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要不要試試留長頭發?”
“怎麼說?”
“沒有啦,就是覺得你應該挺適合。”
“哪有男人留長頭發的”
“義父不就是?鮮紅的長發,可帥了。”
“他是大人,還是麥希萊。”
“哦好吧不,你也有紫色的眼睛。正常人如果是黑發,確實不該留長發。可你的眼睛不同啊,當然也可以留長發。”
“”
海岸邊的沙灘上,一位青年正緩緩爬起。青年一身黑衣,背上正壓著一把帶鎖鏈的純黑武士刀,黑色的長發被一根白色的綢帶係著,他有著幽寂的紫色雙瞳。此人正是阿德,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四周環顧,不遠處還躺著另外兩個人。
太陽在正空略微偏西,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一股燥熱的氣息讓他心煩意亂,差點忘了自己在哪,也忘了年月。
“我?是來乾嘛的”
海風裹挾著鹹腥味鑽進鼻腔,遠不如島上濕漉漉的清新的海鹽味好聞。晃噠噠地走到海邊,一個猛子紮了進去。
“咳咳咳!!齁鹹啊!”隨著鋒利的海花沁入肌膚,他終於清醒了。
阿德又將弟弟妹妹扛到樹陰下,確認了二人並無大恙,隻是尚在昏迷。又細細檢查了行囊,所幸並無重要物品遺失。
“哎呦,腦袋好昏啊”小米緩緩睜開雙眼,由於陽光刺眼,適應了好一會才看清了周遭。這時,阿德已經不知道從哪給二人弄來了些淡水,盛放用的是竹筒做成的水壺,海邊竟然也長滿了翠竹。
“謝謝大哥。”小米將水一飲而下,同樣環顧了四周,發現了一片山林,“大哥,我餓了。”
“好像,確實過了很久。那,你在這等我,大哥去去就回,看好阿柯。小心野獸。”說罷,阿德便迅速消失在了密林之間。
見一旁的阿柯仍然昏迷不醒,小米也沒打算去叫醒他,而是起身四處溜達。
自己居住的島就那麼大點,還真沒她沒到過的地方。現在看來,這就是大哥說的海的對岸,可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活動開筋骨之後,她已經完全清醒,先前大概在船上睡著了,而且做了好多好多夢,遺憾的是都記不清了。
興許是等得有些不耐煩,小米也饒有興致地向著密林內走去。
不一會兒,阿柯也醒了,不過他是被小米此時的叫聲吵醒。
“你們誰啊?!大哥,快來幫我!!!”
阿柯一個鯉魚打挺,甩了甩還有些昏沉且沾有少許沙子的頭發,顧不上許多,撒丫子就朝著小米呼喊的方向奔去。
“小米!小米!你擱哪玩呢?”
沒走幾步路,隻見兩個魁梧的大漢已經把小米五花大綁了起來。阿柯嚇壞了,從來沒見過這陣仗,不知道,這兩位是要做甚?
“哎,你們乾嘛?這,這是在欺負小米啊!?”
二人見這紅發少年有些傻不愣登,譏笑道:“你小子,看不出來我們在綁架?媽媽沒給你講過壞人的故事嗎?”
“你們是壞人?不會吧?我警告你們,不準你們欺負小米。因為,因為雖然我打不過你們,但我大哥可厲害了,你們兩個都打不過他一個!”阿柯這傻小子臉上倒是看不出驚慌失措,也就說話有些結巴。
“你大哥?他在哪?我倒要會會他。”說罷,大漢便舉起手裡的大砍刀對著阿柯樣了樣。
可是,時間拉到下一個瞬間,遠處的地麵上便插上了半截斷刃,而大漢的脖子上也靜悄悄地架上一把黑色的武士刀。
原來就在這一句話的時間,黑影已如墨汁滲入岩縫一般,刀光比陽光更先一步抵達他的喉嚨。
“她是我妹妹,我就是他們大哥。”阿德此時就站在兩名大漢額,不對,應該是一名大漢身前,因為另一位已經在剛才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阿德踢飛,現在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這可憐的小賊,當他意識到自己飛向半空時,靴底殘留的勁道便沿著尾椎骨一節節往上爬,渾身隻感到一股類似海嘯來襲前的震顫。仿佛沒有花費任何時間,他便失去了一切知覺。
“彆,彆動手!”大漢見狀,趕緊甩掉手中被斬斷後殘存的刀柄,又立即鬆開手中的少女,“少俠好身手,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你饒我一命!”
