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宜沒想到,背後的答案會如此羞人。
聽了幾句,眼見不對,她搖頭不肯再聽了,謝晏還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麵對他。
甚至按著她手腕,引導她觸碰那從未見過,她身上沒有之物。
“知道了嗎。以後再有,不要少見多怪。”
謝晏低眸盯著她,眼神有少許不分明的揶揄。
秦知宜連餘光也閃躲,心慌意亂地點頭。
她嘴唇緊抿,那模樣說明了,她再也不會問,不會說一個字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感覺謝晏在笑。
那笑不明顯,且一縱即逝,讓人麵皮發燙。
隨即,謝晏又低頭,給了她一句話。
他清晰明白地告訴她,他方才外出,是做什麼去了。
秦知宜呆滯,語無倫次。
“之前,也是嗎?”
謝晏不置可否。
秦知宜想也不想,問:“可我們不是成親了嗎?”
謝晏眸光轉深。
他鬆開了對她的桎梏,隻是隨意地攬著。
“你隻是看過畫冊,並不知道男女之事究竟是什麼。”
想了想,又徐徐添一句,“你確定做好準備了?”
秦知宜被問得心中一滯。
她原以為,她出嫁前就被教過了這些事,是早已做好了準備的。
他是夫,她是妻,行夫妻事,天經地義。
可自從剛才被捉著手,強製地碰過謝晏身子後,忽然之間,她心裡似破了個大坑似的。
沒底。
人生頭一次見這樣奇怪的東西,不知為何,她有些害怕。
冊子上看著明明不怕的。
想到這,秦知宜連連擺頭。
“嗯。”謝晏仍是淡淡的模樣,表示他明白了。
隨後,夫妻二人陷入長久的怪異沉默。
謝晏沒動,但兩個人身體之前的間隙越來越寬。
是秦知宜自己在後退。
她忍不住朝後撤,越撤越遠,若一直貼著謝晏,總感覺會碰到不該碰的東西。
謝晏不管她,隨她折騰。
連一炷香時間都不到,秦知宜又默默蠕了過來,重新鑽進他懷中。
謝晏看她一眼,眼神定定不動。
秦知宜攪著袖口,嘟囔:“裡麵冷。”
沒人躺過的褥子,也沒有暖爐暖過的地方全是一股涼意。
秦知宜剛一碰到就後悔了,反複糾結許久,才敗給怕冷的身子。
謝晏危險,卻暖和,秦知宜越來越離不開。
自從被窩裡多個暖乎乎的大男人,秦知宜越來越不記得,從前冬日裡她是怎麼過的了。
此時她有些涼了的腳踩在他腿上,暖意透過皮肉,徐徐鑽進體內,溫暖筋骨,直至靈魂深處。
秦知宜閉目,愜意地放軟了身子,困意陣陣湧來。
謝晏一臉莫名地看著她,上一刻還在胡思亂想,下一刻呼吸越來越平緩。
待她腦袋歪沉,應當就是睡著了。
時間短到謝晏連眨眼都沒超過四次。
她倒是舒服睡著了,謝晏卻毫無困意。
今天不知怎的,他的身體即便已經紓解過,仍然不得自在,隱隱一股氣堵在心口,時不時橫衝直撞。
秦知宜睡著後恬淡的模樣讓人心平氣穩,可她貼著他的半邊身子,柔軟的觸感,卻總是會讓人走神。
謝晏閉上眼,一動不動,自行鎮定。
他從來沒想過,有了秦知宜後的生活會這麼複雜。
這一夜,不知靜心屏氣了多久,總算是睡著了。
月色中天,霜漫山河。
在人深睡之時,時間已步入謝晏與秦知宜成婚的第五日了。
夜裡的人和事與白天的,似乎是水與油,相乾卻不相融。
待天明煥新,秦知宜起床穿戴好,剛在炕榻坐下,見在外練完刀槍的謝晏裹著霜氣從外進來,眉眼平淡,冷峻如常。
小丫鬟將門口的簾布收著,謝晏進入時微微低了頭,一抬頭,恰巧與她對視。
這一刹,讓秦知宜錯覺昨夜發生的一切,像是她做的一場夢。
踏雪無痕。
從謝晏的眼角眉梢都找不到一絲憑據。
秦知宜的心輕盈地跳了跳。
被他帶著,她也當作無事發生一般,說些平常的話。
“夫君何時起的,可用早飯了?”
