形狀與碎片吻合。
"攔住她!"血紋男子厲聲尖叫,"她是鑰匙!"
兩名金麵祭司不顧劍雨襲擊撲向柳絮。白辰閃身阻擋,聽風劍刺入一人心臟,卻被另一人一掌擊中胸口。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白辰噴出一口鮮血,但仍死死抓住那祭司的袍角。
"柳絮快!"
柳絮淚眼模糊地衝到碑前,將碎片按向凹槽。就在即將接觸的瞬間,一道血鞭纏住她的手腕。
"你母親當年沒能完成的事,你同樣做不到!"血紋男子獰笑著拽回血鞭,"雲嵐的女兒,將成為魔君最好的祭品!"
柳絮被拉得一個踉蹌,碎片脫手飛出。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光閃過——是白辰的聽風劍!劍尖精準挑斷血鞭,碎片繼續飛向凹槽。
血紋男子怒吼一聲,整個人化作血影撲向柳絮。白辰來不及回防,竟用身體擋在柳絮麵前!
"噗嗤——"血紋男子的手掌穿透了白辰的胸膛。
"師父!!!"柳絮的尖叫聲響徹洞窟。
白辰嘴角溢血,卻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將柳絮推向鎮魔碑:"活下去"
世界在柳絮眼中仿佛靜止了。她看到白辰緩緩倒下,看到血紋男子抽回血淋淋的手,看到那隻巨手已經伸出半截手臂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在胸中爆發,那不是憤怒,不是悲傷,而是一種冰冷的決絕。
青霄劍突然自動飛回她手中,劍身雲紋如火焰般燃燒。柳絮感到雙眼灼熱到極點,神瞳不受控製地完全開啟——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靈力流動,而是世界的"脈絡"。
"以我之血"她輕聲呢喃,將青霄劍劃過手腕,鮮血浸染劍身,"喚我之魂"
劍靈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蕩:"你確定嗎?這一劍將耗儘你的壽元。"
柳絮沒有回答,而是舉起血劍,對準那隻即將完全掙脫的魔手。血紋男子似乎意識到什麼,驚恐地撲來:"不!你不能——"
"青霄淨世!"
一道無法形容的劍光迸發,不是青色,不是任何顏色,而是純粹的"光"。它穿過血紋男子的身體,穿過鎮魔碑,穿過那隻巨手上的所有眼睛
世界在這一刻寂靜無聲。
血紋男子僵在原地,身體從內部開始發光,然後如沙粒般消散。巨手上的眼睛一個接一個爆裂,黑色血液噴湧而出。整個洞窟開始劇烈震動,碎石不斷從頂部掉落。
柳絮跪倒在地,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她爬向白辰,用儘最後的力氣將他抱在懷中。他的心跳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胸口那個血洞觸目驚心。
"堅持住求你了"柳絮淚水滴在他臉上,與血水混在一起。
青霄劍無力地落在一旁,劍靈的聲音微弱如蚊:"還有一個辦法但你會失去"
"不管什麼代價!"柳絮打斷道。
"雲嵐血脈可以救人,但需要轉移。"劍靈解釋道,"把你的生命力給他但你可能"
柳絮毫不猶豫地抓起劍,對準自己心口:"告訴我怎麼做。"
就在這時,鎮魔碑突然發出耀眼的金光。那塊碎片終於落入凹槽,碑身裂縫開始彌合。巨手發出不甘的嘶吼,被強行拉回地下。殘餘的黑袍人尖叫著化為血水,被石碑吸收。
一道金色光柱從天而降,籠罩住柳絮和白辰。柳絮感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湧入體內,暫時穩住了她瀕臨崩潰的生命力。
"這是鎮魔碑的饋贈"劍靈驚訝道,"它認你為主了!"