阿德收回刀刃,隨手在他脖子上輕輕一拍,壯漢便癱倒在地,不知死活。
“對不起,是我的疏忽。”阿德趕緊給小米鬆綁,細細檢查了全身上下,幸好,妹妹沒有受傷,“想不到,山賊還有膽綁你們,真是活膩了”
安慰幾句後,阿德從身後取出已經剝皮並清洗乾淨的野雞野兔,帶著弟弟妹妹離開,沒再管地上躺著的二人。
要不說島上的人沒心沒肺呢換做是一般小女孩,被這麼一通折騰那還不得受驚害怕。可小米就像是沒事人一樣,事後仿佛根本不記得剛才自己被人綁架過一般,吃著烤肉那叫一個香。她撕下兔腿時,連筋帶骨咬得咯吱響,油脂順著指縫流進了袖口也渾不在意。
這孩子,打小就生性愚鈍,遇到啥事都沒心沒肺的樣子。
那一年,她和阿德二人跑去海邊撿貝殼。哪想到一條海蛇藏在海菜之中,上去就是一人咬了一口。阿柯當場疼得哇哇大哭,而小米呢,她倒好,一臉沒事人的表情,隻是嘴裡一直念叨著:“疼啊。疼。”阿離給她包紮傷口時,她也依然呆呆的,不像正常小女孩一般哭鬨撒嬌。阿離見狀,也是一陣哭笑不得,笑罵她簡直就是石頭成精了。
看著妹妹的模樣,阿德不禁想起了當年的某個女孩。似乎同樣的沒心沒肺,年齡比起現在的小米還要在小一些不,她並不像妹妹這般“不懂事”。是嗎?真的如阿德所想嗎?
阿柯擦了擦滿是油花的嘴,問道:“大哥,我們現在要去哪?你認識路嗎?”
阿德竟尷尬地搖搖頭:“我我也從來沒來過卡洛,但是地圖我全都熟記於心。剛才打獵依稀看見前麵的山穀有座小村子,今天也不算早了,我們不妨先去那住一夜,正好問問路。”
還彆說,這倆孩子好忽悠也好伺候,一點不矯情,聽話得很,大哥說什麼他們就乾什麼。飽餐一頓後,三人沿著林間小路朝著山穀進發。
單看樹林,阿柯覺得,這個被大哥叫做卡洛的地方和島上也沒什麼不一樣的,樹和草都長一個樣。茂林修竹,花鳥啼鳴,一片盎然生機。
路程過半,三人眼麼前突然竄出一大群山羊,這麼一大群羊,定然是人工放養的。喊了兩嗓子之後,果然,一位牧羊少年小跑著朝三人趕來。就在看到三人的一瞬間,少年便開始大聲驚呼,隨後趕緊上前對著阿柯和小米行禮下拜。
“麥,麥希萊大人!!!”
