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們現在要去什麼地方?”安坐馬上的小米問道。
阿德走後,一行人再次上路,相較於之前火急火燎的行軍狀態,此時倒更像是旅行團慢慢悠悠地走馬觀花。遇到三人後,二皇子便不再著急,反而刻意放慢速度。
“此行的目的地是特蘭德,我們明日到達即可。皇叔是否是感到無聊了?”二皇子緩緩說道,“頭一次來我們大陸,皇叔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如果能幫到你,還請不要客氣。”
“應該沒有吧。樹老頭說,我能幫到大哥一些小忙,所以聽大哥的安排就行。不過,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你們要叫我麥希萊?還有就是,馬爾斯大公又是幾個意思?”
“皇叔初來乍到,確實應該了解一下此地的某些傳統以及常識,就由小侄我來為您簡要說明。”於是,二皇子開始向二人介紹起了大陸人儘皆知的古老傳說。
這片大陸明麵上現存兩個國家,但最初隻有一個,它的誕生是一位神明所為。神明法力廣大,通曉萬事萬物,全知全能,隻可惜沒有留下任何關於她的畫像,連姓名也無從得知,所以如今的雕像皆是根據想象虛構塑造而成。當她離開人界時,人們問起她的姓名,她隻留下一句:“我就是我。”
太古時代,人口稀少,是神將他們聚集起來,並開辟出一片地區供他們定居生存,隨後製定了天文曆法,傳授給他們各種生存技能,教導他們文字以及語言。完成這些工作後,神便飛升上天,飛行的軌跡將夜空劈成兩半,流光奪取了一切星辰的光輝,弧線最終在大海的一個方位留下一個光點,據說她的故鄉就是在那裡。而夜空中那條長長的光線也漸漸聚攏,形成一團球形發光體。
“她是坐火箭離開的嗎?”
“火箭?那是什麼?”二皇子還是頭一次聽說這麼個奇怪的詞語。
見對方一頭霧水,阿柯尷尬地笑了笑,示意二皇子不用在意,繼續說下去。
人們記得,女神教授給他們的最後一個文字是“月”,便將發光球體稱之為月。隨後,月甚至自行產生出一套獨有的運行規律,不斷變換地運行於周天之中。
不過,神明的故事並沒有就此完結。離開前,他派遣了擁有與自己相同血脈的使者留在這,繼續幫助教導人們生活。這些使者便被人們認為是神的後裔——麥希萊。他們行蹤不定,數量又極少,人們極度尊敬他們,見之如同見神明。這些使者一眼便能被識彆出來,因為他們都擁有最明顯的特征——紅發、紫瞳。
就如同神明一般,在一段時間後,使者們也漸漸銷聲匿跡,他們或許是回到自己的故鄉,隻是回去的方式與女神有所不同,他們是乘船回去的。直到最後一位麥希萊離去,人們方才開始試著通過船與神明們溝通。
“我曉得了,您說的一定是隔三差距跑到岸邊的舊木船吧?”
“正是。”
海岸邊的某些特定地點,會在不確定的時間出現一艘艘神秘的木船,大小規格各異,但他們都有一個特點,無人駕駛。無人船的目的地也都是一樣的,就是那被稱為奈爾弗的小島,神明誕生的地方。
自那之後,每當有船隻停靠,人們便會將精心準備許久的禮品放到甲板上,禮物隨著船隻一同駛向奈爾弗。同樣的,當下次船隻再次出現,甲板上便會載著神明們贈送的回禮,儘管隻是些瓜果蔬菜,或者稻草木料,但人們依然至若珍寶。搶到回禮的人們都會將瓜菜好好珍藏,就算是腐爛變質也絕對不敢扔,而是當成傳家寶代代相傳。所以,即使到現在,也能從一些百姓,尤其是沿海居住的老百姓家中找到些奇形怪狀的玩意。他們都會說那是傳家寶,但正常人根本看不出原本究竟是什麼東西
當二皇子說到“腐爛的瓜果當傳家寶”時,小米嘀咕:“難怪昨天村長大叔家裡供著個長毛發芽的土豆呢。”小米撓了撓頭,繼續問道,“殿下,照這麼說,他們應該很喜歡我們。可我從沒見外人來我家找我們玩?”
