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兩銀子?璉二哥且先稍坐用茶,我吩咐丫鬟去後院找我師妹支了銀票便送來。”
薛虹伸手示意賈璉稍安勿躁,也並未去詢問賈璉借這五百兩銀子是做什麼用的。
賈璉見薛虹如此痛快,心中感動的同時,也不儘訴起苦來道:“如此多謝兄弟了。
為兄的借這銀子既不是為了花天酒地,更不是去尋花問柳。
隻因我院子裡一位女眷去了,我甚是憐愛,不忍其草草埋葬,所以這才厚著麵皮過來找兄弟借錢。
我自己倒也有些體己的銀兩,可是都放在屋子裡被你鳳嫂子看管。若是大動了,怕又要同我來鬨。
如今本是多事之秋,府裡老太太又身子骨不大利落了。為兄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薛虹一邊打發丫鬟去後院稟報了黛玉然後取銀票過來,一邊笑著安慰道:“此話是正理。所謂量小非君子,無度不丈夫。
夫妻之間無非那麼幾檔子的事罷了。風風雨雨總會過去的。
倒是貴府老太太的事情,我也聽拙荊說了,隻是璉二哥也知道,如今事務繁忙,著實抽不開身。
所以前些日子隻派人送了些山參燕窩過去,也算聊表心意,萬望不要怪罪才是。”
賈璉聽聞此言一臉感慨:“薛兄弟這是說的哪裡話。此前林表妹和咱們府裡的事情,為兄也知道一二,此事確實是我們府上的不對。
近些年來,不說舊友,就是老親也是散的散,沒的沒,還有幾人拿我們家當做一回事呢?
反倒是表妹和薛兄弟你們夫妻二人,念著老祖宗的好,還願意幫著維係一分體麵,我們謝你還來不及,怎道怪罪?”
對此薛虹隻是笑了笑不說話。
薛虹本人隻是與賈璉有些私交罷了,對於賈母也沒什麼好感。
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黛玉將來難免會生出念舊之情。加之賈母也活不了多久。
薛虹擔心未來黛玉回憶起來,心軟後悔,所以這才抽了幾分心思,送了些東西過去,算是代黛玉表一表孝心。
要不是看在黛玉的麵子上,薛虹連正眼都懶得給賈府這群神經病一個。
正在兩人說話間,外麵的丫鬟通報道:“老爺、璉二爺,夫人來了。”
聽到黛玉過來了,薛虹眼底瞬間浮上了一層溫潤的光,就連臉上的笑意也不自覺的更盛的三分。
薛虹從椅子上起身,向著黛玉走去迎了迎,兩人剛一見麵眼底都是彼此。
“師妹,你怎麼過來了?這兩日氣候多變,不是叮囑你少出門,莫要染了風寒嘛。”
“這不才聽丫鬟說璉表哥過來了,念著外祖母所以想著過來問問。璉二哥。”
賈璉也起身拱手還禮:“嗯,林表妹。”
賈璉看著夫妻二人恩愛的模樣,不自覺開始回想起自己當初和王熙鳳的樣子,但也僅僅隻是一瞬間而已,立刻就被彼此間的磋磨恨意與厭惡所替代。
黛玉從丫鬟手裡拿過五張銀票卷在手裡,就要遞給薛虹,薛虹伸手去接,結果黛玉又撤了回去,歪著頭眨巴著眼睛俏皮的看著薛虹。
見那嬌俏模樣,薛虹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摸黛玉的俏臉,手伸到一半想起來身後還有個大活人呢,隻能向銀票伸去,同時玩笑道:“如此,就多謝夫人慷慨,不讓為夫失了麵子了。”
薛虹將銀票遞給賈璉後自嘲道:“璉二哥有所不知啊。
我這個人,性子急,對於家裡的瑣碎事情處理不來半點。若是沒有我師妹在,哪還有什麼心思公乾,單單是宅子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煩也能煩死我。
可謂是我在外麵忙,我師妹在府裡忙。大大小小的事情,家慈、家師的奉養、孝順,親友往來,也都是師妹在忙。
所以這才並未勤快些去看望貴府老太太。”
賈璉感激的接過銀票,拱手就要鞠躬,卻被薛虹攔下。
待賈璉走後,薛虹摟著黛玉站在堂前看著院子裡有些病了的梅樹歎息道:“根已經爛了。早些裁剪枝葉另種他處罷,原本的這棵樹,是活不了了。讓人挖了吧。”