阿德皺眉,他還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義父雖然提過,卡洛有一定地區對紅發心生敬畏,但沒想到如此極端。
這倆孩子雖然也有些困惑不解,但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一旁的大哥上前將牧羊人扶起,向他說明來意。少年隨後恭敬地為三人領路,要不是阿德提醒,他連放的羊都不準備要了。
“紅發紫瞳在這裡被叫做麥希萊,具體的以後再和你們解釋。可能,在京畿這一塊地位十分崇高吧。我也不太清楚,慢慢習慣就好。咱們先跟著他進村。”
沒過多久,三人便來到村口。這是一座再簡單不過的村莊,約莫四五十戶人家,白牆黑瓦的房子高低錯落地分布著,小橋流水農田牧場一應俱全。唯一值得注意的,似乎,每戶門楣都刻著褪色的紅發人像。
這才剛進村沒多久,村民們便前呼後擁地朝著三人湧來,一個個恭敬得如同見活祖宗一般。隨後,村民們甚至開始從家裡掏出各種各樣的物品送給三人,一個個爭先恐後,生怕他們不願意收。
禿頭老嫗顫抖著捧出祖傳銀梳,瘸腿老鐵匠獻上嵌著紅寶石的鐐銬,懷孕少婦拽斷家傳珍珠項鏈,學舌鸚鵡被主人擰斷脖子,隻因它說了句“赤發鬼”。總之,山貨與布匹堆成小丘,各類禮品應有儘有。
再淡定的性子,見到這陣仗也有些架不住,兩人不知所措,阿柯有些害怕,無意識地用力揪了揪前額那幾縷散落的紅發。阿德也隻好拉著弟弟妹妹迅速朝著村中走去。後來,村長將三人領到自己的家中,殺羊宰牛設宴款待,並且安排村子裡最豪華的住處給三人居住。
除去大魚大肉,村民們還端上村中最神聖的飲品給二人飲用。一種長期被日光照射而形成的海鹽,再配上一種奇特樹葉泡成的茶。據說,村子裡隻有在祭祀時,才能由大祭司親手將之敬天祭神。三人並沒有喝出特彆的滋味,隻是,隱隱覺得茶中隱約有一股菩提古樹的清香。
阿德可算是被煩死了,光是應付村民便花了一兩個鐘頭。雖然他並非是紅發,但他紫色的眼睛也讓村民們對他十分尊敬。
他告訴村民,自己是二位麥希萊的侍從,讓村民們不要打擾二人休息。村民們這才作罷,不敢再叨擾。
不過,另一個詭異的場景再次出現。隻見村民們一個個趴在地上,似是在尋寶。突然,一位村民興奮地起身,對著周圍喊道:“噫,哈哈哈,我撿到了!哈哈哈!”
腐殖土的氣息被無數膝蓋碾碎迸發,混合著汗水在烈日下發酵。當第一個女人尖叫著舉起那根發絲時,指甲縫裡的泥垢正簌簌落在阿柯剛走過的腳印上,他們像發現神諭般傳遞著發梢。
原來,他們順著二人走過的路尋找遺落在地上的紅發這人倒還真是運氣好,因為正常的紅發男子是不會掉頭發的,恰好阿柯不是一般人,小米又是女孩子,所以還真的給撿到了
夜幕降臨,阿柯兩人早已熟睡,阿德孤身坐在村口的樹下呆呆地看著月亮。他反複機械地仔細擦拭著刀身,生怕一絲一毫的塵埃落於其上。這裡,似乎隱約還能聽見水麵被微微吹動泛起的漣漪聲。林中原本靜立的樹葉,在陣陣晚風中吱吱作響,不願停止。清冷的月華通過刀身映入他的眼瞳,幽寂中顯現出一點寒芒。
一陣迷茫,分明已經來到這裡,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去做些什麼。踏上陸地的那一刻,他便不再質疑拉比說過的話。他相信自己的武力已經是巔峰水準,可除去逞凶鬥狠,現在的他不還是一無是處嗎?胸中的願景依然隻是個憧憬罷了。茫茫大海沒有儘頭,沒日沒夜地朝著太陽的方向前進,可陽光永遠離他那麼遙遠。咫尺天涯,近在眼前,卻永遠無法觸摸。害怕了嗎?想逃跑嗎?還是靜靜地坐著,哪也不去。
不遠處,叢林中窸窸窣窣的怪異動靜終於將他拉回現實,他縱身一躍,立刻鑽入林中。隻見一位蒙麵大漢正鬼鬼祟祟地朝著村內行去。阿德兩下功夫便將其製服,撕下他的遮臉布。
“怎麼又是你?記性還沒長夠?”
原來,是白天撞見的那兩名山賊其中之一,大漢驚慌無比,但卻是一臉困惑:“你是誰啊!?我們見過嗎?”
阿德這才想起,這家夥當時還沒看見自己便被一腳踹飛,不禁歎了口氣:“你們不會又來打劫吧?你是這裡的人嗎?”
“好漢饒命!我是從彆的地方坐船來的,今天剛到這裡。我弟弟和說我白天看見的那兩個肥羊肯定在這,而且肥羊的幫手還不在身邊,我隻是來村口幫他把風而已!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肥羊是什麼意思?”
“在我們那,一根紅頭發可以換一兩金子呢!”
