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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重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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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且看,」雲墨心廣袖輕拂,將墜地的瓷盞複又攝回案上:

「『驅光術』竟能破去『禦物訣』,豈非咄咄怪事?實則此術本是專破光源的『驅散術』變體——」

她指尖凝出一縷青光,「但凡灌注足夠真元,便能瓦解多數低階術法結構。」

「何不直接教授正統驅散術?」座中有女修發問。

「此乃後話。」雲墨心不動聲色地略過此問:

「方才諸位可見,瓷盞墜地時若非法器,早已粉碎。

這便是『驅散術』最大弊端——越是高階術法,反噬愈烈。

有時任其自然消散,反倒比強行破解更為妥當。」

她忽話鋒一轉:「現在請將筆記撕下數頁,置於盞中。」

林昭然雖覺莫名,卻也依言而行。

撕紙聲簌簌響起時,他莫名覺得暢快,索性多撕了幾張。

「且以『引火術』點燃紙頁,再立施『驅光術』滅火。」雲墨心道。

林昭然暗歎。

此番他已看破關竅——那凡火豈是驅光術能滅?

卻仍依言施為。果然焰苗紋絲不動,直至紙張燃儘方熄。

「諸君『引火術』倒是純熟。」雲墨心似笑非笑:

「這也難怪,控火本就是術法中最易入門的。不過為何無人能驅散火焰?」

聽著同窗們胡猜亂答,林昭然終是耐不住這鬨劇,揚聲道:「因那不過是凡火。術法隻作引子,並未持續供能。」

「正是。」雲墨心讚許地看他一眼:

