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電信大廈的天台上呼嘯而過，像無數把小刀劃過皮膚。秦明站在天台邊緣，低頭看著自己已經半透明的手臂。在皮膚下麵，藍色的數據光點像夏夜的螢火蟲一樣流動著，又像是倒映在河水裡的星星。
遠處，整座城市燈火通明。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反射著霓虹燈光，馬路上車流如織，紅綠燈有規律地變換著。但抬頭望向夜空，卻能看到令人不安的景象——原本應該漆黑的天空出現了金色的網格裂紋，像打碎的玻璃。紅色的電光在裂縫間跳動，時不時發出無聲的閃光。
“三界防火牆正在崩潰。”孟婆蹲在地上調試著七台圍成圓圈的服務器。她今天穿著那件標誌性的紅裙子，在風中像一麵旗幟般飄揚。“根據計算，我們還有四十三分鐘。”
哪吒把金蓮核心的殘骸放在服務器陣列中央，他的銀色長槍插在旁邊地麵上，槍尖閃著寒光。“老白這玩意兒雖然炸了，”他抬頭看向秦明，難得露出嚴肅的表情，“但作為接入點還能用。小子，真想好了？一旦開始就回不了頭。”
秦明下意識摸向胸口的招財銅錢——這是財神今早用快遞送來的“餞彆禮”。銅錢的邊緣已經和他的皮膚融為一體，輕輕一碰就會泛起水波一樣的數據紋路。他的手機在褲袋裡不停震動，qq群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彈出：
【係統警報】三界防火牆完整度58……56……
【閻王】：秦明地府十八層服務器陣列已就緒。
【月老】：紅線機房給你騰了20算力，加油啊小子！
孟婆走過來，手裡端著一碗泛著星光的液體。“特調孟婆湯，”她的指甲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像電腦代碼一樣的藍色，“能保護你的核心意識十二分鐘。”她頓了頓，“十二分鐘內，你必須找到判官筆的原始代碼並啟動重構程序。”
秦明接過碗，湯麵上倒映出他正在數字化的臉。三個月前，他還是個普通的程序員，每天擠地鐵上班，為項目deadle發愁。現在，他卻要成為拯救三界的“活體補丁”。他想起第一次被莫名其妙拉進那個神仙qq群的荒唐，想起財神給他的那個帶來無數麻煩的招財銅錢，想起月老請他喝的那杯讓他桃花運爆棚的咖啡……
“如果失敗……”秦明輕聲問。
“你的意識會永遠困在數據流裡。”孟婆的聲音罕見地柔軟下來，“就像……斷電後無法讀取的硬盤。”
哪吒突然指著天空大喊：“看！”
一道巨大的血色閃電劈開雲層，金色網格被撕開一個猙獰的大口子。幾道紅光像流星一樣從裂縫中墜落，朝著城市各處飛去——那是病毒程序在尋找新的宿主。
“來不及了！”孟婆一把拽住秦明，把他拉到金蓮核心前，“雙手按住它，集中精神想著七歲那年那台電腦！”
秦明深吸一口氣，夜風灌進他的肺部，帶著城市特有的汽車尾氣和遠處燒烤攤的味道。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然後把手掌貼上了冰冷的金屬表麵。
刹那間，世界在他眼前分解又重組——
劇痛。難以形容的劇痛。他感覺自己的每個細胞都被拆解成數據包，像被扔進了碎紙機，然後又重組為光電信號。他的視野炸開成無數畫麵：天界的雲服務器機房、地府的量子終端大廳、人間的5g基站塔……他的意識像病毒一樣擴散，同時存在於千萬個電子設備中。
【接入成功】
【開始掃描受損節點】
數據的海洋浩瀚無垠。秦明“看”到代表生死簿係統的綠色數據樹被血色藤蔓纏繞，天庭的金色雲台爬滿了黑色蠕蟲般的病毒。他嘗試修複最近的漏洞，卻遭到猛烈反擊——太白金星的殘留程序化成電子鎖鏈纏了上來。
【識彆：入侵者】
【執行：隔離清除】
秦明在數據流中左衝右突，意識被撕扯成碎片又不斷重組。孟婆湯的藥效形成淡藍色的保護膜，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他拚命回憶七歲那年的場景：發著高燒的自己、那台老式電腦、突然藍屏的顯示器……還有那個出現在屏幕上、穿著紅裙子的小女孩。
判官筆代碼在哪裡？
我的錨點在哪裡？
血色病毒聚集成太白金星的臉，獰笑著吞噬他的數據流：“你以為能贏？我花了三百年研究係統漏洞！”
秦明的意識被逼到數據空間的角落，保護膜隻剩薄薄一層。就在即將潰散的刹那，一道紅影閃過——
是那個記憶中的紅衣小女孩！她蹦跳著穿過數據風暴，小手指向某個方向：“大哥哥，你的代碼在這裡呀！”
順著她指的方向，秦明看到一段被加密塵封的代碼鏈，正發出微弱的藍光。那是1999年夏天，七歲的他在高燒中無意識敲下的神秘程序，是判官筆與電子世界最初的契約。
【發現目標：原始判官筆協議】
【是否執行重構？yn】
秦明用最後的意識力選中“y”。刹那間，那段原始代碼像種子一樣發芽生長，迅速蔓延至整個數據空間。血色病毒發出刺耳的電子尖嘯，太白金星的臉扭曲潰散……
【警告：主體意識擴散過度】
【警告：孟婆湯效力剩餘12】
秦明感到自己正在消散。原始代碼雖然激活了，但要完全修複三界係統，他需要將自己作為“補丁”永久融入防火牆。人間的記憶開始模糊：母親在廚房做飯時哼的歌、公司工位上那個總是死機的電腦、小區門口那家淩晨兩點還亮著燈的便利店……
要消失了……
要變成純粹的數據了……
恍惚間，紅衣小女孩又出現了。這次她長大了一些，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紅色連衣裙變成了中學校服。她伸手觸碰秦明逐漸透明的意識體：
“電子判官大人，”女孩的聲音與孟婆有八分相似，“你忘了最重要的東西。”
她攤開掌心，裡麵是一串qq表情符號：
“這是……”
“你的初心。”女孩微笑，“為什麼要拯救三界？”
秦明怔住了。不是因為神仙們的請托，不是因為超凡能力的誘惑，而是……
“我想保護那個普通的世界。”數據洪流中，秦明的核心意識突然明亮起來，“有加班到深夜的便利店，有永遠擠不上的早高峰地鐵，有母親嘮叨的周末……”
女孩滿意地點頭，身體開始發光：“那就去吧，記住——”
她的聲音突然變成孟婆的呼喊：“秦明！抓住這個！”
現實與數據世界的邊界驟然模糊。秦明看到孟婆站在天台，將某個發光物體拋向金蓮核心；看到哪吒用長槍劃開空間裂縫；看到自己的肉身已經完全透明化，隻剩胸口招財銅錢的位置還維持著人形輪廓……
“接住它！”孟婆的喊聲跨越虛實界限，“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