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潮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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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最讓阿柯在意的並不是沿途的風景。事實上,他已經完全記不得了。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隊列正中,馬車拉著一個被金色天鵝絨罩住的烏金大箱子,周圍護送的騎兵一臉嚴肅,片刻沒有鬆懈。他覺得這東西甚至可能比皇帝本人都重要,不曉得裝著什麼樣的國寶呢,完全沒有頭緒。詢問二皇子,他也隻是神秘地微笑,說日後自會告知。

阿柯和小米一樣,本質上還是好奇心重的人,但他倆又完美地繼承了奈爾弗人民的優良傳統。得不到的永遠不會放在心上,再好的東西隻要不能屬於自己,那便不需要再浪費心力,縱有煩惱,也隻會讓其叨擾片刻。

“皇叔,不知道您願不願意和我成為朋友。”二皇子沉默良久,冷不丁地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當然。我們不已經是朋友了嗎?”阿柯神色平靜,既無驚訝也無波瀾,隻是微微頷首。

“謝謝!”相較於阿柯,二皇子倒是肉眼可見地開心。他的的確確發自內心想和阿柯成為至交好友,“皇叔,請你記住一句話。無論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我做任何事,都絕對不會有害你的心思,我對你永遠都是善意的。”

“嗯。我也覺得你不會害我,乾嘛突然說這些。”

“好,先不說。其實,我還沒弄明白,為什麼皇叔你要來大陸?畢竟,要來探親的,可不是您。您似乎沒有理由來趟這池子渾水。”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很確定,一切以大哥為主,他要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其餘的,可能,我也想看看父親說的世界上最好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樣的,聽聽他以前的事。大概就這些吧。”

“小米小姐呢?”

“阿柯和大哥都不在的話,就沒人陪我玩了,我得一起啊。”小米這一番話倒是讓二皇子有些不知如何應答。通過這幾天短暫的接觸,他幾乎已經把這小姑娘摸透了。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死了,她也能一個人好好活下去。倒不是說她沒有感情,單單是她能將情感和現實生活完全分離。所以,他不認為阿柯和阿德不在身邊,她就不能一個人自得其樂。

“皇叔先前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隻要賽格羅先生選擇的事情,無論對錯,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他?”

“對啊。”阿柯毫不猶豫地點頭。

聽到這話,二皇子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了,他不希望發生讓幾人不愉快的事:“大恩不言謝!宸將永世銘記於心!”

“嗨,這種事有什麼好謝的。”

“皇叔,恕我再次冒昧,你那個包裹裡裝的是什麼?為什麼你從來不離身?”二皇子指的是阿離留給兒子的奇怪包袱。

“我也不知道這破包裡裝的是什麼,反正,大哥,還有樹老頭都囑咐我一定要把包帶在身邊不離左右。”

“如此,一定是重要的物品老是聽你說起那位叫做‘樹老頭’的前輩,應該是位厲害的人物,卻不知具體是何身份?”

阿柯這次倒顯得有些不屑:“臭老頭子有什麼了不起的。除了活得久,一身怪毛病。外公和我說過,他說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活著的時候,樹老頭就已經生活在樹裡了。更之前,雖然也有樹老頭,卻不是同一個人。彆聽我天天喊他老頭,但他看著並不是老頭子,一頭紅色的長發,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活蹦亂跳,可精神了,也就最多三四十歲的樣子吧,可能更小,他”

阿柯開始把他知道的關於樹老頭的一切娓娓道來,一旁的凱伊和蘭瑟聽得一度失神。這等人物恐怕已經算是脫離了人類的範疇,要是他能親自來這大陸走上一趟,那可得好好拜訪一番。

“天下竟有這等神人我等真是井底之蛙,學習多年,小有所成便沾沾自喜,如今才發現自己是多麼可笑”說到這,二皇子不僅沒有垂頭喪氣,眼睛中反而更顯神采,“賽格羅先生是有福之人,能拜這位高人前輩為師。”

“這有什麼?!樹老頭天天說大哥是廢柴,當他徒弟可難受了。他之前還求著我當他徒弟呢,但我不願意,太辛苦了。殿下你要是想的話,下次我幫你說去,讓他多教你些本事。”

“多謝皇叔美意,但我們這等廢材,恐怕難入他老人家法眼。”

聽到這,阿柯來勁了,於是,他把大哥拜樹老頭當師父之後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了二皇子,希望以此打消他這種愚蠢的念頭。

就這樣趕了幾日的路,一行人已經接近目的地。途中,阿柯每晚都會給二皇子唱一首島上的歌曲,二人的關係也愈發親密。

不同於上次,阿柯這回一眼就看出了城市的邊界,因為眼前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高大城牆,完全看不出城牆究竟延續到什麼地方。阿柯仰頭望向城牆時,忽見一隻黑鴉掠過垛口,羽翼間竟纏著半截褪色的黃綢,那花紋與老皇帝車架上的龍紋如出一轍。