“不知死活的東西!”阿德氣得牙根癢癢,反手就是一拳,又把大漢敲暈了過去,隨後將他綁到一根粗樹後,還不忘把他嘴給堵上。
靜下心來,果然聽到了村裡傳來的喧鬨聲,來不及多想,他立刻朝著村中央趕去。
他沿溪流向西行了約莫五百米,隱約能見到一絲火光。待到他火急火燎地趕到時,隻見村民們已經圍了一圈,中間一大漢正被五花大綁地捆著,被人簇擁著往村口趕。
他最不希望的事還是發生了當然了,阿柯和小米毫發無損。聽二人說完了解完事情經過,阿德先是將兩人哄去睡覺,片刻的猶豫後,選擇繞路一個人悄悄走回剛才綁山賊的那棵樹下。
他在那靜靜地等著,直到村民們把賊人拖著經過附近時才弄醒了樹上的大漢。隨後,他陪著大漢靜靜地看著那另一名賊人被村民們活活燒死,皮肉爆裂的劈啪聲淹沒在歡呼裡
良久後
“現在知道了嗎?記好,在這片大陸上搶劫任何人都行,但就是彆去惹紅頭發的。這個村子裡的人屬實罕見,著魔般的狂熱,手段極端。你碰巧很不幸第一次就遇到他們,但幸運的是,你遇到的是我。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同夥我不可能救了,彆怪我。”
大漢一臉頹廢茫然,哆嗦半天才從嘴裡吐出幾個字:“謝謝謝。”
待事件平息後,阿德趁著天還沒亮,叫醒弟弟妹妹,隻留下一張字條便離開了村子,他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說到這,這種事,他也是第一次經曆,並且,在今後的多年中,他再也沒有找到過這座小村子。同外人打聽,也沒有任何人知曉村落的存在與具體方位,難道又做了一場夢?
阿柯拖著沒睡醒的身體,跟在大哥屁股後麵機械般地趕著路,他也不記得走了多久,走的什麼路,完全沒有印象,隻曉得走了很久很久。直到
郊外,三道身影在一條烏漆嘛黑的大路上打著火把,如行首走肉般趕著路。剛走過一個岔路口不久,遠處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很快,幾十名騎兵從後方的岔路疾馳而來。為首的騎兵經過三人身旁時,下意識地瞥了三人一眼。
當騎兵隊伍快要完全經過三人時,卻聽見為首的騎兵猛地一聲大喝,隨後,所有騎兵全部勒馬停住。再之後,最前方的首領慌忙下馬,朝著三人方向狂奔而來。最初,他隻是通過前方的火光隱約看到了三個趕路的路人。臨近時,瞅見了火把照射之下泛著紅光的頭發,他想當然地以為那是被火焰映出的發色。但待到駛過三人後,腦子一頓,突然意識到這是一件絕對不然忽視的事。先前的三人,都有著紫色的眼瞳。是的,那絕對不是火焰能映出的顏色。
阿德一時沒反應過來,借著火把微弱的熒光,大約能辨認出,來人是一位穿著銀色盔甲的騎士。
當來者完全靠近,他方才看出,此人也不過是一名約三十歲的青年人,黑色的短發,黑色的眼瞳,腰間一柄銀色細劍,這些都沒什麼特彆的。
直到,看見他背上的弓,一把銀色的反曲弓,這把弓他在畫冊上見過,絕對沒錯,這是義父曾經所有的。
騎兵們的陣仗讓三人困意全無,心大的阿柯隻當這些人又要像白天那般給自己送吃的,嚇得慌忙躲到大哥身後。
青年朝著阿柯躬身行禮,急切地問道:“可是叔公?您回來了?”
阿德沒讓二人出頭,自己向前邁出一步,拱手回禮:“敢問閣下是何人?找我們又有何事?”
“抱歉,在下唐突。”青年趕忙笑著賠禮,隨後揮手示意所有騎兵下馬後撤。待周圍人群散開後,青年再次說道:“失禮了,勿怪。在下宸·魯道夫·卡洛。”
聽到這個名字,阿德驚了好一會才回過神,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你?!你,你就是,就是卡洛帝國的二皇子?”