“大家想去找你們,做夢都想,可,大陸上幾乎所有人都上不了船,準確來說是不敢。”
一座座幽靈船本身就是詭異的存在,桅杆上甚至連帆都沒有,船槳什麼的更是不存在,一切動力來源都不詳,卻可以在海上快速前行。有人甚至猜想,未知的力量來源於船隻本身,他們是有生命的,是神明創造出的獨立生命體。也可能正因為這種原因,雖然貨物可以完好無缺地送達,但人就不同了。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安穩上船,曾經有不符合條件的人強行登船,船卻紋絲不動,無論如何也開不走,等他兩隻腳一落回地麵,船便嗖的一下就開走了。
說到這,阿柯突然盯著他的影子發出尖叫:“你背後有章魚觸手!”眾人回頭卻隻見搖曳的樹影。被阿柯這一陣大驚小怪,大家忍不住笑出了聲。阿柯也不免尷尬地撓撓頭:“不好意思,我聽得太入迷了”
“無妨。皇叔生性純良,心思單純。如果剛才真有不測,恐怕也就皇叔能有所警覺了。”
一陣調笑之後,二皇子繼續回到正題。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法跟著船離開,有些倒黴蛋上了船,船還是安穩地開走了。但不久後,那人便神奇地又出現在岸邊,至於是如何回來的,完全沒記憶了。他隻記得做了個怪夢,夢中受到了古神的詛咒,最終不得好死。
古神長什麼樣?更不知道,完全無法描述。而後,夢中的所有悲慘描述全都應驗。至此之後,便再沒人敢隨便上船。一切都和傳說一樣,神的後裔離開前說過,若想安穩登船,至少需要滿足紅發或者紫瞳其中的一種特征,否則一生都將受儘折磨。
說到這,二皇子眼神中明顯多了些許悸動,但小米絲毫沒有察覺,繼續問道:“後來呢?神的後裔離開後又發生了什麼?”
神在離開前,不僅留下自己的後裔作為使者,還收了不少資質優秀的人作為使徒。這些使徒無一不是擁有大智慧者,他們用神明賜予的智慧與技能繼續帶領人們開疆拓土,建立起最初的城市部落。
同樣的,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命中注定如此,所有的使徒也全都擁有一個共同的特征,他們的頭發都是黑色的。神明單單隻挑選黑色頭發的人當作使徒,更加巧合的是,這裡所有黑發的人都擁有一雙純黑色瞳孔。
“看來,咱們老祖宗的神,不僅留下了紅毛親戚,還收了不少黑發學霸小弟。就像殿下您這樣嗎?”小米神知無知地說道。
“是的。不過,大陸上黑發的人並不算多。說起來,我們皇族最初一定程度上的確是因為是使徒的後裔才有崇高的地位。”
“不就是顏色不同嗎?有什麼了不起的?都是人,真搞不明白,你們這的人簡直是是莫名其妙。”
“是,如果我倒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像皇叔這麼想”
再後來,使徒以及他們的後人們一代又一代地帶領人們繁衍生息,讓大陸變得繁華起來,他們也順理成章地成為統治階級,隻不過,這中間出現了些小插曲。
神明最早降臨的地方在一片高地上,而她自始至終也沒有去過大陸彆的地域,直到她徹底離開人類的世界。她的後人以及使徒也全都是在那片地區接受神的旨意,獲得智慧和祝福,那是唯一的賜福之地。
離開之前,神明告訴人們,世界最終會毀滅,但她把複蘇人類的方法刻在一塊石板上,另外用她誕生地特有的一種材料做成一個櫃子,將石板鎖入其中。她囑咐,除了她的後人,不允許任何人打開,更不能偷看石板上的內容。
於是,神的後人們建造了一座小的神殿,將裝有石板的石櫃放入其中。到了後來,人們為了表示對其的尊重,又另外在小神殿的外圍建造了一所更大的聖殿。聖殿同樣不允許隨意進入,並且規定,每年隻有在神的降臨日以及飛升日才能進入祭拜,且存放石板的小神殿完全禁止任何人靠近,包括教皇和大祭司。
頭頂恰好一大團雲霧掠過,將陽光遮蔽,終於,不再如先前那般炎熱。
“這麼說,誰都不知道石板上究竟寫了些什麼咯?”
“確實如此。神的後裔交代過,今後也許會再有神的其他族人出現,他們是唯一具有資格進入其中,並且打開石櫃閱讀石板的人。”
“我呢?我和小米行嗎?”