“此城便是英珀斯。這座城牆花了足足幾百年才修繕完成,加上城市規模的擴大,中途又改建多次,算得上卡洛最壯觀的建築。”二皇子在一旁解釋。

一直到大部隊行至城樓下,城牆上的守衛才讓人打開城門。而且瞅見二皇子和阿柯,竟無任何人行禮,最最關鍵的是,皇帝本人可也在隊列中,這些人依然連個正眼都沒給。

二皇子像是絲毫不在意,帶著隊列不急不緩地進入城內。

除去城牆,阿柯倒是不覺得這裡和特蘭德有什麼本質的區彆,都是一樣的大城市,可能也就城市的規模更大些吧。不,在城中走了快半個鐘頭,他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麼大一座城市,又有這麼多房子,為什麼大白天卻幾乎看不見幾個行人呢?難道又是本地特有的風俗習慣?他見一旁的二皇子鎮定自若,也就不再多想。

夕陽將城牆陰影拉長如巨獸獠牙,風卷殘葉掠過鎧甲,發出金鐵相擊之聲,依稀可見“宵禁”等字跡,墨痕新鮮得像是未乾的血。 馬蹄鐵叩擊石板路的脆響在街巷間空洞回蕩,街道空曠如鬼城,兩側居的雕花木窗緊閉如蚌殼,偶有窗簾掀起一角,窺視的目光如附骨之疽黏在盔甲上。

英珀斯的皇宮居然也和特蘭德沒什麼區彆,除城牆高了點,麵積大了點,再沒有什麼不同。二皇子對阿柯解釋,原本的皇宮幾年前便被他大哥,也就是那位大皇子下令拆除。眼前的皇宮,除了城牆,全都是新建的。

與先前一樣,皇帝都到達皇宮前了也沒見任何人迎接,二皇子亦如之前那般鎮定自若。一行人不急不緩地進入了皇宮。情景十分詭異,任誰都能看出其中定有隱情。

剛進皇宮還沒收拾行李,二皇子便立刻下令將宮內所有的大小守衛全部換成了自己帶著的士兵衛隊。阿柯倒是沒怎麼在意,他雖不明白這種種舉動究竟有何用意,但彆人家的事他也沒興趣多管,他現在隻對晚餐有興趣,已經餓了許久。

今晚,二皇子沒有再去打擾阿柯二人,或許是為了準備明日的儀式吧。小米今天總算是得償所願,吃到了山珍海味。飽餐後,二人沒多時便睡了。在他們看來,英珀斯當真是無聊至極,什麼好玩的都沒有,倒不如睡覺來的舒服。而大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翌日,皇宮城牆上最中央的位置,坐著一位老態龍鐘的老人。在阿柯看來,這人從剛剛上來就是一副要死的樣子,行將就木的感覺,簡直沒趣急了。不過,他最終也隻當是老皇帝覺沒有睡好,沒往彆處想。

“賢弟,近些日子,我身體不適,先前一直沒能見你,莫怪。你父親,唉,沒想到他如此年輕便去世了,他為我們付出了太多太多。”老皇帝剛一落座便看向一旁睡眼惺忪的阿柯二人,語氣儘顯尊敬。

“沒事的,陛下您身體最重要。”對於皇帝說的話,阿柯雖沒過大腦,但從語氣中完全沒有聽出一絲一毫的善意。他甚至覺得老皇帝是不是很高興父親死了,否則他堂堂一國的皇帝還得恭敬地喊彆人一句皇叔,怎麼算都是吃虧。

“愣著乾什麼,沒看見馬爾斯大公在這站著嗎?還不趕緊安排就座!讓他站到現在,成何體統。”

二皇子連忙點頭賠罪,但依然神情鎮定不卑不亢。將阿柯二人安排好後,默默站回了皇帝的右側。

阿柯也知道,相比於右側,左側的位置更加尊貴。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彆人對他的吹捧,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並沒有推托之意。但他還是覺得怪怪的,再怎麼說,過個生日而已,有必要這麼多全副武裝的士兵嗎?就連二皇子也將銀白色的盔甲穿戴整齊,腰間佩劍,背上則背上那把銀弓,連箭筒都裝滿了箭。

再之後,禮儀官員說了一大段無聊至極的讓小米聽不懂的話,直接把她說催眠了,她肆無忌憚靠著阿柯靜靜睡去。阿柯也有些坐不住,要不是考慮到靠在身上的小米,他早就急著跳起來了。