“正是。”
天邊已微微魚肚白,阿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最後掃過他的臉,竟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
青年果然儀表不凡,相貌堂堂,眉眼之間有一絲倔強,但卻不乏沉穩,笑容祥和,一股子書生氣,穿著一身盔甲卻也不顯得變扭。
“嗬嗬,殿下,原來就是您啊”
隨著太陽一點點升起,二皇子終於能看清阿柯的臉,不禁緩緩搖頭:“像,太像了,隻是,不可能這麼年幼敢問這位麥希萊,您可認識馬爾斯大公?”
“啊?”阿柯又是一臉困惑,昨天自己和小米被人叫成麥希萊,今天一大早又被人喚作“罵死大弓”,他終於開始意識到,這裡果然和自己家不是一個地方了。
“殿下,還是由我來介紹吧。”阿德沒讓阿柯再乾瞪著眼,先聲奪人,“我身後這位小女孩叫米婭塔,來自奈爾弗。而他,他的名字是柯·羅斯·馬爾斯·魯道夫·卡洛,您說的大公便是他父親。”
“果然如此說來,皇叔在上,請受小侄一拜。”還沒等話說完,二皇子便單膝下跪朝著阿柯行禮。
阿柯並沒阻止他,因為他壓根還沒意識到眼前這兩位說的人竟是自己。阿德也愣了一下,但馬上就意識到了問題,趕忙扶起二皇子,開始向阿柯解釋。
他的父親,也就是自己的義父,正是威震整片大陸,大名鼎鼎的馬爾斯公爵。至於為什麼十幾年來大家都隻叫他阿柯,那當然是因為:“這麼長的名字,你不嫌累,我還嫌累呢!叫你們簡稱就夠麵子了。你們當我需要湊字數嗎?”
“誰?誰在說話?”眾人疑惑道。
“皇子殿下,您為什麼叫我皇叔?”阿柯也知道,皇子肯定不是一般人物,身份尊貴,況且眼前的二皇子的年齡恐怕得有自己的兩倍不止了,行如此大禮還這般稱呼自己,萬萬使不得。可彆到時候給自己判刑入獄了哦。
“馬爾斯本就是皇族的一支,論輩分,您更是我的皇叔。”二皇子依然文質彬彬,隻是相較於剛才少了幾分拘謹。
對於阿柯的身份,他開始時便大致有些頭緒,所以並不太意外。不過,眼前的黑衣青年依然讓他有些不確定,畢竟黑發紫瞳更是一種罕見的生理特征。
“不知閣下和皇叔是何種關係,又該如何稱呼?”
“哦,他是我大哥,我父親是他的義——”
“姨夫,小姨夫。我是他表哥,從小父母雙亡,姨媽姨夫對我就如親兒子一般。此番是帶著弟弟回大陸尋親的。您叫我賽格羅就行。”阿德小心警惕地轉動著眼珠,打量著退至一旁的一眾騎士,就算眼前的二皇子可以信任,但保不齊這些人裡有壞事的。
二皇子也轉了轉眼珠,接著眯了眯眼沉思片刻,最後終於長舒一口氣:“甚好看身段,閣下您是習武之人?”
“正是。”
“如此甚好。”說罷,二皇子取下背上的銀弓,“這把弓是我年少時,大公所贈。雖然趁手,可使用多年依然不得要領。先生既然是大公的親戚,又是習武之人,不知可否指點一二。”
二人對視了片刻,似是都瞬間明白對方的意思,阿德隨即點頭:“當然沒問題。借一步說話可否?”
“那太好了。”二皇子隨即再次恭敬地看向阿柯,“皇叔可否在此地休息片刻,我與您大哥研討下射藝。有任何事儘管吩咐他們。”
二皇子揮揮手,遠處的騎士紛紛朝著阿柯行禮,好吃好喝的不一會兒便送了過來,帳篷也支了起來。
“她她她還嚷嚷著要減肥嗎?”
“我也很多年沒見過她,這些年隻有書信往來。那種地方,能好到哪去”阿德再次長歎一口氣,眼裡儘是哀傷,“這次回來,就是因為她寫的信。但上岸後才發現,我好像根本無事可做。”
“謝謝你。”二皇子語氣起伏明顯,但神情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變化,這倒和阿柯小米有些相似了,相當的淡定,指定不是善茬。
“沒什麼可謝的南飛斷翅的燕還能歸巢嗎?”
“如果你們三隻的話,應該是可以的。不過,現在歸巢,又有什麼用呢?除了徒增痛苦還能做些什麼?”
