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啊,這地不用牛也能犁出來?”長孫皇後半信半疑,再次蹲下檢查起土壤,“怎麼會這麼鬆軟?甚至比牛耕更深!”
李世民和李淵對視一眼,滿臉詫異,不由地多看了幾眼那不借助牛力的犁具。
正在耕作的農民一邊乾著活,速度卻越發加快,他們的乾勁與高效,徹底讓三人目瞪口呆。
人力終究是能夠超越牛力的。
牛雖不用人出力,但這並非百姓心中最理想的狀態。
百姓發現,沒有牛,他們根本無法拉動傳統的直長犁。
選擇牛耕,其實是百姓在無奈之下的妥協。
可是,有一天,當他們意識到不需要依賴牛也能耕田,局麵將徹底改變。
牛,遲早會被淘汰。
在種地的事情上,百姓最不願看的是彆人的臉色。
風雨無常,這是老天的事,他們勉強無力,隻能接受。
但牛耕,不僅占用了資源,還讓貧苦的百姓更是束手無策。
牛太貴了,一個莊子裡往往隻有寥寥幾頭。
大家需要輪流使用那幾頭牛,等得人心急如焚,卻也彆無選擇。
到了耕種時節,大家都想搶在風雨變數之前,儘早種下作物。
然而,晚一日耕種,風險便大一分。
一場刮風下雨,往往能耽擱好些農戶的大事。
如今,曲轅犁的出現卻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它解放了百姓對牛耕的依賴,也讓他們不再受製於牛耕的束縛。
曲轅犁的好處數不勝數,最主要的是讓農民可以自由掌控耕種時機。
曾經那些難以開墾的荒地,如今也能納入耕種範圍。
在以往,沒有牛的百姓幾乎無法碰那些未開墾的荒地。
但現在,這一切的局麵都得到了根本性的改觀。
曲轅犁的十五組選手齊頭並進,最終一同抵達地頭。
儘管耕作讓他們滿頭大汗,但臉上的興奮卻怎麼也掩不住。
一路耕耘的體驗讓他們徹底看清了曲轅犁的強大。
如果說前些日子還有懷疑,但現在隻剩下深深的信服。
有人開玩笑說,這簡直是神仙才能用的神兵利器。
有了這件“神器”,他們甚至願意夜裡披星戴月地犁地。
耕種的時間完全由他們自己決定,再不用誰的臉色。
“娘,您看這效果如何?”李君笑著開口。
“娘啊,這犁一過,比牛耕還要平整均勻。”
“哪裡有不鬆散的,就回頭補上一次,方便得很!”
“不得不說,比起牛耕,曲轅犁確實更加出色。”
長孫皇後認真看了地,驚歎聲不絕於耳。
“確實不可思議!君兒的曲轅犁,簡直是農民的寶貝!”
一些淳樸的農戶圍攏過來,一個個目光熱切。
“少爺,這犁賣嗎?就這樣一把要多少錢?”
“給我們也來一把,少爺,這麼好的東西真不常見啊!”
“我用這犁,多種十畝地都不成問題!”
“誰說不是,我和家裡人至少能多種二十畝,生產效率太高了!”
“以前用牛,我們得小心翼翼算租金,現在再不用那麼費心了!”
農戶們爭先恐後擠到前頭,語氣裡滿是殷切與期待。
看到他們發自內心的喜悅,李君心中欣慰不已。
後方的李淵與李世民對視一眼,也忍不住躍躍欲試。
兩人擼起袖子,親自上陣試用了曲轅犁。
李淵握住犁把,李世民拉著繩索,兩人合力向前。
長孫皇後站在一旁,為他們搖旗呐喊,甚是開心。
學著農戶的方式嘗試一陣後,他們漸漸進入了狀態。
曲轅犁的操作直觀簡單,幾步見效。
當兩人走出了一段距離後,徹底被嚇到了。
“難以置信,這東西居然真的這麼厲害!”
李世民停住腳,低頭打量耕過的土地,又看了看犁具。
他腦海裡已經快速閃過了無數種可能性。
倘若曲轅犁廣泛普及,那麼荒地開發將不再是問題。
大唐境內,還有大量的優良土地未被利用。
這些地,本因為勞力與工具的限製而束之高閣。
現在,有了曲轅犁,即使是普通農戶也能輕鬆參與開墾。
想到這裡,李世民的內心漸漸變得火熱起來。
如果荒地能大規模開墾,百姓收獲增多,人口自會膨脹。
他甚至想象出未來的大唐將因曲轅犁而迎來多麼富庶的盛景。
“君兒,這是多大的功勞啊!”