再次環顧四周,這些人還是像木頭一般,而一旁的二皇子還是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穩穩地站在一旁,這不禁讓他想起了樹老頭居住的古樹。

習慣這種情形後,阿柯也隻能被動地接受,到了後來,即使聽著禮儀官念天書也不再感到困了。可就在這時,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已經開始這麼久了,為什麼還不見大皇子?難道也睡過頭了?這麼重要的事,竟不知道晚上早點睡,現在可好,遲到這麼久,那可得丟死人了呀

阿柯原本呆滯的目光突然被一陣陣整齊有序的馬蹄聲遣散,他將目光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帶著,把身邊的小米也弄醒了。

“嗯!?怎麼了?”小米揉了揉眼,擦了擦口水。隨後一臉呆滯地看到城牆下不遠處的場景。

這是一隊,不,從數量上來看,可不能說是一隊人,起碼得有上萬人,而且都是全副武裝的甲士。最前方領頭的是一位黑發中年人,阿柯看不太清楚長相,但從他馬上的身姿便能判斷出,這一定是一位氣魄不凡的將軍。

中年人架著馬,走出隊列,對著城樓上大聲喊道:“二弟,彆來無恙!”

二皇子向前半步,唇角弧度精確得如同丈量過,日光通過城下一副副盔甲鱗片反射刺入,將他瞳孔切割成碎金:“皇兄來得正好,省等我再派人去請您。”依然是和煦的笑容,隻是聲音變得洪亮且嚴肅,“不過。父皇的生日,為何你要帶些閒雜人員參加?意欲何為?”

“好了,咱兄弟二人不必說這些廢話。今天,我們是來清君側的。”說罷,大皇子拔出佩劍,劍鋒直指正中的皇帝本人,“哪來的大膽刁!竟敢冒充我父皇?”

沒等皇帝本人先開口,二皇子便先聲奪人:“大哥,你怎敢胡言亂語?!父皇難道還能有假!”

“父皇他老人家幾年前便已仙逝,我的好弟弟,真不知道你費了多少心思,從山野裡找了這麼個和父皇如此相像的冒牌貨!我今天便要誅殺這假皇帝,繼承大統!奉勸爾等乖乖束手就擒,咱們畢竟是兄弟。”大皇子此刻非但不如之前那般威嚴,反而帶著一絲嬉笑的意味。

阿柯可嚇了好一陣子,今天這是要鬨哪一出啊?沒人和自己說過劇本上有這一段啊?一旁的小米更是一臉無辜,像是還沒睡醒,發生的一切和她沒有絲毫關係。阿柯這才發現,在場的所有人中,除了自己,唯有那位老皇帝本人一臉震驚,其他所有人,哪怕是最最普通的一員小卒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

老皇帝一副氣血上湧的樣子,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接著,開始不停地咳嗽。全場沒有任何人在意他,連此刻站在他身前的二皇子也沒有理會如此強烈的咳嗽聲。

阿柯覺得,再這樣咳下去,隻怕自己這位老哥哥的肺都要咳出來了。突然,他想起樹老頭說過的事皇帝怕不是有什麼傳染病吧!想到這,他頓時冷汗直流,拉著小米,將椅子迅速朝著遠處挪了挪。隨後,悄悄和小米說了些什麼,之後便見到二人用衣服捂住口鼻,再沒說一句話。

“二弟,這是父皇臨終前留下的聖旨。”說罷,大皇子從身後掏出一塊龍紋方巾,將其上的內容大聲朗讀一遍。

方巾上的內容大致就是,老皇帝被二皇子蠱惑,要將皇位傳給他,臨死前又幡然醒悟,秘密傳召大皇子,讓他重新主持朝政鏟除奸佞。

聽到大皇子的聖旨後,老皇帝再也憋不住,咳得一口鮮血吐出來。二皇子這才終於肯回頭看他一眼,神情冷漠,對著一邊待命的凱伊吩咐道:“叔叔,你先帶父皇回宮,這邊我來處理。”

見老皇帝被抬回宮內,阿柯終於鬆了口氣是啊,可算鬆了一口氣。他放心地將衣服從口鼻間放下,隨後拉著小米走向二皇子:“殿下,怎麼一回事?你們在乾嘛啊?”

二皇子指尖摩挲著銀弓紋路,聲音如冰刃刮過琉璃,麵龐仍然保持著笑容:“讓皇叔見笑了。大哥今天是來奪權的。原本與皇叔無關,但事已至此,也不好這麼說了。總之,請您放心,無論如何,你和小米小姐絕對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

“皇兄可識得此為何人!?”二皇子拉著阿柯的手,朝著大皇子方向示意。

大皇子見狀,立刻下馬上前,對著城上的阿柯恭敬地行了一禮:“小侄汐·魯道夫·卡洛拜見皇叔!幾日前便聽聞皇叔歸來,公務在身,未能迎接,還望皇叔贖罪!”