“理論上是沒問題的。皇叔你的先輩們,也就是前幾任大公,也都是有資格的,隻不過最後都因為一些原因沒有機會進去過。你的父親也許見到了,當然,這隻是一種猜測,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紅發徹底從大陸消失,但人們一直牢記著神的話。那一天,神明站在那片高地上,看著即將落下的太陽,聲音空靈且神聖:“這裡是我答應許諾給你們的福地,你們就由此為根據地,朝著太陽的方向繁衍生息吧。”
使徒們帶領著百姓在高地上建立了大陸上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市——聖城羅賽那庭。這是整片大陸的中心,是一切的起源。
這時,阿柯似是發現林中有些許異動,眾人又立馬警戒起來。好在,隻是幾隻野兔而已,虛驚一場。眾人恢複平靜,唯獨小米嘟了嘟嘴,似是欲言又止。
二皇子再次回到話題。之後,人們便按照神的旨意,朝著太陽落山的方向不斷開荒。神說過,那裡也是適合生存的地方,靠著使徒們的幫助,再加上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以羅賽那庭為中心,向西輻射,建立了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城市,人口不斷增多,一片繁榮景象。一切的事實都驗證著神明指示的真實性,人們因此愈發尊敬神明。
城市規模與數量的不斷增長,自然需要更加完善的管理,而使徒們便開始為各個城市選出大大小小的領袖。最大的領袖便是聖城的管理者,隨著時代更迭,他的稱呼最終被改為教皇,除了每年的祭祀活動,他幾乎就是最高權威。
直到
二皇子的聲音混著馬蹄聲,像在吟誦一首古老的哀歌。他抬手一指遠方,在看不見的遠方,似乎隱約矗立著一座雪山,陰雲正吞沒山頂的殘雪。
在聖城的東邊是一座山脈,而山東的地區還沒有任何人去過。
除去教皇外,權力最高的是副教皇和大祭司。
第一個越過山脈的人是當時的一位副教皇,至於原因,沒有任何人說得清,隻是出於好奇心也說不定。總之,副教皇孤身一人越過山脈,來到山的東邊。他看到的是一片同樣適合生存的土地,相較於西邊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時,西部雖然一片欣欣向榮,但尚未開發完全,不少人都如他一樣,對東邊的世界充滿著幻想。
副教皇回到聖城,告訴所有人自己的發現:“神當時指著太陽讓我們追隨著陽光,但隻是因為那時恰好臨近傍晚,太陽東升西落,凡是太陽經過的地方我們都可以去。東邊同樣是神賜給我們生存的地界。”
他的想法得到大部分人的認可,除了教皇。
儘管教皇極力反對,但畢竟支持的群眾以及勢力太多,最終也隻得默許。不久,副教皇便帶著大批的追隨者前往東部探險。在山脈東邊不遠的地方有一處險要之地,它的南方是茫茫大海,北方是一片巨大的淡水湖泊,向東連接著東部廣闊的平原丘陵,向西隻要越過山脈便能到達聖城。副教皇在此處開辟建立了一座城市——英珀斯,再之後,人們以此為根據地向東不斷開疆拓土。
“聽上去,這是座風水寶地啊。”是的,連小米都能想象出這片地區的重要性。
“是的。這是我們的根基,更是咽喉要道。”
不過,因為這件事,教皇與副教皇徹底決裂,他不再承認副教皇的身份,並且從此之後,教廷再也沒有副教皇這一職位。
那時與現在有所不同。隻是名義上分裂成東西兩個地界,但百姓包括教皇本人在內都承認大陸隻有一個國家,僅是存在東西兩個不同的地區罷了。
教皇雖然撤去副教皇,卻仍然派遣大祭司親自前往東部坐鎮,每年祭祀日由大祭司帶領東部的人民前往聖城祭拜,且大祭司自此之後,均交由東部人民選舉產生,但名義上仍然歸屬教廷。
不管怎麼樣,時間所能帶來的力量總歸是不可估量的。東西兩地的差異隨著世代的更替,愈發明顯。西部地區被稱為迦撒特,仍然歸教皇統治,且教皇都是一屆一屆由教廷選拔而出。東部地區則是另一番景象。
說到這,二皇子望向遠方的偏偏梯田。那裡,似乎還有這不少農民正在耕作。
“眼前的這片土地,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
教皇自始至終不願意也沒有能力直接管理東部的地區,原本的副教皇雖然被撤了職,但由於他德高望重能力不凡,又恰好可以代表眾多集團的利益,因此他反而被賦予了另一種世俗的權力,成為實際意義上的領袖。
巧的是,他的近幾代後人全都繼承了他的優良傳統並且壯大勢力,所以,自他死後,他的位置順理成章地都傳給他的後代。隨著權力不斷地鞏固,也可能是因為人們生活日益富足,對於這種家族統治逐漸習以為常,再之後所有的統治者便都是他的後代了。