李淵感慨,語氣裡充滿了自豪與欣慰。
“能想出這樣的絕妙構造,真是天縱奇才!”
長孫皇後望著兒子,眼裡盈滿了複雜的情緒。
激動、欣慰、自豪夾雜著一絲隱隱的不安。
這些年,李君太獨立了,她心中卻渴望他能更依賴家人一些。
“我什麼時間才能聽見他叫母親一聲‘娘’呢……”
李世民仿佛感應到了她的心思,輕輕攥住她的手臂安慰道:“彆擔心,總會有那一天。”
他緩了一口氣,拉著長孫皇後轉身向田埂走去。
“好東西!真的是好東西!”
“君兒,這犁具一推出來,百姓們肯定會感激你一輩子!”
李君聞言卻隻是一笑,語氣平靜:“隻要能讓他們過得好,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眾人在興奮與輕鬆的氛圍中踏步回家,心裡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
東籬田院中,炊煙冉冉升起,歲月靜好般溫馨動人。
可就在此時,一道倔強的身影推開門走了進來。
“李君!我們還得好好談談!”
來人是魏征,眉宇間隱隱帶著一份不甘和執著。
他的掛心之事依然是那片被低價賣掉的鹽山。
忍了幾日之後,他終於還是決定再找李君討個“補償”說法。
魏征站在院子門口,先是探頭探腦地往裡觀察了一番。
他看到李君正坐在庭院中,和一位老人下棋。
老人背對著魏征,他並未察覺那是李淵本人。
除了這兩人,院子裡彆無他人,隻有廚房裡冒出嫋嫋炊煙。
他猜,估計是那位丫鬟正在忙著做飯。
“咳咳……”魏征輕咳兩聲,抽回頭,整理一下衣冠。
隨後,他背著手,仰著頭,氣派十足地走了進去。
他堂堂禦史大夫,內心還真沒把李君放在眼裡。
“李公子,嗬嗬嗬……彆來無恙啊。”魏征笑著開口。
李君抬頭一看,見是魏征,不由得有些詫異。
堂堂禦史大夫,這等高官,怎麼老是找上自己?
上次剛見過,此番又登門,定是又為了鹽山的事情。
“原來是魏大人。”李君抱拳,一臉禮貌地說道。
他起身迎接,雖說對魏征的不請自來感到無奈,也不好失了待客之道。
手握棋子的李淵,微微眯了眯眼,目中多了一絲戲謔的光芒。
“魏大人再次光臨,可是有什麼賜教?”李君語氣溫和,試探著問。
“哈哈,沒什麼要緊事。”魏征大咧咧地擺了擺手。
“不過,還是那件事,關於鹽山的愧賬。”他說得輕鬆,語氣微帶嘲諷。
“李公子,當初你用不到一千貫的價買走六個山頭,現在靠著它大發其財,是不是有些過分呢?”
“不過嘛,我也不是什麼不通情理的人。”魏征搖了搖衣袍,自信滿滿地說道。
“隻要你再補償些,十萬貫一個山頭,這六個山頭也不過六十萬貫。”
“此等小事,小公子不會不答應吧?”他神情滿是篤定,仿佛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李君聽完,忍不住笑了:“魏大人,沒想到您這開價如此隨意,真的是黑得厲害啊!”
“陛下知道您這樣,是不是得嚇一跳?”李君開了句玩笑,語帶調侃。
魏征卻毫不在意,嘿嘿一笑:“陛下當然不知道!”
“說實話,老夫縱橫朝堂幾十年,陛下不過剛登基幾年。”
“小公子,你今天補償也得補償,不補償也得補償,否則明日朝堂,我可要參你一本!”
魏征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語氣咄咄逼人。
這確實隻是個普通的小宅院,他根本沒想到這裡會有皇權的影子。
李君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魏大人,這未免太欺負人了吧。”
“不過……”他話鋒一轉,“既然您來了,不妨坐下來聊聊,咱們細談。”
“請!”李君伸手示意,臉上依舊掛著淡然的笑容。
魏征見此,半是得意半是不屑,一屁股坐下,開口便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喂,上茶!要好茶!”魏征擺擺手,將杯子往李君麵前一推。
他一邊發號施令,一邊瞥見棋盤,眼中頓時亮起一抹興味。
“哎呀,老頭,你竟然也會下棋?”魏征毫不客氣地說道,隨手捏起白棋子。
“來,咱們接著下,本官可也是棋藝高手!”