“額沒事,你忙你的吧。”阿柯一時語塞,不知該不該說話。見一旁二皇子沒有阻攔,便隨意應答了一聲。相比二皇子,這位大皇子無疑更像個軍人,一身的殺氣,讓阿柯很不舒服。

“大哥,家裡的事情,可千萬不能傷著皇叔,否則,你我都不好交代,吃不了兜著走。”二皇子正色喊道。

“還用你說,馬爾斯與我皇室一衣帶水,本就是一家人。何況,女神在上,我又怎敢傷害麥希萊。你莫要以這點言語擾我軍心。”說罷,大皇子下令,所有人馬擺開架勢,列好隊伍,“二弟,你區區兩千騎兵難道能抵得過我一萬大軍?”

“大哥久經沙場,我當然不會小瞧。”隨後,二皇子大手一揮,從皇宮中又冒出來約莫五千人馬。

“哼!再加這五千不知從哪調來的府兵難道就是你的資本?太自以為是了吧?這樣就想把我打發了?”

“大哥,我雖然人少,但都是精銳。你這一萬東拚西湊出來的貴族私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能成什麼大事?”

還沒等二皇子嘲笑完,後方傳來一陣人群聲。大約又是一萬人馬朝著皇宮方向趕來。

“怎樣,夠了嗎?”大皇子怒吼道。“拿出你的真本事出來?要想證明比我強,就打敗我!”

小米此時疑惑地看向阿柯,阿柯也是同樣的神情。周圍的人並沒有覺得奇怪,可偏偏這兩位真正的局外人竟同時察覺到了大皇子這番話的奇怪之處。他倆一致認為,大皇子的一番說辭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一點殺心都沒有。

“殿下。你們家房子有沒有後門?我們還是趕緊溜吧,他們人太多了。”阿柯再搞不清楚狀況也能看出數量上明顯的差距,對麵兩萬,二皇子雖然地形上有一定優勢,但也就大概七千人。

“跑不了。大哥敢放我進來,便不可能放我出去的。”二皇子依然神情淡定,“大哥!你這麼多人都能輕易進來,想必,禁軍都被收賣了吧。這樣可是太不識大體了,咱們的家事,不應該如此興師動眾,萬一彆人趁火打劫,可就是兩敗俱傷。”

還沒等二皇子把話說完,又大約五千士兵浩浩蕩蕩地趕來。

“大哥,看來你給了南軍不少好處。”二皇子笑道,“不意外,畢竟你在此經營這麼些年。我很好奇,為什麼北軍沒來?怎麼不讓他們一起來?”

“對付你這麼點人,不值得。我總得留個幾千個把門的人吧?彆在這嘴硬,否則小命不保。”大皇子將隊伍列好,並沒有著急進攻,此處地形呈壺口形,易守難攻。自己這弟弟能乖乖進來也多半是因為有這等地利原因。但說到底,他十分確定,二皇子真正的精銳都在邊關戍守,這些散兵遊勇成不了氣候,優勢在我。

“我也不想被彆人說以多欺少,不如,先給你個喘息的機會。”拍了拍手,十道身影從大皇子身後飛速出現到陣前。

“這十位是我最近新招來的武士,你若是能派人與他們單挑取勝,我便讓你休整半日。”大皇子目光掃向城下,尋得蘭瑟這個熟悉的麵孔,“光頭,今天怎麼就你一個來了啊?不是很能打嗎?他們十位應該都認識吧。可敢應戰?”

蘭瑟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隨後扭頭看向城上的二皇子,見他點頭示意,便大聲應道:“打就打吧!老汐,等我收拾完他們,就親自會會你!”

十武士見狀緩緩向前走去,蘭瑟隨即下馬,從一旁取出佩劍和長槍。

就在這一刻,遠處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從人群飛出,隨後狠狠地躍至十武士麵前。飛來的是一把純黑色武士刀,刀柄處還掛著幾截鎖鏈。

倏忽,一道年輕的身影隨後迅速抵達陣前,一把將黑刀抄起,後撤一步,穩穩地舉刀,刀鋒直指眼前的十武士。

“大哥!你回來了!!”小米見來人,終於振作了精神,徹底醒了。

來人正是阿德,他朝著城牆上的弟弟妹妹微笑揮手示意,隨後對著眼前的十武士淡淡說道:“鄙人賽格羅,不知十位可願意和我一決生死?”

