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而又險地逃脫過後,花伯約從地上緩緩爬起。
他臉上絲毫沒有地上摸爬滾打的狼狽,反而是麵色從容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嘴角微揚,道:
“本以為你不過是個沒什麼跟腳的幸運兒,未曾想你竟還有幾分見識!”
“但可惜呀啊,紙上得來終覺淺!”
見天生眼神中透露出幾分茫然,花伯約不由得啞然失笑,搖頭道:
“你竟不知?”
“也罷,不知便不知,反正……”
他話音未落,目光已然落在天生身上的傷口。
不過下一刻,他瞳孔劇烈收縮,神色一凜!
天生身上的兩處傷口,竟都沒有血液流出!
‘體修?’花伯約眼神瞬間慎重起來。
根據花家近些年搜集的修行典籍來看,修行之路大抵分為兩類。
一為專精煉體的體修。
二為專於術法的法修。
然而如今天地靈氣稀薄,所有入道的修士,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先按體修的路子走。
沒魔你怎麼用技能?
氪命嗎?
體修中也大致分了門路。
一種是修煉有體修法門的正統,錘煉肉身,凝練氣血。
一種則是隻會用靈氣滋養身軀,再輔以江湖武功路數的旁門。
花伯約就是體修中的旁門。
不過旁門左道歸旁門左道,修仙對武俠終究是降維打擊。
以凡俗江湖來論,花伯約也算是個一流高手!
尋常三、五個人都近不得身,“我要打十個”這種話也是能喊一喊的。
而此刻見天生傷口無血,花伯約心裡略微打鼓。
“血練成精,金身無漏。丹心碧血,律來俯首。”
傷口無血,這分明是體修入門的征兆!
那麼問題來了。
‘一個體修,是怎麼在瘸了腿的情況下,把功法練入門的?’
花伯約心中狐疑:
“總不能是被海量靈機強行灌注而成的吧?”
這天地間哪來的這麼多靈氣?
又有誰能如此奢侈、浪費?
‘還是說,此人身懷特殊功法?’
不過無論是何緣故,花伯約已心生退意。
在思忖間,不斷悄然退後。
直到腳下一涼,這才發覺自己已經退至溪邊。
抬眼望去,兩人之間已隔了兩丈有餘,花伯約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
天生緊繃的身軀略微放鬆,而後伸手一拔,便將兩柄短刃提到手上。
刀刃沾染上了絲縷血跡,殷紅瑩潤,泛起微弱的光澤。
“你想殺我?”天生滿臉憤懣地怒視花伯約。
“嗬嗬~”
花伯約心中雖有些忐忑,但麵上卻是輕笑一聲,反問道:
“你呢?難道你不想殺我?隻不過我先下手罷了……”
“我沒想!”天生立聲怒吼。
“……”
看著天生認真的表情,以及如此耿直的回答,花伯約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甚至,他腦子裡還生出了一絲荒唐的念頭——
“要不你把刀還給我,咱們重新聊聊?”
不過看了眼天生手中染血的短刃,花伯約忍痛按下心中的躍躍欲試。
事已至此,已無回頭路可走。
不過他也並沒有急著對受傷的天生發難,而是眼神微動,落在了天生的右腿,試探性地笑問:
“說話不結巴了,你這腿還裝瘸呢?索性也彆裝了!”
聞言,天生滿是憤恨的臉色登時一僵,而後悶悶瞪了花伯約一眼,大聲喊道:
“我沒裝!我隻是習慣了!”
說著,天生的右腿當即挺直,穩穩立在地上。
花伯約:???(好家夥,你小子還真是實誠!)
顧寧:???(好小子,騙保是吧?)
花伯約本是試探性地一問,沒曾想天生竟然真的回答了!
而且是毫不作偽!
這下,反倒是讓花伯約的眼神驚疑不定起來,心中升起疑雲。
‘看天生的模樣,不似作偽,倒像是真的憨傻?或者說,不經世事的天真?’
‘難道說,他是近日來才恢複的靈智?’
‘那他這體修入門的身體又是從何而來?’
‘……’
麵對天生如此憨直的表現,花伯約腦子裡陡然出現了無數疑問。
但最後,他又望了眼天生手上帶血的短刀,隻得將心中紛雜的思緒壓下——無論如何,都已經結下了死仇,再無轉圜餘地!
想到這兒,花伯約心中反倒輕鬆了幾分。
‘雖不知他因何奇遇恢複了神誌,但觀其言行,顯然是未經江湖險惡的少年心性,而自己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下九流的招數也學了不少,對付起來豈不是手到擒來?’
花伯約心中冷笑。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要靠心智謀算的!
譬如現在。
花伯約之所以不疾不徐的與天生聊天,便是因為他的短刃上早已塗了劇毒!
縱使你能鎖血不漏,但也擋不住這穿腸毒藥!
果然。
天生剛要有所動作,身形便驟然一滯,血脈僨張,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
“我這靈毒如何?”
花伯約欣然自得的同時,還略帶幾分惋惜:
“尋常這萃取自靈蟲的毒藥,一滴便可取人性命,但方才你實在是太讓人心驚,故而……”
花伯約從懷中掏出一隻空了的瓷瓶,晃了晃:
“一整瓶!足足三年的用量!全都用在了你身上!”
“不過好在是沒有白費心機,雖然你頭腦愚直,但卻有一副強悍的體魄,倒也不算浪費了我的靈毒。”
花伯約眉飛色舞地訴說自己謀算的同時,天生則是臉色越來越難看。
倏然雙膝一軟,無力地箕坐在地,全身上下密布斑點似的團團深紫。
花伯約並不急於上前補刀,反而是饒有興致地遠遠蹲下,笑道:
“如何?是不是感覺喘不過氣了?換做旁人,怕是頃刻間就要倒下,你這身子屬實不錯,現在竟還有力氣瞪我!”
天生此刻已無力回應,唯有瞪大雙眼,死死地盯著花伯約。
“所以說,人呐,就是不能貪心。”
花伯約目光冷漠地望向天生,他已然癱軟在地上、如同死狗般劇烈喘息:
“好好與我分贓不好嗎?非要貪心!”
又足足過了半晌。
先前如同下山猛虎般的天生,已經是虎落平陽般地有氣進沒氣出,連痛苦呻吟都無力發出。
花伯約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確定天生已經沒有絲毫反抗能力,不由得捧腹大笑:
“哈哈!”
“縱使你是體修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死在了我手上!”
沙沙~!
清亮月光下。
夜風忽起。
一道雙持短刃的影子映在浮光躍金的水麵。
夜風微微吹拂。
除了樹葉的摩挲聲,同時還伴有一聲突兀的腳底與泥土摩擦的“咯嚓”聲!
“誰?”
花伯約猛地回頭,目光如電,直射聲音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