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間就快到年底了，季元又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為新一年海事工作的籌備當中。他期望明年的工作能夠更上一層樓，達成安全“零”事故、執法“零”違紀、服務“零”缺陷的目標，這是季元對海事工作的初步構想。為了實現這些目標，必須在鞏固今年管理成果的基礎上，緊緊圍繞構建和諧水路交通這一核心主題，加大管理力度，努力打造負責任的管理機構，為保障水路交通的及時便捷、規範有序、安全優質奠定堅實基礎。同時，還要做到宣傳形式多樣不拘一格，檢查全麵細致不留死角，處罰公正嚴明不徇私情，監管覆蓋廣泛不留盲區，執法嚴謹規範不出缺陷，服務全心全意不遺餘力。尤其要重點突出，牢牢把住船舶檢驗和現場監督這兩個關鍵關口。最為重要的是切實落實責任，明確誰檢驗誰負責、誰發證誰負責、誰檢查誰負責、誰簽證誰負責。此外，還需完善水路應急預案，提升應對突發事件的處理能力，從而使水路安全監管能力得到顯著增強，安全形勢明顯好轉。對於安全管理中存在的諸如水運基礎設施薄弱、船舶質量總體不高、船員安全素質偏低、監管經費與裝備匱乏、安全長效機製不健全等一係列問題，也必須再次向山水市交通局領導彙報清楚。儘管反映的這些問題一直未能得到解決，但該反映的還是得如實反映，雖說這項工作對季元而言並非難事，不過必要的文字材料還是得精心準備一番。
這天上午，季元正在山水市的家中幫著妻子打掃衛生，他的好友葉國平打來電話，說要順路來看望他。葉國平是季元從初中到高中時期最為要好的同學，高中畢業後，兩人始終保持著密切的聯係，彼此間幾乎無話不談，是鐵得不能再鐵的哥們。葉國平從交通學校畢業後，被分配到與山水市相鄰的地級市車輛監理所工作。上世紀末，車輛監理整體劃歸公安機關，他便成為了一名交警；前不久，葉國平更是晉升為大市交警支隊的政委。
季元一方麵為朋友的榮升感到由衷高興，另一方麵對比之下又不免心生慚愧。不管怎樣，今天一定要為老朋友設宴慶賀，既得儘到地主之誼，又不能讓朋友小瞧了自己。季元估算著葉國平差不多該到了，便和妻子特意前往一家雞湯館訂好了桌子，精心安排了飯菜。隨後，他打過電話確認後，便與妻子在雞湯館裡滿心歡喜地等候著葉國平的到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放下電話後，整個上午季元都懷揣著這樣的喜悅心情翹首以待。季元一邊喝著服務員倒來的熱茶，一邊與妻子閒聊著，心裡想著，警車一到，那必定是葉國平無疑了，他每次來都是自己開著警車，交警支隊成天和車子打交道，警車多得很。季元每次去他那兒，葉國平也總是用警車接送。
“笛、笛”兩聲，一輛嶄新的本田警車穩穩地停在了雞湯館的院內。季元還沒來得及出門迎接，葉國平就已經停好車，站在院內大聲喊道：“夥計，咋回事呢？躲著不見我呀？”那話語中滿是喜悅與豪邁之情。
季元和妻子趕忙從預定好的餐廳裡快步迎了出來，季元同樣笑著回應道：“躲誰，也不能躲你啊！嘿，夥計，當了交警支隊的政委就是不一樣了，出門還帶著夫人呢，跟布什訪問中國似的！”
季元一邊說著，一邊熱情地與葉國平的妻子打招呼。兩個男人和兩個女人相互擁抱，有說有笑地走進了餐廳。大家紛紛落座後，服務員先是給客人倒上熱茶，又為季元的杯子續滿了水。飯菜還未上桌，眾人便興致勃勃地聊開了。
季元滿臉笑意地說道：“老弟，恭喜你高升啊！今天是帶著弟媳回山水來探親的？”季元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調侃。
“老兄，你又打趣我了，一個正科級乾部哪敢帶著家人來探親呀？今天說專程來看你和嫂子是假，單位安排我休年假，閒著沒事，就帶著你弟媳四處轉了轉，和幾個朋友見見麵、敘敘舊；這不，今天剛從武當山回來。早就想來看看你們了，所以就順路過來了。”國平笑容滿麵地解釋道。
“多謝老弟一直惦記著我們！你去年不是說再也不想休年假了嗎，今年怎麼又休了呢？”
“哎呀，有些事還真不好說。公安係統每年都要求休年假，如果哪個單位沒落實，評文明單位的時候就要扣分，甚至可能取消評先進的資格。我剛升為政委，更得帶頭呀！”
“照你這麼說，你休息還是在為單位做貢獻呢！”季元這句略帶刻薄的話一出口，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歸笑啊。老兄，你可得注意休息了，我看你的臉色越來越黑，精神狀態可不太好啊！你那高血壓病現在怎麼樣了？可彆仗著嫂子是醫生，就對自己的身體馬虎大意了，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呐！”國平關切地詢問道。