他話音剛落,抬頭看向對麵,還不等棋子落下,人已僵住。
魏征整個人猛地往後一仰,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
“臥槽!”魏征內心狂叫,雙手無措地拍著扶手。
他萬萬沒想到,對麵的“老頭”竟是李淵!
他嘴角抽搐,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整個人徹底懵了。
太上皇!天哪,太上皇怎麼會在這裡?
魏征緊張得連冷汗都滲了出來。
他忽然記起幾日前戴胄落荒而逃的情景,頓時明白了什麼。
難怪戴胄當初吞吞吐吐地不肯多言,原來事情如此匪夷所思!
“哎呀,魏大人,怎麼,凳子不穩?”李淵笑嗬嗬地站起身,伸手欲扶。
魏征連忙擺手,驚恐地站直了身子,強擠出幾聲乾笑:“哎呀,老……老先生說得對,凳子可能不太平。”
“那換個穩當的地方坐吧。”李淵依舊笑容滿麵,目中卻隱隱透著威嚴。
魏征不敢再多話,連連點頭:“好,好,多謝老先生!”
他小心翼翼地搬著凳子,繞到另一側,壓根不敢靠近李淵半步。
正當這時,李君端起茶壺,準備給魏征倒茶,卻發現茶水已空。
“哎呀,沒水了,我去添點。”李君晃了晃茶壺,起身說道。
魏征趕忙接過茶壺,搶著說道:“我來我來,正好活動筋骨!”
他壓抑著緊張,端著茶壺跌跌撞撞地走向廚房。
然而,當他邁進廚房時,整個人再次愣住了。
映入他眼簾的畫麵,直接讓他頭皮發麻,連呼吸都滯住了。
隻見長孫皇後正在翻炒鍋裡的飯菜,李世民則蹲在地上拉風箱。
“我……我……”魏征大腦一片空白,連話都無法正常說出。
這一刻,他隻感覺整個世界都倒轉了過來。
太上皇,陛下,皇後……這地方竟像皇城一樣!
魏征僵硬地站在那裡,所有的氣焰都散了個乾淨。
春香察覺到魏征的異樣,關切道:“魏大人,可是有什麼需要?”
“啊!沒……沒什麼,就是加點水,嗬嗬。”魏征勉強回過神,語速飛快地答道。
春香伸手接過茶壺,卻被魏征猛然攔下:“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他顫顫巍巍地走到壺前,加完水後,趕忙溜了出去。
這一刻,魏征一顆心砰砰直跳,隻想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回到院裡,他幾乎是撲到桌旁,將茶壺放下後,急忙說道:“小公子!今日想起來還有急事,先告辭了!”
李君見他這樣,不由笑了:“魏大人,這天這麼熱,留下一起用午飯吧。”
他伸手挽留:“吃完了再走,路上也好消暑些。”
李淵聞言,哈哈一笑:“魏大人,又不急著回去,來陪我們吃個飯吧。”
話音溫和慈祥,語氣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魏征愣了愣,再三權衡後,隻得勉強說道:“那就多謝老先生了。”
他說完,小心翼翼地給李淵倒了杯茶,神情恭敬至極。
相比於剛才的囂張,此時的魏征早已收起了所有氣焰。
他眼角抽搐,心中狂呼:早知道如此,說什麼他也不會來這裡了!
當初,他本想讓李君吃個教訓,然而沒想到,自己竟是一頭撞上了堅硬的鐵板。
被撞得頭破血流,狼狽不堪。
“魏大人,這是什麼話?放心好了,在小民這裡,混頓管飽的飯還是大有保障的。”李君笑眯眯地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得廚房裡傳來春香的喊聲:“少爺,準備開飯啦!”
隻見春香端著盤子走出來,而隨後跟在後麵的人竟是長孫皇後與李世民,兩人也端著菜盤,慢悠悠地跟著春香走了出來。
一桌子的菜肴,可謂是色香味俱全,滿席飄香,讓人垂涎欲滴。
長孫皇後親自炒了六道大菜,份量十足,配色誘人。
而春香則烙了整整十張金黃透亮的大餅,簡直讓人食指大動。
“娘,叔,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魏征,魏大人。不知你們聽說過沒有?”李君滿麵笑意地指了指魏征。
魏征的眼皮明顯一抽,忙不迭地拱手賠禮。
長孫皇後大方地遞過筷子,笑吟吟地說道:“原來是魏大人啊,大人的清名真是響徹長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沒錯,魏大人主持公道,在禦史台威風凜凜,為百姓可做了不少善舉。”李世民語氣調侃,話裡夾槍帶棍。
魏征的神情立馬變得手足無措,坐不是,站也不是,渾身彆扭得很。
他內心一陣抓狂:我的天呐,你這小子居然管皇後叫“娘”?