柳絮無暇思考這意味著什麼,立刻將這股力量引導至白辰體內。她看到金光如絲線般縫合著他的傷口,滋潤著枯竭的經脈。
白辰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眼。當他看清柳絮蒼老了許多的麵容時,瞳孔驟然收縮:"不你做了什麼"
柳絮想微笑,卻發現自己連這個力氣都沒有了。她的視線再次模糊,這次不是因為神瞳,而是生命力的枯竭。世界漸漸遠去,最後映入眼簾的是白辰悲痛欲絕的臉,和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然後,一切歸於黑暗。
鄭觀山之戰(下)
黑暗中,柳絮感覺自己漂浮在無邊的虛空裡。遠處有一點微光,隱約傳來呼喚聲。
"柳絮回來"
那聲音很熟悉,像是母親,又像是劍靈?
微光漸漸擴大,形成一扇門的形狀。門前站著一位白衣女子,麵容模糊卻讓柳絮感到無比親切。
"娘親?"她試探著問。
女子溫柔地點頭:"時候未到,孩子。回去吧,有人等你。"
"可是我好累"柳絮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隻想永遠沉睡。
女子輕輕揮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推著她向後退:"記住,青霄不隻是一把劍它是"
聲音突然中斷,柳絮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隨即是刺目的光亮和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呻吟著睜開眼,看到一張憔悴不堪的臉——白辰雙眼布滿血絲,胡子拉碴,哪還有半點往日風采。
"師父"她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
白辰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隨即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讓她再次窒息:"三天你昏迷了三天我以為"
柳絮這才注意到他們在一個簡陋的木屋裡,窗外是鄭觀山的輪廓。鎮魔碑的金光已經消失,山中黑霧也蕩然無存。
"魔手"
"重新封印了。"白辰鬆開她,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多虧你那一劍和鎮魔碑碎片。"
柳絮嘗試運轉靈力,發現經脈空空如也,神瞳也無法開啟。更可怕的是,她看到自己的一縷頭發——原本烏黑發亮,現在變成了灰白色。
白辰注意到她的視線,眼中閃過痛楚:"你耗儘了九成壽元若非鎮魔碑最後饋贈,恐怕"他說不下去,雙手微微發抖。
柳絮卻笑了,伸手撫平他緊皺的眉頭:"值得。"
白辰抓住她的手貼在臉上,淚水無聲滑落:"傻丫頭"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問道:"仙、仙師?您醒了嗎?"
是溪木村那個少女!她端著一碗藥湯進來,看到柳絮醒了,驚喜地跪下行禮:"多謝仙師救命之恩!村裡幸存的人都安頓在山下了。"
柳絮想扶她起來,卻連這個動作都吃力。白辰代她扶起少女:"多虧你給的鎮魔碑碎片,救了很多人。"
少女紅著臉搖頭:"是阿爺藏的他說總有一天會用上。"她好奇地打量著柳絮,"仙師姐姐的頭發"
"很美。"白辰打斷她,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像月光一樣。"
柳絮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少女識趣地放下藥湯告退,臨走前說:"玄天宗的仙長們昨天就到了,正在山裡檢查封印呢。"
白辰點點頭:"我待會去見他們。你先休息。"這話是對柳絮說的。
柳絮卻抓住他的衣袖:"我的劍"
青霄劍就靠在床邊,原本青翠如玉的劍身如今黯淡無光,雲紋幾乎看不見了。柳絮心疼地撫摸劍身,感受到微弱的回應——劍靈還在,但很虛弱。
"它和你一樣。"白辰輕聲道,"需要時間恢複。"
柳絮突然想起幻境中母親未說完的話:"青霄不隻是一把劍它是什麼?"
白辰搖頭:"這要問掌門師伯了。雲嵐師叔留下很多秘密。"他頓了頓,"不過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鎮魔碑認你為主了。這意味著"
"我是新的守碑人。"柳絮接話,感到肩頭沉甸甸的責任,"要守著鄭觀山下的秘密。"
白辰握住她的手:"我們一起。"
兩人相視一笑,無需多言。窗外,鄭觀山沐浴在朝陽中,仿佛昨日的恐怖隻是一場噩夢。但柳絮知道,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血煞門主殘魂仍未找到,千目魔君的威脅隻是暫時解除,而她與青霄劍的秘密還有待揭開
不過此刻,看著白辰擔憂又溫柔的眼神,柳絮覺得一切都沒那麼緊迫了。她輕輕靠在他肩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慢慢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