“除了血壓有點高，身體其他方麵沒啥毛病，能吃能喝能睡的。”季元爽朗地回應道。
“有機會到我那兒去，我找醫生給你免費做個全麵體檢，這點權力我還是有的。”葉國平抬手摸了摸自己那頭發稀少的頭頂，四十多歲的人，頭發有些過早地變得稀疏了。
“他呀，從來就沒把自己當回事。一年到頭在家裡待不了幾天，本來血壓就高，今天擔心這兒出事，明天又想著那兒的隱患沒排除，一會兒又得操心職工的工資沒著落。你們都是管理交通安全的，又是好哥們，今天你可得好好說說他！”季元的妻子許宏英趁機向葉國平訴苦，她可算是找到了一個傾訴的機會。
“管理交通安全的能一樣嗎？我在基層，老弟在機關；我管水路安全，老弟管道路安全。一個在水上，一個在路上，條件能一樣嗎？”季元輕聲細語地向妻子解釋著。
“現在警察的待遇確實提高了不少。從去年開始，我們公安係統的工資由省財政統一保障到位，每年全省拿出2億元專門用於公安工資開支，每月直接打到警察個人的工資卡上；我們再也不用像過去那樣靠亂罰款、亂收費維持生計了，同誌們乾著該乾的事，在群眾心目中的形象也比以前好多了。警察烈士的子女讀書學費全免，還能降分錄取。有些地方，警察退休時要是沒出過違紀問題，退休時還能獎勵好幾萬元呢！”葉國平顯得很興奮，一股腦兒地將最近公安係統出台的政策都說了出來。季元聽得眼睛直發亮，羨慕得不行。
“他們彆說退休後有獎勵了，隻要退休後能按時拿到工資，我就謝天謝地了。”許紅英接過話茬，歎了口氣，神色黯然地說道。
“退休工資應該沒問題吧？你們的養老保險不是都交了嗎？”國平接過許紅英的話，關切地向季元問道。
“國平啊！彆說養老保險了，他們什麼保險都沒交。每月工資打折後還不能按時發放，手裡都是一堆欠條。他這個主任當得也窩囊，既不能給家裡帶來經濟上的改善，也沒法讓家裡人省心，我跟著他也跟著受累。他們管水上交通安全的和你們管陸上交通安全的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彆啊！我家這位是入錯了行，我是嫁錯了郎啊！”季元還沒來得及開口，許紅英就接過話，滿臉不滿地抱怨起來。她這話一出口，大家頓時哄堂大笑。
季元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覺得妻子在他朋友麵前讓他丟了麵子。他強裝鎮定，趕忙解釋道：“國家對安全工作的重視程度前所未有，交通部在海事體製理順之後，下一步就該落實我們的待遇了。我相信，要不了年，水路管安全的也能像陸路管安全的一樣休年假、不愁工資、提高待遇。”恰在此時，服務員端著菜走了進來，這才讓季元解了圍。
女人們喝著原汁原味的瓦罐土雞湯，男人們則喝著啤酒，邊喝邊聊，話越來越多。女人之間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兩個女人先是聊完了男人，接著又聊女人；時而討論減肥，時而談論美容；聊完女人又聊孩子；時而開懷大笑，時而又小聲嘀咕；兩個女人的關係隨著男人之間情誼的深厚也愈發親密起來。兩位好哥們則在一起談論著過去的一些朋友，誰還在農村務農，誰如今已經當上了處長，誰做生意賺了大錢，連房子、車子、妻子都換了新的；甚至高中時那位成績最差的同學，現在也買了彆墅、開上了轎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談到那些過得不如自己的同學，他們心生同情；提及那些突然暴富的，他們又有些憤憤不平。季元不顧妻子和國平的勸阻，執意喝完了一瓶啤酒，國平在高中時就酒量驚人，陪著季元喝了四瓶啤酒，卻依然麵不改色，看起來若無其事。
到了下午，葉國平婉言謝絕了季元夫妻倆的熱情挽留，留下一堆旅遊紀念品。臨走時，他非要付餐費，季元漲紅了臉，硬是把葉國平拉到屋外，說什麼也不讓他倆結賬。葉國平隻好和妻子一起駕車離開了。
季元滿臉酒氣，漲紅著臉站在雞湯館外的公路邊，一直目送著車子消失在視野之中。他心裡想著：這麼好的車子，葉國平用不了兩個小時就能到家了。許宏英結完賬，一手提著禮品，另一隻手攙扶著季元回家休息。季元卻一把甩開她的手，腳步踉蹌地往回走，季元本就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他對妻子當著國平夫妻的麵數落他單位的情況感到極為不滿。