“該怎麼辦?”
“相信我嗎?”
“不相信你,何必和你說這些。何況馬爾斯大公有交代過。我是不會懷疑你們倆的。”
“燕群裡的燕子長大了,原本的大隊伍變成了零散的小隊伍,如果是你,要往哪飛呢?”
“明白了。但說無妨。”
“好,那我就把燕群飛過的軌跡也一並說與你聽。你自己判斷做選擇。”說著,二皇子對著頭頂上恰好飛過的鳥群輕輕哈出一起氣。
“你武藝怎麼樣?看你的身姿,應該不差吧?”
“你不是我的對手,這裡應該沒人單打獨鬥能贏我。”
“這麼厲害?”二皇子倒是沒想到阿德居然如此自信。
“修沃叔叔也絕對不可能勝我。”
“他也不行?看來,你是真的高手。你若是閒來無事,我倒是想讓你幫忙辦件事。雖然已經就做足了打算,但你去的話會更方便,也更加名正言順,更有威懾力。你也不希望自己閒著吧?怎麼樣,考慮下吧,就當是賺點外快。事成之後,我會給予報酬。”
“報酬無所謂。我確實需要做點事了。”
小米坐在帳篷下,啃著乾糧,一臉不解。大哥和那位二皇子已經擱那快半個鐘頭了。先是大哥接過銀弓,然後拉了幾下弓弦,之後再遞給二皇子,他也照葫蘆畫瓢拉了幾下弓弦,接著再遞還給大哥。兩個人就是如此循環往複,光看著都無聊得要死,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受得了的。
青年嘴角上揚的弧度精準如量角器劃分,這是皇室必修的十五度禮儀微笑。唯有當他凝視銀弓時,左眼會不自覺地眯起半分。終於,二皇子最後一次接回銀弓,抽出一根箭,對著遠方滿滿地射出一箭,羽箭直接命中了一百米外一棵樹上的一片樹葉。之後,他便把弓重新背上,而大哥此時也終於朝著這邊走來。
“大哥,吃早點。”小米隨手拿起一塊乾糧朝著大哥扔去。
大哥穩穩地接住,隨後對著二人笑笑。阿柯竟是看呆了,大哥從來不笑的,今天居然笑了兩次:“大哥,你今天怎麼了嗎?”
阿德輕輕拍拍弟弟妹妹的頭,隨即說道:“阿柯,接下來的幾天,你要保護好小米。大哥有件事情要去辦,很重要。這幾日你們就跟著二皇子吧,你們可以相信他,他不會害你們的。我們很快就能見麵。”
“大哥你不和我們一起玩?”
“不著急,有的是時間。另外,我還得找你借樣東西。”
“隻管拿去,我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
阿德點點頭,手起刀落,便剃下阿柯的一縷紅發。望著攥在手裡的紅發,他的手停頓了半秒,小心翼翼地將之收進口袋。
隨後,阿德不再多說,和兩人揮手告彆,縱身上馬。二皇子早就派人給阿德挑了一匹最快的馬,而他,也沒再回頭,黑衣、黑發、黑刀、黑馬,疾如流星而過,一路向北。
儘管是第一次騎馬,但馬卻像是認了主似的,任憑阿柯如何動彈,依然穩穩地馱著他,像是,在害怕他?他和小米兩人此時正坐在同一匹馬上,悠閒自得地欣賞著沿途風景。
“殿下,剛才你和大哥都說了些什麼啊?大哥居然還笑了,從前很少見他笑。”
“是嗎他他問我,問我如果我今後當了皇帝,會乾哪些事情?”二皇子尷尬地揪了揪頭發,隨後,左手繼續放回佩劍之上,摩挲著劍柄上的鳶尾花花紋,苦笑著說道:“我說如果讓我當上皇帝,我一定幫她把所有不吃香菜的都抓去坐牢”
“啊?”阿柯有些無語,一時不知還該不該再說下去。
“我們島上好像從來沒有叫‘香菜’的東西。”小米答道。
“哈哈,皇叔、米婭塔小姐可彆當真,隻是兒時的玩笑罷了。”二皇子這回竟樂得合不攏嘴。但是,也唯有某人和阿德才明白,他說的,居然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