阿德剛才的動作太快,以至於場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這等身手,不用多想便知道,一定是高手。當然,不僅是身手令人歎為觀止,待穩住身形後,眾人看清了阿德的長相,更是一驚。黑色的長發,但卻有一雙紫色的瞳孔,這可難得一見。思索片刻後,紛紛搖頭,並不記得近些年帝國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你果然是你哈哈哈。”大皇子先是小聲呢喃,隨後對著阿德喊道,“武士先生,不知道我二弟給了你多少好處,我付雙倍,不,十倍給你,隻要你願意幫我。”

“感謝您的好意,真的十分感謝。但,我想我要的東西你沒法給我。我更願意相信二皇子殿下。”阿德言辭果斷,沒有片刻猶豫。可阿柯又聽出來了,大哥似乎是真的有感謝大皇子的意思,這幾句話中充滿了善意。

“我就這麼讓你看不起?你覺得如今這般局勢我勝不了他?看來,他真的有點本事,讓你如此篤定。”大皇子苦笑著說道。沒錯,就是苦笑。

看著眼前青年熟悉陌生的雙瞳,他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清晨。天微微亮,殘月尚且還能看見。他站在麵前殘破的城牆上,默默地送彆遠處漸行漸遠的一大隊人馬。黯淡的月光照在模糊的背影之上,所幸,在記憶中還是清晰的。

“十分抱歉。我發自內心地感謝您。但我相信馬爾斯大公的判斷。如果不是沒有選擇,我永遠都不希望與您為敵。”

阿德誠摯的話語將他拉回現實,“好,很好。希望如你所願。不論怎麼樣,我今天絕對不會讓你死的。我同樣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大皇子不再多說,對著前方的十武士命令道:“和他打吧。你們一起上,全力以赴。”

十人中為首的人先是一愣,片刻後便不再猶豫。雖說人多打人少傳出去不好聽,但老板下令,也顧不得這些了。隨後,十人圍成圈,將阿德困於其中。十武士的兵刃在陽光下折射出森然寒光,如鐵桶般封死阿德所有退路。

“你們一起動手吧。”阿德不慌不忙地說道。

接下的的一幕讓阿柯覺得沒意思透了,他隻瞧見十個人對著大哥東揮一拳、西踢一腳、北砍一刀、南刺一劍,最後竟全都被他防住了。大哥也不知道在乾嘛,全程都在防守,一次進攻都沒有。

這十個人完全沒有放水,招招致命,可阿德偏偏全都完美地防住,沒受任何傷,自始至終都氣定神閒。

“你在乾什麼?還打不打了?打了十幾分鐘,還不還手?”武士中為首的那人氣喘籲籲,再也忍不住了,這哪是決鬥,簡直是羞辱!

“好,你們做好受死的準備吧要出手了。”阿德左右兩步,便從圍攻中抽出身來。他足尖輕點青磚,身形如鬼魅般自刀光劍影的縫隙中滑出。黑袍翻卷如夜梟展翼,十道寒芒貼著他衣袂交錯而過,竟連半分布帛都未沾上。十人見狀,不敢怠慢,紛紛後撤,擺開架勢準備迎擊。

“來了。”

每個人都隻是被將將砍中一刀,隨後,便全部倒地不起。全程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所有的戰鬥都在這一瞬間完結。

在場的所有人,不僅是光頭蘭瑟,就連二皇子都被震驚得目瞪口呆,也唯有阿柯和小米一臉平靜。大皇子猜到了這樣的結果,他知道這些人多半會輸,卻沒料到會如此淒慘。更讓他震驚的是,阿德刀柄上掛的那條鎖鏈。戰鬥已經持續十多分鐘,可那根鎖鏈愣是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如此高強度的對戰,還能這般輕盈,動作乾脆利落,身姿亦如跳舞般優雅飄逸,這才是最難以想象的。

“大殿下,您這邊還有人想和我單挑嗎?”

“嗬,恐怕也隻有我敢了吧”大皇子一陣歎息,“既然你贏了,按照約定,就讓你們半日休整。”

阿德卻連連搖頭:“還是直接動手吧。我想二皇子也不會願意再多浪費這半日時間的。”

“是啊。大哥,你還是直接來吧。”城牆上的二皇子微微點頭,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

“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花樣!”大皇子不再猶豫,隨即下令大軍進攻。

阿德即刻後撤,飛身退到蘭瑟身旁,說道:“一會,全力抵抗。對於私軍不用留情,集中優勢兵力在局部進行猛攻,其他的擋住攻勢即可,可以不用下死手。”