由於東部地區沒有名稱,那位副教皇為了方便,便用自己名字的一部分為之取名,也就是——卡洛。而他在史書上被記錄為大陸上第一位皇帝。
與西部不同,東部廣大地區的開發仰仗的更多是皇帝原本帶來的下屬以及慕名而來的門閥世家。因此,皇帝給予了不少地區高度的自治權。
自此,兩地終於開啟了新的紀元,隨著時間推移,迦撒特和卡洛的裂痕越來越大。雙方很自覺地各管各的,在政治上不再搭理對方。就連最初被教皇安插進卡洛內部的大祭司也漸漸被同化,隻是名義還歸屬於教廷,實際上已經成了徹徹底底卡洛的一份子。
雖說統治階級之間已經完全各自為政,但平民之間並沒有任何隔閡分歧,兩地通商通婚的比比皆是。
單從血脈種族來看,東西並無任何區彆。最最關鍵的是,每年兩地的人都會前往聖城朝聖,尤其是祭祀日,迦撒特還得請東邊的大祭司來親自主持儀式。這才是最重要的,隻要這一點還沒變,名義上便永遠隻有一個國家。
“唉,就在幾十年前因為一些小事,不,那隻是個。兩國徹底分裂。”一道閃電劈開天際,照亮二皇子驟然蒼白的臉。說到這,二皇子也不免搖頭歎息,“分裂之後,卡洛再想前往聖城朝聖便難上加難,教皇設置了關隘,甚至連大祭司都不讓踏入聖城半步。更彆提平民百姓。唯有一類例外。”
這件事產生了一係列的連鎖效應,帝國內部也漸漸有了分裂的跡象,各個行省、大小諸侯國更多的隻是名義上的君臣關係。它們內部各有各的問題,早就懶得管皇室與聖城的紛爭了。最後,皇室對各地的約束力也一降再降。
“真正歸屬皇室的地區已經不多。父皇年輕時的一係列舉動更讓兩國徹底決裂,我們所有人都禁止踏入聖城。”二皇子又轉頭看向阿柯,“不過,皇叔的身份自然是去得。你父親當年就在那呆了很久。”
“真的?”阿柯想到大哥曾經對自己說的話,也想起來父親臨終前的情形,“我一定要去那。就算大哥不去我也要去。”
“我想,賽格羅先生一定會和您一起去的。唉,大公那樣仁厚善良的人,還是麥希萊的身份,真是難以相信會有人傷害他啊”
“殿下,您還沒說馬爾斯大公的事呢?”
“阿柯,我餓了,想吃烤山雞。”小米原本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奈何肚子實在是忍不住。
夕陽將二皇子的黑發鍍上一層金邊,銀弓在背上泛著冷光。二皇子笑了一聲,連忙招呼手下拿吃的。小米卻不樂意,還挑起食來了,她隻想吃阿柯親手烤的山雞。這小妹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既然如此,小米小姐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山裡幫你獵幾隻。至於大公的事,皇叔待幾日之後便應該能有所感受,到時我再詳細說明。”說完,二皇子便縱身下馬,順勢取下弓箭。
一旁手下的騎士們這此倒是真有些急了,不管怎麼說,堂堂帝國的二皇子幫彆人打山雞吃,傳出去也不好聽。
隨後看了看阿柯,便也不敢多說。麥希萊不是一般的凡人,何況有馬爾斯大公這樣的身份,即使是皇帝來了也得尊敬有加。何況自己的這位皇子,素日裡一向親切待人,沒有任何紈絝子弟的架子,對待任何人都平等視之,作風質樸平易近人。再說深一層,這二人又是親戚關係,侄兒給叔叔打隻野雞也算“儘了孝道”。
就在二皇子準備停當時,阿柯卻下馬阻止:“殿下,還是我來吧。”
“皇叔也精通射術?可會武藝?”
“不會,怎麼可能。我打小就不學無術。不過,以前為了給小米弄好吃的,找村裡的樹老頭幫我做了把木弓,他順帶教了我一次射箭。後來我自己找些樹枝,用小刀削好,做了幾根木箭打獵用。第一次就射中一隻兔子和一隻山隻因。”
“第一次便能成功,看來皇叔天賦異稟啊。”
說到這,身後的一名騎士忍不住了,行禮躬身插嘴道:“不瞞大公,我家皇子是大陸有名的神射手,至今未逢敵手。”
“好厲害啊!我隻是玩過而已,和殿下比不了的。大多時候都是大哥幫我打獵,他可厲害了不過,即使到後來,樹老頭還是天天罵他廢柴。所以,我每次見他都罵他臭老頭。”
二皇子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竟有些不知怎麼接下去。隻得默默將銀弓遞給阿柯,吩咐了手下幾句,帶著二人走進山林。
林間的腐葉在靴底發出黏膩的擠壓聲,阿柯的箭尖掠過一片蛛網,蛛絲顫動的聲音驚起暗處的山隻因。
二皇子也搭箭拉弓,弓弦繃緊的吱呀聲驚飛了樹梢的夜梟。箭矢破空,他垂下手,苦笑一聲:“皇叔可知,我練箭多年,才換來‘神射’虛名?”