昨日睡得太早,謝晏辰時天沒亮就起了。
不止練了刀劍,還踩了幾個來回的梅花樁,金雞獨立、金剛八式,渾身從上到下都儘練竭力。
待熱氣散後,再淋個冷水澡,強身健體事半功倍。
因此,此時秦知宜看他,肌膚白皙通透,鼻梁和耳尖餘著一層淺淡的粉。
像是冰雕的神像一般。
謝晏答了她的話,解釋:“沒吃,等你一起。”
秦知宜點頭應了,挪開視線。
再回想昨夜,已是朦朧一片。
她不知道,謝晏也是費了一番心力,才恢複如常。
不然,不論是更熟稔熱絡,還是逃避冷落,都讓人不自在。
還是這樣,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要來得好。
謝晏敏銳,秦知宜神態的細微變化都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端坐的姿態下,長袖遮掩的手指緊繃,將衣袍按出不明顯的凹痕。
一想到她會想些什麼,謝晏的心都止不住生起漣漪,平靜不能。
好在,她應當沒發現他的表裡不一。
一場早膳吃得安靜無聲,讓以為兩位主子已經好起來的下人們看得一頭霧水。
昨夜的動靜不大,可換床褥子的事人儘皆知了。
並非人多嘴雜,實在是換床的事太顯眼,讓人想忽視也難。
方媽媽高興得什麼似的,當夜就把這好消息遞到侯夫人麵前去了。
世子和少夫人感情漸濃,情投意合,對久久寂靜的棲遲居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喜事。
謝晏獨善其身,因此在彆家來說再正常不過的事,放到他身上,讓人緊著一顆心地珍視看重。
要不是侯爺攔著,今日,侯夫人已經派人往棲遲居送補湯了。
侯爺謝靖原話:“晏兒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要什麼補湯,彆乾預,讓小兩口自在些才最好。”
在旁人滿心歡喜的期盼中,天亮之後小兩口的相處,無事發生一樣打回原形。
這就讓人納了悶了。
不得不深想,是不是世子不夠體貼,讓少夫人不滿。
像方媽媽、小柳氏這樣的,都是過來人。
她們心裡最清楚,男女之間帳中不合,多是男子做的不好。
少夫人這模樣,這身段,無可挑剔。
怎麼會是少夫人的原因呢?
肯定是世子的錯。
謝晏哪裡知道,不過是有意為之的維、穩處理,被身邊用人發揮了想象,憑空給他安了不少罪名。
其中甚至還有有損男子氣概的。
正好秦知宜也裝模作樣,假裝無事發生,看起來就像是不滿意他似的。
更加坐實他的罪名。
五日婚嫁休沐,不僅什麼也沒做,反落了一身謠言。
剛巧,秦知宜這幾天什麼都沒做,用罷飯後,終於想起來自己要整理帶來的嫁妝。
她要忙活自己的事,看起來就像為不想與謝晏同處一室找個理由。
讓方媽媽等一眾本在謝晏身邊伺候的老人,全都暗暗心急,可又沒什麼能幫上忙的頭緒。
再看世子,一副無所察覺又無關緊要的模樣。
要把人活活急死了。
秦知宜連謝晏的心事都參不透,就更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了。
她帶著所有從家裡帶過來的人,要一件件地梳理她的嫁妝。
秦家嫁女,是最舍得的。
秦知宜嫁的又是威靖侯世子,這多達百抬的嫁妝,從頭到尾,從裡到外,吃穿用度、古玩珍奇,一樣不落。
之前一直放在棲遲居的後院,聽聞她要整理嫁妝,方媽媽立即帶路。
“少夫人,庫房是早就收拾出來的,隻等您發話呢。”
謝晏早安排過這些事,他不預備乾預秦知宜的事,也不讓任何人越矩。
秦知宜帶來侯府的嫁妝,以及侯府給的聘禮,一應都該當單獨入庫,由她自己掌管。
這份放手尊重的態度,是高門大戶通常有的禮節。
陪嫁和聘禮都合該是妻子的私產,不得貪念。
本來是好的。
可是謝晏巋然不動,連看也不看一眼,沒有一分好奇心。
看起來像是超出了“不覬覦”的範疇。
小柳氏扭頭看了眼,默默吸氣。
姑爺實在是太冷淡。
秦知宜知道謝晏不管這些是為她好,東西都在她手裡,誰也彆想伸手。
這些東西入庫,庫房一落鎖,鑰匙收在自己手裡,沉甸甸的,就是她在侯府過一生的底氣。
有謝晏的品德在前,再有他給出的態度,秦知宜半點也不擔心。
謝晏沒跟過來看,她覺得正常,符合他的言行風範。
隻是,秦知宜沒想到,簡簡單單“入庫造冊”的一件事,做起來會這麼麻煩。
原本,嫁妝和聘禮都有一張單子。
但彙到一起入庫,要重新清點一次,按照品類放置。
不光是清點,還要收納。
哪些東西往庫房深處和高處放,哪些東西平擱易取……這些問題穿插出現,無法按順序一梳到底。
太為難秦知宜這個懶骨頭。
不到半個時辰,她就已經心力交瘁,精神恍惚。
雖說手底下都是能乾人,尤其是蕙質蘭心的小柳氏,可這次秦知宜突發奇想,想要自己來拿主意。
她如今已經嫁作人婦,往後要做主母,不能再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從前秦母也教了她不少,但教和學是一回事,親身管事後,又是另一回事。
秦知宜望著理了還不到一半的箱籠,心思懈怠,想歇一會兒。
她坐下喝茶,隨口問一句:“世子這會兒在做什麼呢?”
這話問出口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傳到謝晏耳朵裡去了。
方媽媽讓人傳話的意思,是為了讓世子以為少夫人在惦記他。
可在謝晏聽來,誤理解成了另一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