大戰一觸即發。不出意料,礙於地形,防守的一方反倒是占儘優勢。短時間來看,大皇子怕是難以攻上城牆。

阿德本人也照著先前的意思,對貴族的私軍沒有任何手下留情,一刀一個,而對其他的士兵則十分寬容。

不久,天空中一道紅色的信號中斷了原本白熱化的鬥爭。遠方,約莫五千鐵騎氣勢磅礴地奔湧而來。相較於戰場上的這些騎兵,趕來的騎兵有著明顯的差異。一眼便能看出區彆的就是戰馬,個頭比這裡的整整都大了一圈。更恐怖的是,他們身後還有大約同樣數量的重甲兵,裝備精良,即使隔著這麼遠也能感受到他們身上的那股殺意。這一萬人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全部身穿血紅色的戰袍。

當然,這還沒完,紅袍士兵身後還跟著大約四千身穿白袍戴著紅色徽章的騎兵,這些騎兵所有的戰馬皆是白色,氣勢雖不如紅袍騎兵,但卻有著一股神聖肅穆的氣質。

大皇子頓時心涼了半截,此情此景算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在大陸有這麼一塊神奇的風水寶地,具體位置大約在敖蘭山脈以西,歸泊以東,與京畿一水之隔,這裡叫做馬爾斯。雖然各類資源應有儘有,但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這裡是直接接壤草原的地區,長期麵臨著草原人的襲擊。但也因此導致此地民風彪悍,各個能征善戰。單輪軍隊戰鬥力,恐怕得算卡洛第一。當然,可不僅僅如此,隻不過今天的主角並非馬爾斯,所以暫且按下不表。

前方的五千騎兵加上五千重甲兵均來自馬爾斯,而更後方的四千騎兵則是曾經在大陸赫赫有名的聖勃斯騎士團,戰鬥力同樣不俗。

大皇子已經確定,今日怕是不可能取勝,那些神棍本就不是好惹的,至於馬爾斯則更不用說。

很快,來增員的大軍便分出一小隊人馬來到城牆下,周圍的士兵很識趣地讓出一條道,不敢有任何進攻的舉動。

停止前進,隊列為首的兩人下馬,對著城上的阿柯依次行禮。白衣騎士的首領隻是彎腰行禮,而紅袍將軍則是單膝跪地,神情激動:“屬下蕾塔迪救援來遲,還請公爵恕罪!”

阿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二人,如局外人一般,還是一旁的小米拍了拍他,他方才反應過來,二人原來是在和自己說話:“哦,對哦,說的是我樓下的大將軍趕緊起來吧。我其實還不認識你,您更沒必要給我道歉。”突然,他又想到了阿德。這麼看來,大哥前幾天一定是找這些救兵去了。

“公爵放心,屬下既然來了,便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您。有何要求,任憑調遣。”

阿柯反而覺得有些難為情,畢竟,自己根本不認識這些人何況,馬爾斯應該是一片很大的地區,自己怎麼好意思因為私事去用公家的士兵來當壯丁呢

一旁的二皇子終於開口說話:“抱歉了皇叔,我並非有意隱瞞。隻是事出突然,也來不及多說。還請您恕罪。”

“沒有啦,我沒有怪你。這本來就和我沒什麼關係,我什麼都沒做啊”

“有一點還請皇叔放心,此次調來的都是您馬爾斯公爵的私軍,並非公國的士兵。他們本就隻歸屬於您個人。”

“這樣”聽到這,阿柯鬆了口氣,“那,你要我幫你什麼?叫他們過來需要做什麼嗎?”

“隻需要皇叔讓他們幫忙抵擋住大哥的進攻即可,不需要主動出擊。”

“倒是挺合理。本來也是大皇子要打我們,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隨後,阿柯對著城下的二人喊道:“蕾?蕾塔迪將軍,您能不能幫忙抵擋下大皇子他們的進攻?我不想他們傷害二皇子。”

“屬下遵命!”蕾塔迪立刻上馬,和身旁的教長一同回歸大部隊,一通吩咐之下,大軍迅速做好了戰鬥準備。

“蕾塔迪!你是想與帝國為敵嗎?”大皇子對著蕾塔迪大聲喝道。

“汐殿下,我們是公爵的私軍,隻是來保證公爵的生命安全。您雖然貴為皇子,但終究無法代表帝國,馬爾斯永遠是帝國最忠誠的朋友,容不得你汙蔑。至於聖勃斯騎士團更是與帝國沒有半毛錢關係,他們隻是我們公爵的朋友,做什麼用不著您來指手畫腳。”蕾塔迪這一番話可一點不留情麵,完全沒把大皇子放在眼裡。

“我什麼時候說要傷害皇叔了?我甚至可以親自護送皇叔和你們離開。”

“不必多言。您今日就算是能將賽昂·阿緹斯陛下叫來也沒用。不服就來打吧,馬爾斯沒有怯戰的人。”聽到這個名字,在場的眾人都沒有在意,唯獨阿德略微皺了皺眉,一臉厭惡。

大皇子此時進退維穀,馬爾斯這夥人常年征戰草原,實打實的虎狼之師,打起來自己毫無勝算。如今打是打不過了,就此撤退怕是也十分困難。想到此,他不禁一陣歎息。不過,隨後一個念頭立刻出現。他意識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

“執金吾呢?誰允許放他們進來的!”