阿柯歪頭想了想,再次將弓隨手一抬。“咻”的一聲,暗處的野兔應聲倒地。
“我真沒練過。”他撓撓紅發,“樹老頭說,隻要我拉弓,風就會自己把箭送到獵物心上。”
二皇子的指尖猛然攥緊弓柄,陰鬱的樹蔭之下,他的黑瞳深得像口井。
不多時,三人便從林中滿載而歸,阿柯小米二人一臉滿意,野雞野兔打了個大滿貫。唯獨二皇子麵色凝重,剛才阿柯的身手讓他也不得不佩服,這般年紀便有如此射術,已經超出他的認知範圍。
二皇子再次長舒一口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自己不知道付出多大努力才有如今的本領,但眼前的少年人連學都不用學便擁有不下於自己的技術,當真天賦異稟。不過,轉念一想,他倒也並不氣餒,彆人再強大也隻是彆人,與其羨慕,不如自己努力學習,學的越多越是會發現自己的不足,越是能有一顆謙遜的心,越會奮發圖強。
馬蹄踏過碎石路的哢嗒聲漸緩,取而代之的是夜蟲的低鳴。夜幕很快降臨,趕了一天的路,阿柯二人尚且連一座城鎮都未曾遇見。據二皇子所說,他是刻意避開城鎮,這樣不僅保證了行程,還可以讓二人優哉遊哉地趕路。
阿柯二人和二皇子坐在同一座棚子下,三人吃著白日裡阿柯獵到的野兔。烤兔肉的焦香混著鬆枝燃燒的煙味,漫過潮濕的泥土氣息。火焰溫暖得近乎甜蜜,木柴劈啪聲像在鼓掌。阿柯啃著焦香的兔腿,油星濺到小米臉上,惹得她跳腳追打。二皇子笑著撥動火堆,火星如金蝶飛舞。
“殿下,你想聽我們島上的歌嗎?阿柯唱得可好聽了。”小米第一個吃完,尚無困意,便提議以此來打發時間。說著,她又偷偷地把剛烤好的雞腿塞給了阿柯。
“可以嗎?我自幼便對音律極有興趣,不知道皇叔願不願意露一手?”
“哎呀,這都小意思。”阿柯趕緊吃完手上最後一塊烤肉,擦了擦嘴,喝了兩口熱水,清清嗓子,“樹老頭教過我很多奇怪的歌曲。他說是很久很久以前被遺忘世界的歌曲,語言也很不同。但我聽一遍便記住了,隻不過,恐怕殿下您會聽不懂。”
“無妨,歌曲重要的倒也並不一定是歌詞。皇叔不用在意。”
“好,那我就來了!”
“
雨下整夜 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葉 跟我的思念厚厚一疊
幾句是非 也無法將我的熱情冷卻
出現在我詩的每一頁
雨下整夜 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窗台蝴蝶 像詩裡紛飛的美麗章節
我接著寫 把 寫進詩的結尾
你是我惟一想要的了解
”
二皇子連連拍手,稱讚道:“皇叔啊,皇叔。您真是深藏不露,還說什麼不學無術,依我看簡直是無所不能。雖然我聽不懂這種語言,但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剛才的演唱都堪稱完美,這真是我聽過最美的歌曲。”
“是嘛。”這會連阿柯都有些不好意思,還從沒人這麼欣賞過他,“雖然我也不知道唱的什麼意思,不過,你要是喜歡,以後每天都給你唱一首,我會的可多了,樹老頭總共教過我幾百首呢!”
“如此,我倒是有耳福了。”
火堆突然爆出一聲厲響,竄起的火舌掠過二皇子袖口,布料上的金線刺繡瞬間卷曲發黑。
阿柯盯著那團扭曲的焦痕,恍惚看見火焰中浮現父親去世時的麵容。
“皇叔?”二皇子溫和的呼喚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您剛剛的歌還能再唱一遍嗎?”
“當然”
隨後的時間裡,阿柯又將島上的各種奇聞異事講給二皇子聽,三人就這樣其樂融融地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小米蜷縮在阿柯身邊安靜地睡著,像貓一樣發出呼嚕聲,月光下的睫毛,泛著鹽白色。無知的人並不比費儘心力的人懂得少,但一定比他們過得坦蕩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