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公。”
及至袁術大帳,一相貌清俊,兩鬢微白的老人,正與袁術執子對弈,孫策上前見禮。
“這就是大公子吧?當真一表人才。”
老人笑容和煦,讓人安心,笑謂袁術。
“倒要恭賀袁公能得孫郎這般義子,若非已跟您定下了婚事,我都要忍不住將女兒許配給他。”
“喬公說笑了。”
兩人說說笑笑,相談甚歡,或是婚禮事宜,或是家長裡短,直到陪著袁術將喬公送走,孫策都一頭霧水。
回到自家營帳,問計於周瑜,“公瑾,我覺得此事蹊蹺。
按理說我軍即將抵達曲阿,戰事一觸即發,若隻為些婚禮事宜、家常瑣事,喬公又何必急於一時,親赴軍營?”
“正是為了趕在開戰之前。”
周瑜輕聲一歎,感慨良多。
“名為婚嫁,實為利益分配、合作基礎,袁術這裡既然相談甚歡,相對的曲阿城裡的劉繇,恐怕要坐立難安。
真是怪哉,此人步步料我於先,一人壓住整個江東大勢,袁術背後究竟是誰?”
曲阿城。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大堂內燈火通明,將劉繇的身影拉得老長。
他端坐主位,握竹簡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外托宗室之名,內行豺虎之實?
我乃漢室宗親,朝廷任命揚州刺史,眼下為何困居江東,他袁公路心裡沒數嗎?究竟是誰在竊據州郡?又究竟是誰禍亂天下?
袁公路,你不當人子!”
看見袁術這篇檄文,他真給氣壞了!明明你占了我的揚州治所壽春,害得我沒地方去,現在你還倒打一耙,說我竊據江東?
天下間豈有這樣的道理!你袁公路眼裡,還有王法,還有天子嗎?
麵對盛怒的劉繇,堂下群臣,默契的出言相勸。
“使君,袁術自壽春至廣陵,一路勢如破竹,拜張紘為廣陵太守,廣陵諸縣望風而降。”
“使君,袁術於吳郡接受許貢投降,拜張昭為吳郡太守,授許貢為平吳中郎將,吳郡諸縣無不歸附。”
“使君,今日已經是城中第三撥逃兵,敵軍三十萬,我軍兩三萬,這是在讓士卒白白送命。”
“你們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劉繇緩緩起身,發白的手指指向堂下一位位重臣,仿佛第一次認識他們。
顧家顧雍緩步上前,躬身下拜,曰:
“使君,今夜敵軍三十萬眾,已於城外紮營,將合圍曲阿。
袁術四世三公,名滿天下,今兵屯三十餘萬,猛將如雲,謀士如雨,龍驤虎視,平吞江東,各地無不望風而降,我們又怎能抵擋?”
步家步騭緊隨其後,亦拜曰:
“使君今若降之,可不勞兵革,而身安於泰山。
昔楚、漢相爭,項羽百戰百勝,垓下一戰,卒至烏江自刎,此成敗之故,昭然可見。
今袁術勢大,若與之戰,恐有不測之禍。”
朱家朱桓亦步亦趨,再拜曰:
“戰則必敗,敗則性命不保,百姓遭殃。
若能獻城請降,袁公必善遇使君,一世富貴,可保無虞。”
及至顧雍領群臣長揖不起。
“左將軍袁術以天子名義奉旨討逆,奉詔討賊,使君與其作戰,名不正言不順,切勿自誤!”
“奉旨討逆,奉詔討賊?
他那是矯詔!私蓋傳國玉璽的聖旨詔書,也能代表天子嗎?”
劉繇勃然色變,指著台下長拜不起的群臣,怒不可遏。
“好好好!一戰未打,滴血未流,你們江東世家就已經要投降了嗎?”
眾皆再拜!
“三十萬大軍,誰人敵之?使君莫要糊塗,反誤了性命。”
“我能當之!“
一個年輕的聲音打破沉默,隻見白袍小將頂盔著甲大步上前。
“主辱臣死!
今主公受辱,兵臨城下,諸位大人不為主公排憂解難,何以皆言降爾?
這豈是為臣之道乎?諸位在此夜勸倒明,明勸到夜,能勸退袁軍否?”
眾人見是太史慈,皆笑之。
“吾等參讚軍機,商討軍國大事,哪有你一個小小軍侯說話的地方?
安敢在此亂言?還不速去值守城牆!”
麵對嗬斥,太史慈不僅不退,反而挺身上前,朗聲而笑!
“諸位大人見袁術自稱擁兵三十餘萬南下,不複料其虛實,便已惶恐請降。
今慈夜觀其營,雖兵馬往來,絡繹不絕,然埋鍋炊煙,以實校之,彼所部眾不過五六萬,定是兵馬往複,以虛兵恫嚇。
且袁術之眾遠來疲敝,先下廣陵,再克吳郡,及至曲阿,行一千二百餘裡,此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將軍’。
今主公屯兵曲阿,以逸待勞,尚有精兵二三萬人,夫以疲病之卒攻養精蓄銳之師,眾數雖多,何足懼也?”
言罷,他朝劉繇單膝下拜,高呼:
“末將願率一萬精兵,趁袁軍虛兵往來,立足未穩之際,夜襲敵營,即便不勝隻要能燒了糧草,曲阿之圍,不攻自破。
袁術定不料我見他三十萬眾,還敢襲營,成敗之機,在此一搏,主公勿慮也!“
見他一個小小軍侯,在此大放厥詞,眾人剛要嗬斥,劉繇卻道了一聲:“慢!”
“眾皆言降者,太史慈請戰!”
望著堂下這襲白袍,他眼底半是欣慰,半是擔憂。
“事已至此,唯有殊死一搏!”
劉繇親至階下,扶起太史慈,“子義,我的身家性命,就交托於你。”
他轉身看向堂內群臣,疲憊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漠然。
“諸位,請與我一同在此,等子義凱旋。
擅離半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