剛喊完這句話,隻見東邊就出現一陣腳步聲。正巧就是大皇子口中的執金吾,不過此刻正帶著幾千人馬不急不緩地趕來。

“大皇子殿下,我們並不像衛尉那麼好收買,希望您以大局為重啊。”執金吾晃晃悠悠地趕來。

大皇子剛準備破口大罵,東北和東南兩個方向又分彆有大約三千人馬趕來,居然是憲兵隊和治安署。恰好將大皇子所有的退路全都堵死。

“哼哈哈哈。老弟啊,真有你的,這些人都能調來。”大皇子明白,此時的局麵,唯一的機會便是立刻朝著東邊全力突圍。禁軍數量不多,憲兵隊和治安署戰鬥力也一般,自己帶著嫡係還是有機會殺出去的。

就在大皇子盤算出路的時刻,東方再次湧出一陣人馬。這次來的是貨真價實的騎兵,大約八千騎兵整齊劃一地趕來,所有騎兵均是白袍黑色徽章。

“歐托騎士團,連這幫子神棍也弄來了”大皇子已經徹底不抱任何希望。神棍的戰鬥力極強,現在這種低迷士氣是難以突出的。不過,想到這,他倒是難得平靜了下來。舉目望向城牆上雄姿英發的二皇子,眼睛竟流露出一絲欣慰。沒錯,就是欣慰。就如同兒時第一次教授他射術,親眼看著他第一次射中靶心的感覺。

大皇子將頭盔摘下,朝著城牆方向狠狠地砸去,但已明顯沒有了力度,被蘭瑟輕鬆接住。他將頭緩緩轉向西北方,輕輕地笑了兩聲,隨後低聲歎息,小聲呢喃:“日子,還真是算對了,終於解脫了抱歉了,終歸是我無能,這果然不是我能做到的事。如此也好。二弟,加油吧”隨後,他再次看向二皇子,聲音洪亮,但語氣卻十分溫柔:“小二,今天,你我的恩怨一筆勾銷。你真的很不錯。是啊,早就超過我了。倒是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統領這個破地方!記好了,如果你也做不到,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到時候,陪我一起下地獄謝罪吧。”

隨後,大皇子再次死死地盯著二皇子,沒發出聲音,緩緩地動了幾下嘴唇。他知道,以二弟的視力,定能讀出自己的唇語。

二皇子的眼中,收到了這麼幾句話:照顧好自己,多關心小雅,至少讓她可以自己做選擇。

二皇子沒有任何回應,麵無表情,看不出想些什麼。大皇子則將頭再轉向阿德,盯著他看了好久,欲言又止。最後,隻是真誠地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好像是要向他表示由衷的感謝。阿德也用同樣的方式回應了他,有種難以言喻的哀傷。他心中巨大的愧疚,恐怕此刻無人會知曉。

“二弟,你不是號稱百發百中嗎?今天再最後讓我見識一次。用我以前教你的射術,看看還能不能射中我?”大皇子平靜地說道。

二皇子沉默不語,緩緩取下銀弓,取出一支箭,將弓搭好,瞄準大皇子。

見他遲遲不肯射箭,大皇子微笑道:“老弟,你從以前就是這樣,引而不發。明明有把握,哪怕被彆人誤解,卻也什麼都不願意說。來啊,趕緊動手吧。”

二皇子想起十歲那年的冬獵。大哥將發抖的他推上馬背,握著他的手拉開弓弦:“手要穩,心要狠,皇室沒有軟骨頭。”箭矢穿透鹿眼的瞬間,大哥的笑聲震落鬆枝積雪。大哥的稱讚是他那時練箭的最大動力。

就在說話之間,天空中突然出現一道紅色的流光,那團光飛速劃落,似乎是朝著大皇子方向而來。竟是一顆流星?

待到二皇子回過神時,紅光已經快要降臨,他不再猶豫,一箭射出紅光、宸射出的箭以及大皇子,三者混為一體,已經無法分辨。

那顆流星就這樣爆炸了,不僅是大皇子本人,連他周圍幾個來不及跑的倒黴蛋也一同被炸得屍骨無存,隻剩下一地餘燼。

照理來說,作為勝利者,二皇子理應高興。但此刻他卻一臉慘白,冷汗直流,眼睛中布滿驚恐。站在原地像是隻幽靈一般。

“殿下!你怎麼了?”