娘?!
我的天哪!
魏征心裡掀起波濤巨浪,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真是令人扼腕,他怎麼也沒聽聞過長孫皇後還和某個年輕人有這樣的關係。
更無法理解的是,李君喊完了皇後作娘卻喊李世民作叔,這關係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魏征隻覺得腦子嗡嗡直響,完全盤不出這一團亂麻。
“君兒,嘗嘗為娘做的菜味道如何。”長孫皇後親自夾菜給李君,語氣裡滿是慈愛。
“嗬嗬,好久沒下廚了,手藝可能生疏了點,你可彆嫌棄。”她難得又帶了點緊張。
這頓飯,是長孫皇後十數年來第一次為李君親手下廚,格外用了心。
“魏大人,你也多嘗嘗。”皇後隨即又招呼魏征,語氣客氣卻也不失分寸。
“平日公務繁忙,今日就放鬆些吧。家常便飯,再樸素不過,比不得魏大人平日裡的山珍海味,還望莫要見笑。”李世民依舊陰陽怪氣,話語間不乏嘲諷之意。
被夾在火藥味中間的魏征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彆提有多尷尬。
春香則聽從李君吩咐,小跑著去後院搬來了一壇子酒。
“魏大人,聽說長安的糧價漲得邪乎,不知其中蹊蹺,你可否為我們解惑?”李君見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狀似隨意地問道。
他趁著用餐之際,想要套一套長安的最新動向。
魏征一邊斟酒,一邊猶豫,眼神掃向坐在旁邊的李世民,卻被對方隨意一瞥,頓時心底發顫,似被鎖定的獵物生不出反抗。
整理了思緒,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此事,歸根結底,還是世家權貴的禍患。”
“李公子您也知道,長安的糧食市場,大多都由世族豪強操控。他們說漲價,那就沒有餘地。”他輕輕歎息。
“尤其陛下前些時日對曲家動真格,這讓那些世族有了戒心,現在聯合起來抬高糧價,意在逼迫陛下低頭。手段雖然老套,但是……”
魏征頓了頓,語氣有些沉重,“朝廷確實沒什麼好辦法對付。”
聽完這番話,李君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不禁感歎:“世家大族嘛,這種反應倒也在情理之中。”
總比直接攻打皇城來的斯文些。可拿長安百姓當籌碼,他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抵觸感。
若是直接掀桌打起戰火,李君興許會搬凳子圍觀,但這樣牽累無辜百姓的行為,卻讓他皺起了眉頭。
“他們就比百姓多了一張狡猾的臉皮罷了,糧食還是靠農人種出來的,他們又哪少出一份力過?”李君低哼一聲。
李世民同樣感歎道:“世家一貫如此,與百姓何關?他們向來將百姓視為棋子。”
“然而陛下顧忌當前戶部庫存有限,實在難以對抗。”
“君兒,你倒是聰慧,不如講個法子給我們聽聽?” 李世民半真半假地試探。
魏征也連忙附和:“若小郎君能出奇策,我必定稟明這事於陛下之耳。”
聞聽此言,李君撐著腦袋,忽地輕笑一聲,淡淡道:“辦法倒是有。不過,說起來,也屬於緩兵之計。”
他環視眾人,臉上浮現出幾分慧黠:“糧價,不過撐不過秋收罷了。”
“秋收?”眾人一愣。
李世民挑眉:“這點我自然曉得,然而三個月內,百姓受苦之事該如何解決?”
魏征更是眉頭緊鎖,臉色凝重。
“世家,不敢太過,隻是明裡咬人罷了。畢竟,他們未受實際損失,怎敢撕下偽善假麵?”
“但若加一把勁,無非會適得其反。”
“既如此,我們為何不轉而稍施援手?”李君悠然說道,臉上淡漠依舊。
“援助百姓?可朝廷自顧不暇,談何發糧?”李世民忍不住追問。
聞言,李君低笑:“援助,不一定等於發糧。”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案:“以工代賑。”
聽罷,魏征眼前一亮,卻又微微蹙眉:“小郎君之言何意?”
“難道朝廷每年不用修河修路?近幾年積壓了不少問題,何不假此機會,用工代為解決。百姓有事做,有收入,朝廷本也是在做必要之事,何樂不為?”
“如此一來,不僅填了百姓飯肚,還避重就輕。”
魏征深思良久,隨即抬眼,見在場眾人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妙,實乃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