黛玉聽了薛虹的話,沒有說什麼,隻是小腦袋靠在薛虹胸膛上,一雙眸子看著枯樹,不知道在想什麼,小手不自覺的牽住了薛虹的衣角。
薛虹察覺了黛玉的異樣,將黛玉向懷中帶了帶,而後道:“沒事的。一切有師兄在呢。咱們家永遠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的。”
賈府的情況極其絕望,就算薛虹轉世投胎直接投成賈寶玉也沒有任何破局的辦法。
本就身處旋渦中,自家還清一色豬隊友。
諸葛亮再世、張良、呂尚複生都救不了賈家。
百年公府朱門變竹門,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是二十年前就注定的結局了。
……
賈璉揣著銀票,正要上馬回府去替尤二姐操辦喪事,剛要動身便聽見一聲熟悉的呼喚。
“尤三姐見過璉二爺。”
賈璉聞言勒住韁繩回頭看去,隻見一身孝服的尤三姐正站在雪地中,手上還捧著一摞的紙張,不知道寫的什麼。
賈璉從馬背上翻身下來,上前去拉過尤三姐的手腕離開薛府門口一些後道:“三姐,你怎麼在這兒。
二姐的事……也不要太過傷心,誰也想不到好端端的,二姐突發惡疾……人總是會有生老病死的。稍後我取些銀子,你給嶽母大人送去,就當做是二姐的孝敬。”
尤三姐一雙美眸中滿是譏諷和剛強,直接道:“二爺當真不知我姐姐的死因?”
賈璉目光有些閃躲,其實對於府裡的事情,賈璉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但現如今賈府唯一能指望的上的助力,也就隻有王子騰了。
縱使他明知道這件事同王熙鳳脫不了乾係,但為了家族也必須咬著牙裝作不知道。
尤三姐冷笑一聲道:“今日我來,既不是為了要銀子,也不是為了討公道這麼簡單。
我隻不過是看在姐姐同二爺你的情麵上來救你們賈家的。”
賈璉劍眉一動,似乎對於尤三姐的話也很意外。
尤三姐繼續道:“想必貴府二奶奶做的那些事情,二爺都還不知道吧?
這裡是小妹查到的,貴府二奶奶手底下的人放印子錢的證據。
連我一個弱女子都能查的這麼清楚,朝廷想要知道,恐怕也是易如反掌。
除此之外,璉二爺可知道,此前讓我二姐未婚夫去狀告二爺騙婚之人是誰??正是二奶奶本人。
事後她又擔心事情敗露,所以想要花銀子,將張華除去,買凶殺人。
此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數。足可見貴府二奶奶,不是第一次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了,而且毫無敬畏可言。
這樣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之人捅到朝廷上去,貴府又當如何自處?
我雖一介女流,卻也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貴府二奶奶這麼做,豈不是自撅根基!”
賈璉抓起尤三姐手上的紙張仔細讀了起來,緊接著賈璉又想起了王熙鳳和平兒往日的一些反常……
心中暗自叫苦:這個毒婦、蠹婦!豈不害苦了府裡!這印子錢名為自願,實係盤剝。如今都察院那群人正找茬還沒地方找呢!
若是這些事也被捅了出去,那府上可就……
賈璉看了尤三姐一眼,隨後閉上眼睛,不斷的呼吸,似乎在糾結著什麼,最終將紙張全部塞進懷裡,重重的一跺腳,立刻翻身上馬:“三姐,此事不論如何,我承你的人情。
你姐姐的事我一定給你一個交待,隻是希望此事莫要聲張,以免對大家都不好。”
尤三姐並未說話,隻是再次對著賈璉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