阿柯的聲音終於讓二皇子回過神來,他下意識地一把將銀弓扔走,神情慘然,右手緊緊地握住左臂,像是在強忍著巨大的痛苦。阿柯和小米連忙上前將他攙扶住,穩住身形。小米隻當是他剛才搭箭時間太久胳膊抽了筋。

“殿下,要不你還是回去休息會吧。”凱伊這時已經從遠處趕來。

見到凱伊,二皇子才慌忙點頭。他沒有了往日的淡定從容,一臉疲憊與惶恐,匆匆和阿柯二人道了彆,以精神不振為由退入宮內,讓凱伊接管接下來的一切。

西天的微陽如初曙印在他的左半邊麵頰,如同那天清晨一般。其實,那一天,他也悄悄地來到了英珀斯。作為明麵上的“提議人”、“始作俑者”,他沒有臉像大哥一樣站在城樓上。隻得暗暗躲在城中的一角,隱隱可以看見大哥魁偉卻黯淡的背影。他知道,大哥從未怪過自己,相反的,大哥十分心疼他。那時刻,隻有大哥懂得他內心的痛苦。

那也是他記憶中,自己最後一次哭泣,一個人,默默地啜泣。當殘月消失不見,太陽開始了一天的工作。一股暖意落於他的後背,看著眼前自己的影子,他明白,生活仍然在繼續,自己也必須前進,不能再有絲毫的鬆懈,因為,他已沒有資格。而他的身後,另一道高大身影正緩緩靠近。那是一位擁有血紅色長發以及紫色眼瞳的青年,隻有他發現了此時無助的自己。

再之後的事,便是收拾殘局,阿德回到了弟弟妹妹身邊。他們之後的一段時間一直不見二皇子本人,所有事情都是凱伊在處理。

翌日,二皇子代替皇帝頒布了一條命令,皇帝身體不適,即日起由自己代為攝政。此外還有兩條封賞,其一,阿柯被加封為羅斯親王,其二,阿德被封為坎納男爵。

二人被弄得一頭霧水,隨即找到二皇子,想問個究竟,怎麼莫名其妙還給自己這麼大的封賞。

“還請皇叔你們不要意外。這隻是終身製的爵位罷了,算是聊表心意。男爵也不要推辭,天底下哪有沒有白乾的道理。況且,有個身份,今後做起事來也會方便很多,不是嗎?”

阿德於是不再推辭,阿柯就更不用說了,他其實壓根還沒搞清楚,這些天究竟發生些什麼。接下來,自己又要做什麼?

幾日後,夜晚,一座清幽寧靜的小院,一位白袍老者正同對麵的那位白衣女子下著棋。女子一頭烏黑長發,被一根黑色的麻帶綁著,神奇的是,她也有著一雙紫色的瞳孔。此刻,她的臉上正戴著一層雪白的麵紗。

“哈,老頭,你怎麼又輸了。”女子悠哉悠哉地說道,能贏他的棋可真不容易,當然值得開心。見老者不為所動,她的神情也漸漸變得正經,“出了什麼事?這麼心不在焉,連輸我好幾盤了。”

“丫頭,有件事,我不能瞞你,也瞞不住卡洛出事了。”

“能出多大事,大驚小怪。難不成,那老頭子死了。”女子調笑道。

“他死不死我不知道,但他兒子死了。阿德,還有阿離的兒子,幫皇帝的一個兒子弄死了另一個兒子。”

話音剛落,女子便僵住,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這些是全部的情報。以後,隻怕是難弄到了。二皇子可不是簡單人物。”說罷,老者遞去一封信。

女子瞪大雙眼,連眨眼都忘記了。表情呆滯,身體卻不自覺地迅速接過。看完後,呼吸變得急促,可接著,竟是一陣詭異的輕笑:“嗬嗬哈哈大哥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居然”

見狀,老者輕輕撫了撫女子的頭,另一隻手遞過去一個深色玻璃瓶:“好了,不早了。這是我珍藏的好酒,送給你。早些休息吧,阿蘿。”他雖無法看清女子的真實神情,卻了然於心。隨後,不再多言,緩緩離開。

女子突然叫住了他:“多謝。這麼好的酒,你居然也舍得看在酒的麵子上,你以後向我求饒的時候,我倒是可以考慮放過你。”

老者聽完後,邁步離開,隨後二人默契地同時輕笑了兩聲。

夜以至深,林間的一片湖邊,清輝之下,白衣女子緩緩褪去麵紗,用微微顫抖的手揭開玻璃瓶上的木塞,對著月說道:“大哥你做的一切,你的好,阿蘿會永遠記在心裡謝謝你。這杯酒敬你”淚花墜落,她將酒對著湖麵灑下小半瓶,泛起一陣漣漪,隨後,就著月光,將瓶中剩餘的酒一飲而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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