「此即『驅散術』另一局限——僅能破解真元構造,對衍生的凡俗效應無能為力。現在,讓我們回到正題……」

一個時辰後,林昭然隨人流湧出講堂,心下頗覺失望。

這《基礎術法》課竟要再溫習月餘基礎方授新術,今日不過得了篇關於驅散術的功課。

想到此後五日皆要麵對這般枯燥內容,更覺煩厭。

餘下四堂皆是導論,無非交代課業綱要。

丹道與法器操控尚有些意思,術法史與術法戒律卻仍是老調重彈。

最可惱那須發皆白的婁鬆教習,竟要弟子旬日內讀完二百頁的《紫墟族興衰史》。

「當真晦氣。」林昭然揉著太陽穴喃喃道。

這開學首日,著實令人氣悶。

翌日《鬥法》課設在演武堂。

甫一見那齊戎教習,林昭然便知此課非同尋常。

但見此人雖身量不高,卻如鐵塔般峙立堂前——禿頂方頜,筋肉虯結,赤膊袒露著岩石般的胸膛。

左手執教師專用的青皮厚典,右手倒提烏木戰棍。

這般形容若隻聽人轉述,必覺滑稽,可當真麵對時,卻隻餘凜然生畏。

「鬥法非是術法類彆,」齊戎聲如洪鐘,倒似將軍訓話而非師長授課。

滿室弟子噤若寒蟬,連平日最聒噪的寧璐、玉璿二人都屏息垂首。

「而是施術之道!」他猛然頓棍,震得梁間灰塵簌簌而落,「臨敵之際,慢半息便是生死之彆——」

林昭然疑他暗中施了擴音術。

「念咒掐訣那套,在碎星大戰後的世道裡,早該扔進故紙堆了!」

齊戎大手一揮,身後空氣忽現扭曲,幻化出一尊暴怒的牛頭怪虛影。

那幻象張牙舞爪,卻連三歲蒙童都唬不住。

「古時術士常借凡人畏怯之心取勝。」他屈指彈碎幻影,「如今連市井匪徒都曉得『青麵魈懼水』這等常識。」

烏木戰棍忽地迸出三寸毫光,「故而當代修士多用符籙施術——」

他頓了頓,忽然森然一笑:「當然,最要緊的是」

戰棍猛地刺出,將三丈外的陶偶轟得粉碎,「生死關頭,沒人等你慢悠悠念完咒訣。」

隨後弟子們各領了根靈矢杖,對著演武堂儘頭的陶偶習練。

林昭然趁前排女修尚未耗儘真元,細細端詳手中法器——此物兩端皆可激發,隻需稍注真元,便能瞬發靈矢。

輪到他時,方知借助符籙施術竟如此輕易——隻需將真元注入靈矢杖,指向目標即可。

那符籙自會完成九成工序。

隻是這「靈矢術」耗損真元之巨,遠超他所學任何術法。

不過八發,氣海便已見底。

林昭然拭去額角細汗,瞥見張明遠仍在不緊不慢地激發靈矢。

那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看得他心頭微澀——此人耗去的真元,怕已是自己的三四倍有餘。

「今日便到此為止。」齊戎忽然開口,聲若金鐵相擊,「除張明遠外,諸君氣海皆空。鬥法之道,原在勤練。」

他目光如電掃過眾人,「最後奉勸一句——若有人仗此術逞凶,休怪某家親自清理門戶。」

若換作其他教習說這話,林昭然必當笑談。

但出自齊戎之口,卻令人脊背生寒。

緊接著是術法符籙課,此道正是製作靈矢杖等法器的根基。

授課的楚丹秋教習生就一頭烈焰般的赤發,對符籙之道的熱忱堪比婁鬆。

雖然林昭然對此道確有興致,卻也招架不住她開出的十二本典籍的薦讀書目。

更驚人的是,她當場宣布每周將加設講筵,隨後又發了份足有六十問的小測來檢驗弟子們的基礎。

臨下課還叮囑眾人預習課程——需讀完薦讀書目中某部的前三章。

相較之下,當日的剩餘課業簡直如同兒戲。

林昭然立於門前,指節輕叩三下,喉間不自覺地發緊。

開學首周波瀾不驚,唯太玄算經竟也是楚丹秋執教——那女子又搬出薦讀書目與摸底考的老套路。

而今終到周五,該拜見那位傳聞中的導師了。

「進。」

單字如冰錐刺來,未見麵已覺森然寒意。

推門便見趙虛明端坐案前,眉宇間凝著三分不耐。

那目光如秤,似已將他斤兩估了個透徹。

「林昭然?坐。」

不待應答,一支青毫倏然破空而至。

他堪堪接住,便聽得:

「演基礎三式。」

早有耳聞這位嚴師從未滿意過任何弟子的基本功。

果然筆尖方才離案三寸,冷聲已至:「遲滯。凝心竟要一息工夫?重來。」

「重來。」

「重來。」

「重來。」

這二字如魔咒般循環往複,待林昭然驚覺時,竟已過去整整一個時辰。

他強壓著將青毫插進趙虛明眼窩的衝動,全神貫注於筆尖——

「重來。」

不待話音落地,青毫已應聲浮空。這已是極致,還能如何更快?

砰!

額前突然襲來的劇痛打斷凝神。

但見一粒玉彈珠滾落腳邊。

「分心了。」趙虛明淡淡道。

「您用彈珠砸我!」林昭然幾乎不敢相信這位嚴師竟會行此兒戲之舉,「這怎能不分心?」

「若真臻至化境,外物豈能擾之?」趙虛明搖頭,「看來老朽又要多費些工夫了。從今日起,每日加練基礎三式三個時辰。」

「師尊明鑒,弟子去年就已——」

「差得遠。」趙虛明冷聲打斷,「能施展與臻至化境,判若雲泥。」

他拈起案上茶盞,「更何況——,心浮氣躁,如何修得大道?」

林昭然雙唇緊抿成線。

這老狐狸分明是存心激怒他——傳聞果然不虛,所謂拜師不過是場煎熬的開端。

「今日先練禦物訣。」趙虛明對他的慍色視若無睹,「重來。」

這二字,怕是要成為他今後最大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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